都城最热闹的就是刚建起来的醉春楼,这里斥了巨资,也不知道东家是谁,竟然这样挥金如土。外行看热闹的人,凑在门口,每日看着里头莺歌燕舞,听着里头的曲儿,有人说,只要你走到醉春楼的门口,那暖香就让人腿酥了,人醉了,再不想走了。
身子都软了,也都硬着。
这醉春楼是专程为了一个人设的,老妈妈将苏雪霁从之前的那个小窑子里带出来,直奔了醉春楼来,她对苏雪霁说,你日后,可是要有出头之日了。
老妈妈满脸堆笑,可苏雪霁一点都笑不出来。她的脚还光着,没有穿鞋,一串铃铛挂在她的脚踝,走起路来叮当作响。在这之前,她因为接待了一位客人,没有顺着客人的心愿,脸上被赏了好大一个巴掌。
含着不肯落下来的眼泪,让苏雪霁更楚楚可怜。老妈妈捏着苏雪霁的下巴,摇了摇头,自叹道:“从前,怎么就没瞧出来,你这副动人的模样呢。”
“如今有贵人要见你,要你在这醉春楼里,将你捧成谁都想要成为的花魁娘子,你可愿意?”
成为了花魁娘子,有许多的好处。不用看人眼色,自己想做什么都可以,若是不喜欢,甚至也可以耍着性子选择自己的客人。流水的银子进自己的口袋里,是这一众女子中,能稍微有些体面,附庸风月之事,也不会被人看轻的人。
苏雪霁点了点头,可是老妈妈没告诉她,她要见的贵人,竟然是太子。
端坐在屋中的人,衣裳华贵,与外头的那些客人不同。眼睛里多的是算计和冷漠,看到苏雪霁,眼中才有些虚假的笑意,邀请着她坐下,又毫不遮掩地打量着眼前的人。
苏雪霁心中惶恐不安,又害怕惹怒了太子,便为太子斟了一杯酒,递到他的手边。
叶天逸喜欢这样什么都不问的人,他端了酒,没急着喝,对苏雪霁勾了勾手,让她过来。
苏雪霁当然要走过去,她还未坐稳,就被叶天逸掐着脖子,反转着身子,跌落了叶天逸的怀抱里去。
酒全都灌到了她的嘴里,脚踝上的铃铛作响,苏雪霁来不及反应,就被叶天逸从后头按住了腰身。
叶天逸说:“苏家,小姐,苏雪霁,可是你?”
一句话让苏雪霁的心从头凉到了脚,她不知道叶天逸此次来找她是为什么,是要她死吗?她转过身来,想要从叶天逸的脸上得到一些什么别的东西,但是叶天逸没让她看。
“放心,我不是要你性命的,只是你可知道,苏家是被谁害的吗?”
苏雪霁这一生,都不会忘记这个名字。她咬牙切齿,浑身发抖地说:“当然知道,当今最得意的权臣,陆守仁。”
“巧了,我说我能帮你,你愿意为我做事吗?”
叶天逸对于苏家当时怎么被诬陷的,有一知半解,就差最直观的证据。有人说,当时苏家老爷,藏了陆守仁的一些罪证,始终都没被陆守仁找到,这才让陆守仁动了杀心。找不到证据,不如就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苏家的人只剩下了苏雪霁,因此叶天逸找到了苏雪霁。
只要听到这个名字,苏雪霁心中便充满了仇恨,她如今沦落成这样,被不知道多少的人欺侮,谁都能跨坐在她的身上侮辱她,如果她能将陆守仁弄死,如果她能替爹娘报仇。
“太子殿下,真的能将陆守仁置之死地?”
叶天逸收敛了手上的动作,他将苏雪霁的身子转过来,眸色中尽显悲悯:“我和你,是一样的。陆守仁,曾经也想要弄死过我,我能帮你,你帮我,也是帮你自己。”
苏雪霁知道的,父亲临终前,给过她一沓书信,告诉她这是很紧急的东西。就算是命丢了,这东西也不能丢,她即使流落至此,仍然将那些书信都藏在箱子下头压着。见过叶天逸后,她自己去寻了打开,里头果然是陆守仁的各种罪证,但她也知晓,此刻她不能将这东西给叶天逸,这是她的底牌。
她想要离开醉春楼。
苏雪霁站上高楼,看着那些人发了疯地一掷千金,她看到了同样在人群中的陆守仁。
一看到陆守仁,她的心中便如同万千刀扎,鲜血淋漓,人上钩了,她便不能放手,她要陆守仁死。
叶天逸没有骗她,叶天逸布下这些陷阱,也没有打算给陆守仁留下生路。唯一有些变数的,是叶天逸对她的态度。
苏雪霁从来就没想过自己能真的回到从前,她的身子已经不清白了,流落到青楼之间,她唯一想要的是离开醉春楼,而后到一个谁都找不到她的地方,把这一切都忘了。这些天,她的手中已经有了许多的银钱,足够她后半辈子生活了。
但叶天逸,对她,总是似有若无地贴近。叶天逸的目光缱绻柔情,像极了醉春楼里的那些客人,可是又和他们不同。
叶天逸说,等此事结束后,他可以将苏雪霁收入囊中,助苏雪霁摆脱这醉春楼。
苏雪霁不愿,她在叶天逸每一次假装不小心的触碰后躲开身子,她假装听不懂叶天逸所有的话。她知道,自己不算什么东西,可叶天逸是太子。
她心中,有一个不能说的秘密,不能说出口。
她和叶天逸,也就揣着明白装糊涂。
苏雪霁想,若是实在不济,她就委身太子,将自己的身子献给叶天逸一次。她在太子醉酒的时候,这样做过,她褪去了衣衫,带着清脆的铃铛声,走向叶天逸。她说:“太子,我的身子太脏了,但看着也洁白些,这是我能给得起太子的,若太子真的想要。”
叶天逸的眼中这时候只浮现出一些难过,不似从前,总是交织些别的情愫。苏雪霁知道,太子的心不能猜测,太过复杂,她不愿意多想,也不愿意花心思。
她说:“等我助太子成事后,我便会离开,多谢太子厚爱。”
“罢了罢了,”叶天逸笑了,他将苏雪霁的衣裳拢上,对她说,“这本来就是郎情妾意的事情,你若不愿,那就算了。”
本来叶天逸以为,苏雪霁只是不相信情爱,可是他没想到,苏雪霁的心中还真的藏了一个人。
这人不是高官显贵,只是寻常人家,甚至是寻常人家都不算的小木匠。
这小木匠和苏雪霁,倒是郎情妾意,你来我往之间,苏雪霁有叶天逸没有见过的模样,叶天逸想,若是苏家没有出事,苏雪霁便是这样的吧。
可那个小木匠是个麻烦,是个累赘,动情之人是会碍事的。叶天逸多少次在苏雪霁的房中,看着苏雪霁在楼上偷偷瞧着在下头,要给她赎身的小木匠,心中无比愤怒。
酒盏被摔在地上,苏雪霁被惊得一回头,她看到了叶天逸脸上的怒色,便明白了缘由。她关上了窗子,什么都没说去收拾了那些碎渣子。
她才捡起来一片,手就被叶天逸握住,她被叶天逸拉到面前去,手中握着的碎片还不由得紧了紧。叶天逸冷笑道:“怎么,为了楼下那人,你是要自尽?”
“苏雪霁,人这一生不能被风月相误。”
“知道了,我会和他说清楚,断掉这一切。”苏雪霁明白叶天逸话里的意思,叶天逸不高兴她和方知念见面,他发了疯的嫉妒,又轻蔑看不起方知念。
“你知道什么?”叶天逸还没松开手,他嘴角上扬,就逼迫着苏雪霁开口说话。
“明日,我会和他见一面,告诉他过去的事情,是过去了。苏雪霁死在了那个苏家,而站在他面前的人,并不是过去的那个苏雪霁,她不喜欢方知念,以后也不会喜欢方知念。”
“最好是如此,苏雪霁,你别忘了你父母之仇,别忘了你是要让陆守仁死的。”
往事不可追,苏雪霁彻底回不去了,遇见方知念是一个错误,苏雪霁不能和任何人在一起,有结局。叶天逸很是满意,他轻轻握住苏雪霁的脚踝,他将手中的一杯酒,从苏雪霁的身上,慢慢倒下去。
叶天逸说:“今日我有兴致,想要多喝几杯酒,不知道苏姑娘,想不想要多陪几杯。”
苏雪霁看着那已经空了的酒杯,咬着唇,不能拒绝,只能承受。
铃铛晃了许久,桌子上的酒瓶歪歪斜斜的,终究是把酒喝完了。苏雪霁浑身疲惫,她穿好自己的衣裳,后半夜才得了空起身,看着天上皎洁的月亮。夜色寒冷,裹着那样洁白的月亮,但是苏雪霁,却不是那一轮明月。
苏雪霁是暗夜里的一颗星星,她转过身,看着空空荡荡的床铺,她知道的,太子身上,多的是算计和**,太子什么都想要得到。
她闭上眼睛,好像回到了过去,回到了苏家。地处江南的苏家,有一个很大的庭院,那里有假山池沼,她少年时,就喜欢躲到假山里头去玩,也是在那里,她第一次见到方知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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