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锦灌注于灵珠中的真气强度最终还是没能超过练气三层的界限,停留在练气二层巅峰,但没有一个人敢再用轻蔑的目光看她,即便是王漠和李晴,也没有了原先的底气。
余子洵愣了许久,直到凉锦将那灵珠递到他眼前,他才回过神来,旋即抚掌而叹:
“想不到啊!想不到!”
他无奈地摇头,连连叹道:
“我曾言你天赋绝差,一年后必将被宗门遣返下山,然你只花费大半年的时间,不光成为了记名弟子,还通过了外宗入门考核,这是在教我人定胜天之道?是也!是也!修之一途本就逐天而行,天,可逆也!”
余子洵神情有些恍惚,时而高声长叹,时而自言低语,末了,他忽的抬起头,看向凉锦:
“你可曾记恨于我?”
他的目光中透着由心而发的诚挚,这一刻,他竟未将凉锦当做一个刚刚通过外宗入门考核的小弟子,而是将其平等视之,欲从她口中寻求一个答案。
凉锦依然是那副平静无波的样貌,她在余子洵面前同样不显得卑微,并不因余子洵的极高评价而洋洋自得,也未因先前王漠等人的讥嘲而有片刻愠怒。
“从未。”
简短的两个字,却让余子洵如释重负,他微笑着点了点头,整个人气势陡然变化,他竟在刚才那一瞬间顿悟,突破了多年未曾松动的瓶颈,达到了修行一途更高的层次。
完成突破之后,余子洵背负双手,哈哈长笑着踱步离去,将余下之事尽都交付给陈渝。陈渝颇为无奈地摇头叹息一声,而后对赤云楼外一众弟子道:
“两日后,通过考核的弟子凭借记名弟子身份腰牌来赤云楼兑换外宗弟子腰牌。”
说完这句话,她深深地看了凉锦一眼,但却什么也没说,转身进了赤云楼。
这场对于记名弟子而言颇为重要的外宗入门考核就在余子洵洒脱的长笑声中忽然结束,众弟子纷纷散场,其人各有喜悲。
凉锦在考核结束之后就准备回听剑庄,穆彤要去寻余子洵,岳清也要抓紧时间修炼,故而两人都没有与凉锦同路。
其余弟子大都对凉锦颇为好奇,却因着凉锦从始至终淡漠的神情,没有一人敢上前与之攀谈。到了赤云峰山脚时,凉锦身边已没有人了。
此时天色还算敞亮,太阳并未完全下山,孤身走在山道上的凉锦突然停下脚步,双眼微微眯起,扫了一眼身后拐角:
“周围已经没有人了,你们既然跟了一路,为何不出来打个招呼?”
话音落下,四周仍然一片寂静。
见状,凉锦冷笑一声:
“你们莫是以为我发现不了你们的藏身之处?”
她说着,大步朝拐角处的巨石走去。
就在她距离那巨石不过两步的时候,巨石的阴影中突然蹿出一个人影,二话不说,拳头一出,直扑凉锦面门。
凉锦眼中寒光乍现,唇角掀起,笑容冷峻,不退反进,抬手一抓,后发先至,准确擒住来人手腕,随后借力一拉,那从暗处偷袭而来的人被凉锦随手一招狠狠砸在地面上,结结实实地碰撞,他的额角和脸颊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极快地红肿起来。
天光未暗,凉锦看得清清楚楚,那躲在石头后面偷袭她的人,就是王漠。她一把抓起摔得七荤八素的王漠,朝着另一处山石掩映的黑暗处扔去。
“啊!”
那黑暗中响起一声急促的惊呼,李晴被迫从阴影中现身,然而即便如此,她仍然没有躲开迎面而来的巨大黑影,最终与王漠撞在一起。
接连两次被凉锦轻描淡写地扔来扔去,王漠被摔得七荤八素的同时心里也彻底慌了。
他原本打算和李晴一起伏击凉锦,趁机断她一腕,以报当日仇怨。他们两个练气二层,偷袭一个练气二层之人岂不是手到擒来?谁料他们尚未行动,就被凉锦一锅端了,来势汹汹,无法阻挡!
她怎么这么强?
她怎么可能这么强?!
同样是二层,差距竟然那么大吗?!
王漠心如乱麻,像死狗一般趴在地上,脸色煞白。李晴也比他好不了多少,看着一言不发的凉锦,她的身体竟有些无法控制地颤抖起来。
恐惧,害怕等一系列负面情绪纷涌而至,她很怕凉锦会突然下杀手,直到此时,她才开始后悔,为什么要答应王漠来伏击凉锦!
凉锦背负双手,冷漠地看着瑟缩的两人:
“你们最好给我一个交代。”
王漠身体发麻,短时间内动弹不得,只得咬了咬牙,狠声道:
“凉锦,你不要太猖狂了!宗派里面有的是你惹不起的人!”
“哦?”
凉锦双眼眯成一条缝,饶有兴味地看着死撑的王漠,冷笑道:
“原来这就是你嚣张的倚仗。”
王漠没有听出凉锦话语中的嘲讽,以为她因他刚才所言而产生了些许顾忌,便又抬高了声音:
“怕了吧!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让我们走,我可以当今天之事没有发生!否则,就算是穆彤也护不住你!”
凉锦忽的沉下脸,目光冷漠地与王漠对视:
“你真的以为,今天之事可以作罢?”
王漠闻言一愣,这才恍然觉察不对,刚想挣扎后退,凉锦已然两步来到他身前,一脚踏在他的手腕上。
“啊!!!”
王漠身旁的李晴发出惊恐的尖叫,其声尖锐刺耳。只听咔嚓一声脆响,王漠的右手手骨直接折断。
“哇啊啊啊!!!!”
王漠抱着手臂,像一条垂死的虫子一般在地面上翻滚挣扎,手骨断裂的带来的痛苦远比当初腕骨脱臼更加深重和暴烈。
凉锦看着眼前一切,眸子里毫无波澜,她冰冷的视线扫过李晴,竟让后者不由自主地战栗发抖。
“最好不要有下一次。”
留下这句话,凉锦转身离去,好像刚才发生的一切对她而言都无足轻重。
过了许久,李晴才战战兢兢地从地上爬起来,此时王漠已经疼到面庞扭曲,连嘶吼的力量都耗尽了。李晴小心翼翼地将王漠搀扶着,离开了寂静蜿蜒的小道。
“你下手太狠了。”
凉锦回到听剑庄,正要推门而入,身后忽然响起一个淡漠的声音。她推门的手顿住,回头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果见楼下院内站着一个素衣白裙的女子,陈渝。
“陈长老本可以阻止我。”
两个月前,穆彤曾跟凉锦说起,陈渝已然突破,迈入炼体之境,成为了凌云宗内宗长老。
陈渝沉默地看着凉锦许久,最终沉沉一叹:
“心太狠了,终究不好。”
凉锦没有接话,陈渝不知道她的底细,她自是不会主动言明,便转移了话题:
“不知仙子来寻弟子是为何事?当不是寻弟子要一个说法的吧?”
以仙子相称,算是凉锦主动讨饶。陈渝心觉无奈,但也的确没有怪罪凉锦的意思,今日之事本就是王漠有错在先。
“你今天在考核时保留了实力。”
她是在陈述一个事实,否则凉锦若是仅有练气两层的修为,她断然无法如此轻易将王漠两人制服。她诧异于凉锦的被表象的废灵根所掩埋起来的天赋,当是如余子洵所言,此女必定不是池中之物。
凉锦对陈渝能看出她的深浅丝毫不觉奇怪,她双手搭在二层阁楼的围栏上,由上至下看着陈渝:
“陈师叔以为,何为天才?”
这个问题来的毫无道理,像是在向陈渝征询什么,但她神情轻松,显然并非一定要陈渝给出回答。
陈渝沉默片刻,答非所问:
“你的心机太深。”
凉锦并不在意,只道:
“太多的天才,风光一时,止步于此。”
陈渝没再与她争辩这个问题,她摇了摇头,道:
“你展现出的天赋冠古绝今,但却终是废灵根,若你能五年之内筑基,我便收你作弟子。”
说完,她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
凉锦沉默地望着陈渝转身离去的背影,眉眼微垂,苦笑道:
“若非你是凌云宗百年难得一见的天才,又怎么会那么早地陨落在历史的长河里。”
陈渝的心太软,虽有绝高的修为,却从来不会将事做绝,所以她也不会知道,凉锦本可以下手杀了王漠,她绝非良善之人,王漠一而再再而三地触犯她,早就让她起了杀心。
她之所以放他走,不是因为觉察了陈渝的存在,而是放他去将他身后所依仗的人引出来,从而根除祸患。
大抵是应了陈渝所说的,她的心机太深,心太狠。
这一世,即便陈渝看出了她心狠,依然言要收她做弟子。从她发现陈渝时时刻刻都关注着她,亲手替她抄录心诀功法的时候,她就知道了,她成为她的弟子,是必然之事。
“吾修之人,凡天资卓绝而又良善之辈,走到最后的,能有几人?”
树大招风,人贤遭恨,越往上走,越清晰明显。
那时天降横祸,她死不瞑目,她知道她心有不甘,却成遗憾。
她想为她趋避灾劫,让她此生,再无憾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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