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寻找养魂草，被守护灵兽吞进肚子，彼时，并没有难过，伤心，反而很安宁，这样也好。
脑子里面浮现的，是顾恒源临死时拽着他袖子，嘴角的血迹殷红的刺眼，仰躺的姿势露出他被遮掩的严实的脸，细长眉，已经变得微微狭长的凤眼，他张嘴，固执的喊他大师兄，声音嘶哑。随即是汩汩从嘴里涌出的血液。
他才知道，一个人可以有那么多血。
整只袖子都湿透了，也擦不干净。
顾恒源的手垂下了，眼睛依旧睁着，茶色的眼睛像没了光彩的琉璃珠，定定的看着他。
这才是他的心魔。
不是用千年的时间眼睁睁的看着顾恒源神魂消散，而是一切的源头——顾恒源的死。
他以为他被灵兽吞了，债还清了，他安心了。
可是他重生了。
顾恒源死过一次，在他的记忆里。
顾恒源不知道，顾清黎永远都不会让他知道，他的心魔却像是一道无解的题。
顾清黎喃喃道：“顾恒源，答应我，不要为了任何人付出死亡的代价，包括我。”
顾恒源窝在他脑袋边，想偏头看他，却被顾清黎按住。抿抿唇，他道：“师兄，我不敢保证。”
顾恒源想了想，解释道：“你问我中书界要没了，用我一个人的命解救整个世界的人，我想，只要这个世界没有师兄，我可以做到师兄说的，不去为了谁去死，抛下整个世界的人，哪怕外人说我不顾大义，不懂怜悯。我并不在意。”
“但，就像我们游历时，有人看我的目光不怀好意，师兄站在我身前，师兄是思考过才这么做的吗？”
顾清黎脑袋埋在他颈窝，似乎是明白了什么。
“我不知道若是师兄遇到了危险，我的身体会不会不经过思考的冲上去。但我想，若是我这么做了，我是心甘情愿的。既是心甘情愿，自然也不愿意看见师兄愧疚，难过。我会那么做，我想，我最大的愿望是师兄能活下去。”
眼前似乎又出现顾恒源临死时的画面，他固执的张口，将没有说完的话，艰难的说下去：“大师兄，好好活着。”
搂在腰间的手骤然收紧，甚至有些疼痛，顾恒源也不出声阻止，默默任他抱着。
浓重的悲哀像是化成实质的阴云笼罩在顾清黎身上，要将他拖入深渊。
他用死亡要他好好活着。
他却只想说对不起。
对不起，不该自以为是的将你一个人扔在灵澈宗。
对不起，不该在你一次次来寻我时冷言相对。
对不起，我后悔了，你别死掉……
颈侧传来湿热的触感，顾恒源一瞬怔愣，试探着回抱顾清黎，将手放在顾清黎的头上，学着对方平时揉他的样子，也揉了揉。
就听耳边传来沉闷的声音：“恒源师弟，敢朝着我脑袋招呼，你胆子变大了呀。”
顾恒源心虚的收回手，一动不敢动。
顾清黎窝在他颈侧不愿意起来，杂乱的思绪变成一片空明，他像是隐约明白了什么，又像是什么都没看明白。突然爆发的心魔因为顾恒源的话被压制的反抗不得。
心魔的目的是让他因为顾恒源的死不愿再活，甚至上辈子他被守护灵兽吞了却不愿再反抗，里面似乎都有心魔的影子。
顾恒源宁愿死也要说出口的话却是要他好好活着。
顾清黎喃喃道：“恒源师弟，大师兄再不会让你死在师兄前面。”
瞬间，枷锁溃散，心魔消失。
始终压抑在他身上的无形罩子仿佛被一柄重锤打碎，松开顾恒源，顾清黎扔出大量灵石摆出聚灵阵，盘膝而坐，顾恒源虽不知其中症结，但瞧这阵仗猜测大师兄应是领悟到什么，眼下正要突破。
他退出一段距离，将自己身上的灵石灵珠也堆放在大师兄身边，随即警惕四周，为大师兄护法。
狂暴的雷灵力在顾清黎周身环绕，将他笼罩进一层紫光之中，四周的灵气如同虎鲸吸水一般被牵引过来，在顾清黎头顶化作一个漩涡，急切的钻进他的体内。
顾恒源震惊的看着眼前的这一幕，就见师兄的修为从练气九层，突破到练气十层，十一层，十二层，直到巅峰只差临门一脚就要筑基，这才停滞下来。
顾恒源觉着有点可惜，但这样的结果已经足够让他欣喜。
顾清黎缓缓睁开眼睛，充沛的雷灵力在体力流转至全身经脉，最后汇入丹田，神魂也仿佛脱去了背负千年的负重发出愉悦的轻吟，伸了个懒腰，身体骨骼噼啪作响。
顾恒源细长凤眼瞪得滚圆，顾清黎笑容里多了几分轻松，少了几分以往的压抑。
“师兄长的太帅，把师弟看傻了吗？”
顾恒源先是点头，再是摇头，随即抿嘴别扭的别开脑袋，又想到什么，把脑袋扭了回来，声音中难免惊喜：“师兄，恭喜进阶。”
顾清黎招手示意他过来，嗯了一声：“小有所成。”
事实上，他也是惊讶的，解除心魔竟然比吸收灵火提升的修为还要高。
后来再想也能理解，毕竟是养了将近千年的心魔，比一个被削弱了万万年的灵火更能进益，也说的过去。
不过，他的雷炎确实弱了点，有了灵火的名头，怕是快连兽火的威力都比不上，等到了修真界，还要多找点好东西养火才行。
顾清黎心里想着灵火，嘴里问：“师弟，我闭关几天了？”
“半月，怎么，师兄饿了吗？”
练气期尚且不能辟谷，突破时修士身体会屏蔽饥饿，眼下顾清黎并没有饥饿的感觉，但被顾恒源提起来，他就有点想吃东西。
但是师弟，在你眼里，师兄闭关结束第一件事就是要吃饭吗！？
一巴掌揉上他的脑袋，顾清黎问的有点哭笑不得：“我一连突破几阶，怕是对族地造成影响，师弟没去外面看看？”
顾恒源被揉的左右摇晃，发髻微乱，微微张开嘴：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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