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回大地，枯木逢春，铁树开花，久旱甘霖，冰雪消融……
无数的词在顾清黎脑中闪过，他眼中的惊艳还没消散，吐出嘴的却是：“师弟，看师兄被骂，你很开心呀。”
说着伸手捏捏他的脸。
细滑的触感划过指尖，像是在摸一块暖玉。没忍住，又摸了一把。
顾恒源偏头想躲，嘴里笑出声来，不似他说话时嘶哑难听，十分清朗。顾清黎追了两步才放过他，苦了脸道：“哎，走吧，去见长老。”瞧一眼顾恒源，扁嘴道，“师弟，你可要记得给我求情。”
顾恒源郑重的点点头。说着就想要扯头上的发带，被顾清黎一把拦住：“你干什么？”
顾恒源垂下脑袋，又是含胸塌背的阴郁模样，意思是要遮起来。
顾清黎深深看他一眼，道：“师兄之前说的都是认真的，以后不要遮起来，师兄想看你的脸。”
顾恒源抬头看他，像是老鼠在地洞门口打探敌情，确认过顾清黎认真的眼神，才点点头。但依旧低头含胸。大抵是习惯了，一时半会改不了。
顾清黎将桌上没吃完的油炸圆子抱在怀里，叮嘱一句挺胸抬头，才拉着人往外走。
顾恒源默默跟着，眼神又飘到圆子上，顾清黎以为他想吃，给他递了一个，示意他想吃可以自己拿，但顾恒源并不主动，就是盯着。
顾清黎默默思考了一会儿，想起这人客厅架子上的蛐蛐笼子，隐约琢磨出点味道来，这是不想他把他送的东西拿走。
“过夜的圆子不好吃，带去长老那，贿赂贿赂他，说不准就不罚我们了，你喜欢，下次师兄再带你去。”
顾恒源依旧不吭声，只是视线转到他身上。顾清黎竟然悟了。
“谁说大长老不吃甜的，我就偷偷见他吃过糖糕。”
顾恒源眉毛微微拧起。
顾清黎：“我可没瞎说。顾明怀也看见了，不信你下次问他。”
……
顾清黎眯眼直笑，忽然发现撩起刘海的顾恒源实在好懂，所有的话都写在那曾经遮挡严实的眼睛里，两个人的对话，如同一个人的独角戏，竟然也聊的挺好。
磨磨蹭蹭到了阁楼，顾清黎偷偷用神识往里面瞧，长老黑着脸坐在主位喝茶，旁边一圈小弟子在客厅装模做样的跟着喝茶，满眼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戏谑。
顾清黎在门口又磨蹭了会儿，直到厅内长老先忍不住了。
“顾清黎，你准备在门口当门神吗，给我进来！”
顾清黎抠着门柱，被叫的一哆嗦，看的顾恒源满脸惊奇。
顾清黎小声道：“师弟，要不你先去打个头阵，你修为高，资质好，长老喜欢你，看到你，心情一好，就放过我了。”
顾恒源虽然不怕大长老，但也被顾清黎这紧张样弄得麻爪，一个劲儿的摇头。
摇头不算，整个身子都要被摇起来。
顾清黎看的想笑，手上动作倒是快，汤圆扔进顾恒源怀里，将人往外面一推，顾恒源踉跄两步正站在敞开的大门中央，手足无措的抬头，正对上大长老。
艳丽出众的容貌看的大长老一个愣神，随即一拍扶手：“你是谁，如何进的我顾家族地！？”
满屋子被惊艳的弟子们终于回过神，不知是谁先惊叫一声：“哇，这就是画本中的白马王子吗，我终于相信爱情了！”
“他没有马！”
“没事，他没马，我也愿意嫁给他！”
“呸，也不看看人家小哥哥会不会看上你。”
七嘴八舌中，众人已经围了上来，全不管大长老方才严肃的问询。
顾明悦两眼放光：“小哥哥，你有道侣了吗，没有的话，你看我怎么样？”
小师妹顾明美捻着兰花指，操着吴侬软语：“顾明悦，收起你那点小心思，小哥哥这么好看的人，只有我这种婉约贤惠的女子才配得上。”
顾明怀隔着顾明念呛声道：“小师妹，先把你养得蛊虫都毁了再说婉约贤惠！”
小明姝窝在大师姐的怀里拍巴掌：“美人！美人锅锅！”
顾明念推开顾明怀的脑袋：“你们怎么就知道小哥哥喜欢的是姑娘，也许他喜欢的是我这种英俊潇洒的汉子呢！小哥哥，你看我怎么样？”
顾明念长的不难看，但有点贪财的小毛病，一双眼永远闪烁着灵珠的光芒，看人时不像在打量穿着人品，更像是再瞧他哪儿藏了灵石。
顾恒源被众人唬了一跳，像是落入狼群的小绵羊，柔弱可怜又无助，很难想象之后会是个神魔难挡的剑修。
顾清黎憋着笑看够了热闹，一脚迈出去，果断揪住顾明念的手，他手里正捉着一个蓝白绣鲤鱼的钱袋。
“明念师弟，求道侣还不忘往怀里搂钱，难不成你真是灵珠变的？”
顾明念竟然也不脑，老老实实将钱袋递给顾清黎，讨好的笑一笑：“我哪儿有灵珠那么金贵，师兄，这小哥哥是你带回来的？”
那边顾恒源干瞪眼，又往自己身上瞧，完全想不到这么几句话的功夫，钱袋怎么就没了！？
顾清黎救他出火场，对着顾明念意味深长的一笑，没吭声，牵着人的手走进大厅，先对着大长老恭恭敬敬行了个礼。
“清黎见过大长老。”
顾恒源怀里抱着圆子，不好行礼，想了想，还真把圆子送到大长老手边，表示贿赂物品，归大长老所有。
顾清黎忍笑忍的有点难受，等顾恒源一起行礼完，轻咳一声，板正表情。
大长老盯着顾恒源好一会，问道：“清黎，这是？”
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顾恒源的身上，顾恒源的手心汗湿，被顾清黎伸手攥住。
“大长老，您真没看出来？”
大长老眼神疑惑。顾清黎走到顾恒源身后，将人抱住，脑袋搭在对方肩头，一手搂腰，一手捏着他下巴，让一张精致的脸正对着大长老，道：“这是恒源师弟呀。”
“哗！”
众弟子齐刷刷倒退两步，仿佛看见一个阴间厉鬼从千年古井里面爬出来，猛然变成一个娇俏丽人。
惊讶，惊吓，惊愕，惊恐，乃至震惊。
连大长老的眼神都不对了。顾清黎就见他唇角一抽，呼吸都停下一拍。随即，视线在顾恒源身上上下打量，又细细感受气息，才确定，这还真就是顾恒源。
呵！原来长这样！
小师妹捂住胸口：“这么多年，美人小哥哥就在附近，我竟然都不知道，天啊，我究竟错过了什么！？”
顾明悦失魂落魄：“没了大师兄挡箭，我以为我还有小哥哥，现在小哥哥变成有主的，哦，我碎成片片的心脏，它快要碎成渣渣了，哇哇哇！”嚎啕大哭。
顾明姝依旧拍着巴掌，呵呵傻笑：“美人，呵呵，美人锅锅！”
大师姐顾明心最淡定，噙笑看着众人。
顾明念眸光闪闪，握拳在胸：“我可以，我真的可以，恒源师兄，我们双修吧！”
顾清黎终于忍不住了，一脚踹开他：“想的美！”
大长老好容易插上话：“哦，对了，我喊你过来是因为什么来着？”已然被顾恒源惊迷糊了。
顾清黎皮子一紧，拱手道：“大长老，弄坏灯笼是顾清黎不对，今日教师弟运用灵力，一不小心过了头，毁坏的灯笼我会及时补上，保证没有下次。”
大长老瞧他态度诚恳，没有多说，挥挥手，示意赶紧滚吧。
顾清黎扯着顾恒源扭头就走，速度忒快，留下一群人如八百鸭子练习鸣叫，叫嚷着恒源师兄。
终于回了住处，顾恒源仍然心有余悸，顾清黎瞧着乐，替他说到：“师弟师妹们都这么吓人的吗？”
又自问自答：“平时不这么吓人，就是乍然看你长的好看，一时有些激动。”
顾恒源说着又要扯发带，遮住脸，被顾清黎拦住：“长的好看本身就是优势，做什么要挡住，下次他们再这么往你跟前凑，你就告诉他们，看一刻钟，要给你一颗灵珠，说不定你还能赚一笔。”
顾恒源：“……”我哪儿那么值钱？
顾清黎见微知著，一脸认真：“别怀疑，你就怎么值钱，比顾明念那个灵珠转世的值钱多了。”
顾恒源：“……”大师兄你开玩笑呢？
顾清黎认真加倍：“师兄从不开玩笑。”
顾恒源：“……”师兄你总开玩笑。
顾清黎：“师兄才没有总开玩笑。”说着又自己笑起来。
顾恒源跟着牵动嘴角：“大……”又闭上嘴巴。
顾清黎却又懂了，哈哈笑道：“是很幸运，多亏了你，一张脸镇住大长老，他才没多罚我，等师兄明天给你带好吃的。”
单口相声说完，顾清黎给两人倒了茶，觉着该缓下心情让顾恒源多开口。
“恒源师弟，我说的口都干了，你也多说两个字呗。”
顾恒源张张嘴，垂下眼：“我……”
顾清黎又懂了：“灵力是需要锻炼的，嗓子也是需要锻炼的，现在听着有些嘶哑，说着说着就好听了。”
顾恒源：“骗……”
“师兄可没骗你，你听城门口王家才出生那孩子，嘎嘎叫唤，那才叫难听，但长大了，也没见谁声音还那么难听对吧。多练练就好了。”
“……”
“我没瞎说，听师兄的，你试试。”
“……”
“不要用眼神问我说什么，用嘴说出来‘那我说什么？’，这儿就师兄一人，师兄又不笑话你。再说了，你不也瞧见我不敢见长老那样子，咱俩互相不嫌弃。”
顾恒源眼睛一弯，似在回忆顾清黎方才那怂样子。
“嘿，不说话你还笑话师兄，不地道啊，师弟！”
顾恒源砸吧砸吧嘴，终于小声吐出个字：“没……”
顾清黎呵呵笑道：“行吧，你说没就没。”站起身，又道，“天晚了，早些睡，明天再见。”随即往外走去。
顾恒源视线追着顾清黎，那留恋的眼神在没有刘海遮挡的情况下，暴露的清清楚楚，看的顾清黎神情一怔，心里一软。
他坏笑道：“哦，舍不得师兄，那要和师兄一起睡吗？”
顾恒源睁大眼，脸通红，猛摇头。
顾清黎却将他拉起来，往自己住处拖：“哎，害羞什么，不说咱俩是师兄弟，咱俩可还是未婚道侣，睡一个房间怎么了！”
他才想起来，他拖着的这个修炼狂人，卧房里除了一个蒲团，可是连床都没有，以前多半晚上都是打坐。如此一来，还不如跟他睡，好歹有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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