吵,真的很吵。
他闭上眼睛,不再想任何事情了。
“傅大人,我想救你。”
嘈杂喧闹中传来了一道温柔的声音,就像迷雾中的一道曙光,倔强地扎进了他的黑暗中。
他虚弱地睁开眼。
英茀的面容映入他的眼帘。
燕行拦着她,但她的眼神中却无一丝惧怕,她就那样镇定地看着自己。
“放开她。”
他几乎是用了全力在说话。
燕行松开她的臂膀,她轻轻挣脱束缚,走到他的身边坐下。
她伸出手,向他展示了她手上的东西。
那是一块小小的手帕,材质普通,但却干净整洁,角上还绣了一株不知名的花草,小小的,瘦弱的。
手帕上则放着几个被撕成小块的东西,红得发乌、像凝固了的血块一样。
“这是什么?”
“是‘篙山血竭’。”
英茀回答得不卑不亢。
“大人,我有一个大胆的猜测,或可一试,若成,可解大人的毒,若不成,对大人也没有伤害。”
“王姑娘你是想用血竭救大人?”
一旁愣神的萧北亭很快明白了英茀的意思。
英茀点头,她瞥了一眼傅绥的腿,将自己的推测娓娓道来。
“萧老板可还记得那位要买你所有血竭的薛公子?”
萧北亭连忙点头。
“他去了这么久也不回来,你不觉得奇怪吗?”
英茀看着疑惑的萧北亭继续道:“还有刚才这伙人,明明不认识你,却为何知道你有个小徒弟?”
这样一说,点醒了萧北亭,对啊,这些人他都不认识,为何他们会知道自己有个徒弟?
英茀转向傅绥继续道:“大人,我因母亲病重需要篙山血竭救命,昨日我就已经在京城里遍寻此药,可偌大的京城,竟然连一两血竭也找不到,我当时就觉得奇怪,今日一早便第一个出了北城门来找药,却不想被那位薛公子捷足先登,可我是第一个出城门的人,这位薛公子究竟是从哪里来的,竟比我还早到?大人不觉得,这场断药,是在绞杀某个人物么?”
“你认为这场断药是因为我?”
傅绥靠在榻边,说话的时候嘴唇已经泛白。
果然是聪明人,她的意思他竟一听就明白。
“若非因为大人这样的重要人物,我实在想不到,会有人用这么大手笔,令全城断药。”
“可这都是你的猜测,这药药性如何,我们也不清楚,怎可乱吃?若药性相左,害了大人可怎么办?”燕行提出质疑。
“难道燕公子有更好的方法?”她看向燕行,冷冷地问。
“萧老板,以你看,傅大人的毒,能撑到回城找太医吗?”
萧北亭摇头,肯定地回答:“此毒感染速度之快,是我平生仅见,以我多年行医经验来看,若无什么针对此毒的特效药材,恐怕只需再过三柱香的工夫,大人的左腿便会完全废掉,甚至截肢。”
三柱香?
英茀算是明白前世的傅绥为何会不良于行了。
从这里到北城门就得至少半个时辰,更不要说进了北城门还要往皇内城的太医院赶,再快也来不及了。
只能说服傅绥试一下了,可他,会相信一个萍水相逢的陌生人吗?
英茀看着傅绥,这个男人,这个将是国朝启明星般耀眼的男人,他本不该有一丝缺憾的。
就在她思考该如何继续劝解时,忽然感到指尖一凉,有一只冰凉的手,将她手中的血竭取走。
她看向傅绥的手,那双手瘦削而修长,骨节分明,手指因中毒已经微微泛白,此时握着血竭,更衬得那血竭晶莹如血。
“我相信你的推论,没什么会比现在更糟糕的了。”
在他吃下血竭之前,他如是说。
**
英茀是在这天黄昏才从后院角门回到了家中,让小丫鬟打了水好生梳洗一番后,正碰上春藜端了晚膳到屋里来。
“春藜,你今天也累了,不必伺候我,让下面的小丫鬟来就是。”
春藜一面布菜,一面笑:“今日若说累,谁能累得过小姐?”
看着桌上小菜,都是时令蔬菜,再加一碗白粥,虽然不是大鱼大肉,却令英茀口舌生津。
“信送出去了么?”英茀只喝了两口粥便问春藜。
“早上走之前就送出去了。”春藜如是回答,还想说话,却又咽了回去。
英茀端着碗筷,仰着头,望着欲言又止的春藜问:“你有事想问我?”
春藜点头,她心中的疑惑很多,但最终只选了自己认为最紧要的问:“小姐为什么不把萧老板送的血竭放在药库里?而要放在自己的屋子里?”
“还有,小姐明明已经知道露月在替二夫人办事,贪污我们西院的银子,为何还要让她负责此次修缮行麦院?这不是方便让她继续贪污钱财?”
窗外的夕阳此时正好穿过树枝落在英茀身上,将她的面容也映衬得格外柔和。
“春藜呀,月满则亏,有时候人以为他得到了一切的时候,其实也在悄悄失去。”
“看看那夕阳,”英茀用筷子头指着远处的灿烂夕阳,道:“它一定不知道,人们会赞美它在消亡时的美景。”
春藜似懂非懂,英茀拿着筷子给春藜夹了一碗菜,让她吃。
“听不懂对吧?没事,听不懂就把这菜吃了,回头将我给你的那两本书读了,过几天我可是要考你的。”
“啊?”春藜面露难色,不知道自家小姐到底怎么了,今天开始就致力于教她这个大字不识两个的丫鬟认字,还给她布置任务,还说要抽查。
院子内传来一阵脚步声,紧接着小丫鬟雨儿从门口跑进来,春藜嗔怪道:“小姐正在用饭,你也太急躁了。”
雨儿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她指着手里的盒子道:“刚才门房来报说,今天早上有人给小姐送了个盒子,让一定将这个盒子送到小姐手上。”
春藜接过盒子,笑道:“不过是个盒子,为何跑得如此着急?”
“春藜姐姐,我不是因为这个跑的,是老夫人来话,让小姐马上去松鹤堂一趟。”
原是这样。
春藜打发了雨儿下去,等英茀急急忙忙地就着小菜又吃了几口白粥,才将手中的盒子递给英茀。
夕阳绕过窗棱,落在这一个做工精美的盒子身上,衬托得它表面得那一朵莲花更是盈盈生辉。
会是什么呢?
她怀着好奇,轻轻地打开了盒子。
盒子里静静地躺着一块完整的血竭,至少有五两,血竭色泽晶莹,比白天萧北亭从仓库里给她找出来的更加纯正。
手僵在原地,她的脑子里一瞬间充斥了不少疑惑。
是萧北亭送的吗?还是傅绥?
不可能,。
她很快否定了自己的想法。盒子是早上送来的,那时候她还在萧氏药庐,这两个人怎么可能给她送血竭?
“是谁送来的?你有没有问?”她问雨儿。
雨儿点头道:“我问了的,门房说是个年轻的公子,那位公子还特地说了自己的名字,让门房转达给小姐,他的原话说……”
雨儿摸着脑袋想了半天,才将原话复述出来:“他说——‘请告诉你家小姐,我叫费隐。’”
“费隐?”
英茀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费隐是谁?她敢肯定,前世今生,她从未见过,甚至从没听说过这个人。
她的心中升起一丝恐惧,自重生以来,她将一切掌握在自己的手中,可这个“费隐”,却出乎她的意料。
像是想起了什么,她问:“春藜,我昨天让你将西院的门房换成阿福,你换了吗?”
“换了,昨天晚上就换了,包括小姐你说的,把张烈的娘宋妈妈调到大夫人的院子里,也一起办了。”
英茀的眉微微一蹙。
“所以今天这个传话的,是阿福?”
雨儿点头默认。
这倒让她难办了。
前世的门房是她二婶的人,她昨天为了今早能提前出门不被二婶他们知道,便换了门房。
可如果没有换门房,这个药依然送到了她的手中,那她就可以推测这个费隐是因她重生改变了某件事情才来送药的。可如今换了门房,在这件事中就有了一个变量,她实在不好判断这个费隐究竟在前生有没有来过。
他留下名字,一定是想让自己记住他。
可他究竟会是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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