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茀和沈清抬起头,正好看见一身浅青色骑装的姜娆光。
如果说比赛场上最艳丽耀眼的是赵妙微,那最典雅定就是姜娆光。她的青丝被利落地束起,不余一丝碎发,头饰只有一个玉冠,却掩不住她的高贵气质。
姜娆光从地上捡起被她打落的竹筒,从怀里拿出一张绣有水仙花的手帕,将竹筒上的灰尘擦拭干净后,才递给英茀。
“王姑娘,《饮膳正要》有云,‘甜腻滞脾,运动后忌之’。果子饮里会大量蜂蜜水,你剧烈运动后喝这个,会乏力,胃也不舒服。”
随后,她递来两个瓷瓶,瓷瓶小巧精致,甚至在白瓷上还绘着两株兰花。
“运动后要温汤调盐,这是盐糖水,里面有少量食盐和蜂蜜,水也是温热的,你们喝这个吧。”
英茀从她白皙的手中接过两个瓷瓶,拉着沈清向姜娆光行礼:“谢谢姜姑娘。”
姜娆光只是笑笑,随后便往别处去。
高莲蓉看着那抹青衣久久回不过神,半晌,她才叹道:“王姐姐,你这次和她比成了平手,她竟还给你送饮品,她还真是……”
她顿了一下,才说道:“如外界传言一般,是玉中之仙啊。”
英茀也看着那抹青色背影,喝了口瓷瓶中的糖盐水,瓷瓶上似乎还留着姜娆光的气息。
的确,不光是漂亮的脸蛋和身段,最重要的,姜娆光是个品德高尚的人,玉中之仙这个名号只能属于她。
“王英茀。”
她还没从对姜娆光的赞叹中回神,却听见赵徽璇在叫她,周遭众人也看好戏似的看着她。
毕竟昨天才惹了公主生气,今天能有好果子吃就怪了。
特别是刘莺莺和孙采春,两人手把着手,已经开始捂嘴笑起来了。
沈清悄悄抓住英茀的手,英茀抚了抚她的手背,示意她不要紧张。
“别行礼了。”
赵徽璇性子急,还没走近就免了英茀的礼。
随后,赵徽璇命宫女琼花给英茀递上了一双长筒麂皮靴。
赵徽璇鼻子一皱,手指一晃,指了指英茀脚上穿的布鞋,略作嫌弃地道:“明明穿个骑装,却蹬个布鞋,说出去都丢我的脸。”
“下回穿这双鞋,别出来给我丢人。”
她的话虽含着鄙夷,周遭人却惊得张开了嘴。这还是昨天那个趾高气扬、飞扬跋扈的常宁公主么?王英茀昨天才惹她生了气,她怎么可能在今天送她鞋子?实在太诡异了。
英茀迟疑片刻,谢过礼后,接过麂皮靴。
见她接了靴子,赵徽璇的脸色微微一变,她在嘴里嘟囔了一会儿,才道:“王英茀,你今天表现不错。”
这一次,她的话语中没有一星半点的轻视和鄙夷。
她道:“才学习骑术两月就有如此惊人的进步,以前那些人说你给王家丢脸,是她们看错了。”
英茀惊讶,这还是第一次,这位天之娇女对她用夸赞的语气说话。她有些受宠若惊。
对于她态度的转变,英茀不敢有所期待,连忙道:“公主谬赞,我身为将门之女,大家对我有所期待是肯定的,但我不会骑马,大家觉得我给王家丢脸也属正常,她们没有错。”
赵徽璇伸出手指,将周围看热闹的众人都指了一圈,摇头道:“你说的不对,她们错了,我也错了。”
看热闹的人这下连大气都不敢喘了,她们听见了什么?贞元帝捧在手心的明珠——常宁公主,竟然当着众人向王英茀道歉。
“有人对我说,应避开流言去认识你。今日,我才发现,对你误会良多。我错了,是因为我昨天对你撒了谎,昨天在文澜阁收到的礼物中,我最喜欢的是你送的景公水盘。”
“对不起,王英茀,因为偏见,我对你不好,以后我不会这样了,希望你原谅我,可以吗?”
公主低头,周遭众人再没有眼力的也开始假装忙起自己的事情来。特别是刘莺莺,低着头,狠狠地看向英茀那边,孙采春这拍拍她的手,示意她不要失态。
英茀看着公主伸出的手不自觉地也伸出来手,却被那双柔软细腻的手抓住。
“王姐姐你伸出手了,就代表你已经原谅我了吧?”赵徽璇笑着问。
英茀想了想,只能点头,看赵徽璇这阵势,她若不原谅,她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赵徽璇激动地抓住她的手挥了挥,然后扬着头,冲英茀俏皮地眨了眨眼睛。
“那以后我就叫你王姐姐了。”
她自顾自地说得很开心,完全不看已经石化的沈清和高莲蓉。
“王姐姐,”她握住英茀的手道:“那你能陪我去墨河看灯会吗?听母后说,墨河灯会是最好看的了!”
英茀被她灿烂的笑容、主动的动作所感染,也不由自主地笑了笑,点了点头。
赵徽璇非常高兴,又侧身点了下沈清的头,道:“还有你沈清,我也邀请你,你能来吗?”
沈清惊讶地指着自己的鼻子,不解地道:“我?”
这位公主今天中邪了吗?给英姐姐道歉,邀请自来就看不惯的自己去看灯会,实在太诡异了,该不会憋着什么坏给她俩吧?
“怎么?不愿意?”赵徽璇白了她一眼,道:“要不是请了你那个千户哥哥做护卫,我也没打算请你。”
终于把实话说出来了,沈清这才松了口气,心想,有四哥这个靠谱的在,她也不至于吃了亏,况且还不知这个常宁公主安的什么心,会对英姐姐怎么样,她还是跟去和英姐姐做个照应最好。
“谁说不愿意?”沈清立刻道。
“那就这么说定了!”
赵徽璇松开英茀的手,异常激动:“那你们去准备下吧,过两天我们就要出发了。”
她说完便带着一大群宫人侍从离开了,这个时候,周围忙着弄这弄那的小姐们、侍女们才敢抬头,大家看着英茀,目光也从刚才的看好戏转变成了艳羡。
这个王英茀,到底是走了什么运道?
**
傅绥这个人有个习惯,吃完午饭不能直接午休,一定要在户部廊院外走上两圈,消消食,才回户部公署。
这天刚过正午,傅绥由着燕行和玄犀陪着在公署外廊道上走着,正巧碰到了来隔壁翰林院找范禛大学士借书法摹本的赵妙微。
“傅大人。”
赵妙微率先叫住了他,傅绥这才看到她,便拱手朝她行礼。
“微臣见过公主殿下。”
嫣红花枝从高高的宫墙上缠绕着,偶尔因为微风吹落,簌簌落在光亮的青石板上。
他的声音低沉却又暗带着些魅惑,让人无端升起些慌乱来,她用手抚了抚自己并不凌乱的鬓角,脸颊瞬间升腾起红霞,鬓边的珍珠不要吹落下来,轻拂过她的耳朵,就像那贪恋青石板的花朵。
赵妙微很讨厌这样的自己,因为她在她的面前,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但她又很喜欢这样的自己,因为她可以用这短暂的相遇来弥补宫中一个个寂寥的长夜。
“公主若无事,微臣便回公署办事了。”
傅绥见她半天不说话,就要踏回户部廊院。
“不……有事……”
傅绥的手臂忽然被赵妙微拉住,她抬着头,美丽的眸子紧紧盯着傅绥,傅绥看向她抓住自己衣袖的手,不由地皱了皱眉。
不动声色的,他将自己的衣袖从赵妙微的手心里拉了出来,然后后退两步。
“宫道湿滑,公主小心才是。”
一句话,便将赵妙微的逾矩变成了因为宫道湿滑差点摔跤才握住了他的衣袖。
赵妙微也觉得不妥,也笑笑道:“多谢傅大人。”
随后,她说明来意:“我知道傅大人的绘画很是精妙,特来向大人讨教一二,过几日我想给母妃烧些我做的画去,也让母妃在九泉之下看看我的长进。”
这时户部廊院内已经有人从官厨用饭出来,看见赵妙微,俱是一惊,这位公主怎么会离宫来户部公署,还与傅大人讲话?
傅绥感受到了大家异样的目光,他不动声色地侧过身体,又退后一步,朝赵妙微行礼道:“公主殿下的老师汪尚书此时就在公署内,如果殿下想要讨教绘画技巧,微臣这就进去代为传话,汪大人一定很乐于指教。”
赵妙微一顿,宫墙上的花落了一朵在她的发髻上,衬得她那张美艳的脸更加雍容动人,她鬓角的珍珠步摇再次垂过耳际,滑过一丝冰凉。
就像眼前这个人的语气一样。
赵妙微无奈地垂下目光,她今天找了很多理由出宫。
比如要为母妃抄经,所以要来翰林院找范大学士借摹本,又恰巧遇上傅绥,这样就可以向他讨教绘画技巧,自己也可以画几幅画烧给母妃,让母妃安心。
其实一切都很顺利,只是傅绥的冷漠让她觉得难堪,她是整个皇宫里最美丽的公主,是众人仰望的明珠,可她这颗明珠,在这个男人眼里,连灰尘都算不上。
她一瞬间觉得泄气。
“不用了。”她的语气有些僵硬。
“就不打扰大人和汪尚书了。”
她转过头,本想径直离开,却还是在走了两步后,回头看了一眼身后,却发现,那里只多余了几瓣花瓣,而那个人,早已不见。
这一刻,她甚至有些怀疑自己的容貌是否真为绝色,如果真的是绝色,为何傅绥从来对她视若无睹?
贴身宫人乐鸳看出了她的颓然,劝慰道:“公主不必伤心,傅大人面上虽平易近人,但谁都知道,他本就是个冷心冷情的人,皇上给他赐婚了三次,他哪一次不是眼睁睁看着那些未婚妻家一个个被皇上查办呢?”
“说到底,他虽对公主您冷淡,但您看他对其他人,不一样冷淡极了么?公主身份高贵,这是公署之外,人多眼杂,他若答应了您,岂不让成为旁人谈资?”
乐鸳的话让她心情没那么糟糕。
也是,傅绥本就是冷心之人。他对她克己复礼,或许也是因为自己的身份,不好有所牵扯。
看她面色稍缓,乐鸳继续道:“其实像傅大人这样的人中龙凤,放眼整个朝堂,能与他相配的也就是您了,您何必生气呢?到时候只要咱们让淑妃娘娘那里去给皇上吹吹风,您和傅大人还不是天赐良缘?”
赵妙微闻言,嘴角果然泛起一抹笑意,她红了脸,刮了刮乐鸳的鼻子,羞赧道:“你这张嘴真是!”
说罢,赵妙微和随行宫人们上了马车,直奔宫门,扬长而去。
路过宫道,正好有一辆青布小车从宫门内叠英亭处驶出来,与赵妙微华贵的马车错身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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