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是她,早挖个地洞把自己藏起来了。”芙蓉花小姐还补了一句。
英茀侧目看了一眼祖母张氏,却发现张氏的脸色比她还淡定,仿佛根本没听见这些闲言碎语,而一旁的二叔,则早与熟识的官员交谈起来,对周遭置若罔闻。
她忽然有点想笑。
在这个地方,她能依靠的,只有自己。
正厅内,丝竹缓缓响起来,散入了天际。她挺直了脊背,唇角的笑意变得深了。
既然无人为她撑腰,她就自己撑起一片天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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忠勤伯府中的水榭建在一片荷池边,临水而看,飞檐翘角,青灰砖瓦,绰约风姿。
再看水中,残荷与湖水相印成趣,栏杆上雕刻的莲花与池中游鱼交相呼应。
“二公子画技果然一流!”
“可不是嘛?你看这荷花,栩栩如生,连水中的锦鲤都游过来了呢!”
夸赞声不绝于耳,英茀循声望去,果然见到徐燕生正倚在池边的水榭中的朱红栏杆上作画。
他执笔的手指很修长,骨节分明,此时眉目专注于画笔之下,更显出几分气度。
张氏碰了碰英茀的手肘,朝水榭处努嘴道:“那晚我与你说的可还记得?趁着今日遇上,正好和他提一提你们的婚事。”
英茀低声应是,却在心中冷笑道,她祖母的心思,她怎会不知?不过是盼着她能早日嫁入徐家,王家也好早日拿到当年徐家应允的那笔丰厚的聘礼。祖母心尖尖上的那位堂兄,可还等着这笔钱去给相看好的女家下聘呢。
张氏和郑玉桂很满意她的乖巧,婆媳俩便携着手往远处的花园与众贵妇们说笑去了。
她静静地立在一旁,等着徐燕生画完,滔天的赞美声和热闹人群也散去了。徐燕生去内阁换了一身月白袍子出来,更显得他春风得意。
这就是她那个众人艳羡,刚高名中举,又儒雅俊朗的未婚夫,更是那个亲自驱车将她赶下山崖、令她跌落深潭溺水而亡的夫君。
“英妹妹,你也来了?”英茀没料到,是徐燕生先行打招呼。
英茀点头向他回了礼,随他去了水榭内,微风从湖面飘来,将水榭的珠帘吹得声响。
“恭喜。”英茀出言第一句是句喜气的话,“我才得知二公子高中的消息,没来得及给你准备贺礼。”
徐燕生轻轻摆手,对于英茀的话,他好像很受用。
“也不算高中,只能说运气不错。”话虽如此,他嘴角依然扬起了微笑的弧度。
他定定地看着英茀的脸,从袖中掏出一个锦盒,递给英茀。
“这个早就买好了,一直说给你,但母亲总拘我在家准备秋闱,没有时间,这次终于见到你,可以亲手交给你了。”
他将锦盒打开,里面是一支品色极佳的羊脂白玉镯子,色泽莹润,清亮剔透。
英茀看着那镯子,却不伸手去接。
徐燕生皱眉问:“你不喜欢吗?”
英茀摇头,她抬眸看向这个前世今生都看不懂的男人,说话的声音柔和也镇定。
“不是不喜欢,而是我不能收你的礼物。”
“你害怕别人议论?”
她依然摇头,“我不想等了,二公子,我想退婚了。”
徐燕生握住锦盒的手微微一怔,锦盒差点掉落。
“为什么?”他看向英茀,像是想到了什么。
“你是在怪今年上元节,我母亲拒绝你家的提议吗?”
“可我母亲也是为了你我好,你想想,现在我中了举人,在家中也更有话语权了,你再嫁过来,生活也会更好。”
英茀望着池中自由游动的锦鲤,觉得他说得荒唐可笑。哪有什么好与不好,按照前世,只要嫁入徐家,哪里会有好日子过?
“二公子,”她望向徐燕生的目光十分坚定,“我没有怪谁,我只觉得,我们这个婚约,其实并非你家所愿,不过情势所逼,既然如此,为什么我们不放过彼此呢?你会有更好的姻缘,我也可以走自己想走的路。”
“你想走的路?”
徐燕生揣回锦盒,一把抓住英茀的手腕,力道大得让她蹙眉。
“你这是什么意思?我们自幼定亲,全京城的人谁不知道我俩的事?当年你我祖父在墨池边的一诺千金,如今竟被你说成非我家所愿?”
“我寒窗苦读十余载,不过就是为了能在家族中说上话,我想堂堂正正地迎你过门,难道这也叫我不放过你?你知道吗?我每次在深夜苦读,坚持不下去时,总能想到你以后可以陪我坐在池边,看莲花开落……”
“够了!”英茀奋力想要挣脱徐燕生,却发现他的力气奇大,她怎么用力都是徒劳,便放弃了。
她看向他,一步也不退让。
“你我早该知道这婚约其实已经名存实亡。堂堂正正?”她冷笑,“我们本来就有婚约,你何须为了堂堂正正去考功名?去争家族地位?”
英茀的声音不高,却一字一句地将徐燕生想要隐藏的事实揭露出来。
“我已经十九岁了,人人都在嘲笑我是个老姑娘的时候,你在做什么?你家又在做什么?你们都在庆贺你蟾宫折桂!秋闱过了有春试,春试过了还有上任,你家的借口还可以有很多,你真的认为你的婚事自己能做得了主?”
她嘴角的笑意更甚,她定定地看向徐燕生:“想必刘家小姐你去见过了吧?她好看吗?”
徐燕生被她的话噎住,愣在当场,他看向她,眼中满是错愕。
感觉到徐燕生的手脱力,英茀赶紧抽手,又退了两步。
“徐二哥。”
听到久违的称呼,他怔怔地望向她。
英茀指着池中残荷,“人人都说你画的荷花是一绝,但我却知道,留恋过去的繁华其实伤身更伤心,二哥哥你看,荷花早就枯萎了。”
她转身就走,却听见身后徐燕生苍凉的声音响起,他不再像一开始看到的那个意气风发的徐二郎。
“英茀,你退婚是因为有心仪之人了吗?”他的声音暗哑低沉。
英茀没有回答,提步要走。
“不管你信不信,自十二岁后,你就是我心中唯一的妻子,我不管你有没有心仪之人,我徐燕生不会退婚。”
“好。”英茀转身,她立在池边,珠帘打在她的身上,发出叮的声响。
“那徐二哥,我们就各凭本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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