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呀”一声,房门被一阵清风推开了。
陈曦猛地抬头,以为又是哪个来“试药”的江湖骗子,刚想开口拒绝,却愣住了。进来的是个道士,穿一件洗得发白的灰布道袍,袖口磨破了边,露出里面的棉絮,手里拿个旧葫芦,葫芦上的漆掉了大半,头发用一根有裂痕的木簪挽着,脸上满是皱纹,眼神却很亮,像藏着星光,普通得不像有本事的人。
道士没看房间里的暗卫和随从,径直走到陈曦面前,停下脚步。他先看了看床上的萧子良,又转回来看着陈曦,声音沙哑得像砂纸磨过木头:“想让他活?”
陈曦的心脏猛地一跳,他连忙点头,声音因为激动而发抖:“想!道长,您有办法救他?求您救救他!”
道士没直接回答,从怀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草纸,又拿出一支炭笔,趴在旁边的桌子上写药方。炭笔很粗,他的字歪歪扭扭的,像小孩子画的,陈曦凑过去看,只认出“当归”“甘草”几个字,其他的都不认识。
“按这个抓药,水要山泉水,熬半个时辰,温着灌下去。”道士把药方递给陈曦,语气平淡,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劲儿。
旁边的暗卫统领皱起眉头,上前一步拦住:“道长,您这药方连个剂量都没写,万一……”
“信就抓,不信就算。”道士打断他,眼睛都没抬,“他只剩一个时辰了,你们耗得起,他耗不起。”
陈曦一把抓过药方,对暗卫说:“快!按这个去抓药!就算是死马,也要当活马医!”暗卫不敢耽误,拿着药方就冲了出去,连外面的雪都顾不上躲。
陈曦看着道士,想问些什么,比如药剂量、熬药的火候,可道士却坐在旁边的椅子上,闭上眼睛,靠在椅背上,像睡着了,不管陈曦怎么问,都不吭声。
半个时辰过得像半个年头。
暗卫终于提着药罐回来了,药汁黑漆漆的,冒着热气,带着一股奇怪的苦味。陈曦接过药罐,先倒了一点在小碗里,自己尝了尝。很苦,还带着点涩,像黄连混着艾草。他怕药太烫,又用勺子搅了半天,才小心翼翼地给萧子良灌药。
萧子良没意识,药汁顺着嘴角往下流,陈曦只能用勺子一点点喂,喂一口,用帕子擦一下,手因为紧张而发抖,药汁洒在他的手背上,烫得他指尖发红,他却没感觉,眼里只有萧子良的脸。
终于,小半碗药喂完了。
陈曦坐在床边,盯着萧子良的胸口,大气都不敢喘。过了大概一炷香的时间,萧子良的胸口突然动了一下。那呼吸声很轻,却很明显,然后是第二下,第三下,呼吸比刚才深了些,唇上的黑色也淡了一点,从纯黑变成了深紫。
“有用!道长,有用!”陈曦激动得站起来,声音都在发颤,他想叫醒道士,却见道士已经睁开了眼,正看着萧子良。
“毒暂时压下去了。”道士走到床边,摸了摸萧子良的脉搏,点了点头,“但要想让他醒过来,还需要一副药。”
“什么药?我马上去找!不管是天上的还是地下的,我都给您找来!”陈曦急切地说。
道士却转头看向陈曦,眼神变得复杂:“药好找,药引不好找。”
“药引是什么?您说!”
道士从怀里掏出一根针,明显不是针灸用的细针,是一根半尺长的银针,针身泛着冷光,针尖锋利,看起来就吓人。他拿着针,对陈曦说:“这腐心毒是冲着心脏去的,它会一点点腐蚀心脉,普通的药只能压着,救不了根。要想让他活,得用‘心头血’做药引,不是普通人的心头血,是他心上人的心头血,只有这血,才能冲散毒,修复心脉。”
陈曦愣住了,他指了指自己,声音发哑:“我?可……可我只是他的朋友啊,不是什么心上人。”
他和萧子良是朋友,是互相帮忙的关系,怎么会是“心上人”?他怕自己的血没用,反而害了萧子良。
就在这时,房门又被推开了,皇帝走了进来。他穿着常服,头发有些乱,显然是急着赶来的,身后跟着几个太医。看到道士,皇帝愣了愣,随即走到陈曦面前,语气诚恳:“陈曦,只要你肯帮忙,不管你要什么,朕都能给你,不管是黄金、官爵,还是千亩良田,你想要什么,朕就赏你什么。”
陈曦看着皇帝,又看了看床上的萧子良,咬了咬牙:“陛下,我不是要赏。萧子良是国之栋梁,是我的朋友,只要能救他,就算我的血没用,我也愿意试试。”
道士没再多说,让随从搬来一张小桌子,铺上一块白布,把一个瓷碗放在上面。然后他让陈曦坐在椅子上,挽起左胳膊,心脏在左边,取血要从左胸下的血管取。
陈曦的胳膊很细,皮肤太白,能清楚地看到青色的血管在皮下跳动。道士拿着针,对准血管的位置,说:“会很疼,你忍着点。”
陈曦点了点头,闭上眼睛,咬着唇,做好了准备。
针戳进去的瞬间,剧痛顺着血管蔓延开来,像有一把刀在往肉里扎,又像有无数只蚂蚁在啃噬骨头。陈曦闷哼一声,冷汗瞬间湿透了衣服,后背贴在椅背上,冰凉一片。他想睁开眼,却怕看到那根针,只能死死闭着,指甲掐进掌心,掐出了血,血珠渗出来,沾在掌心。
血顺着针管流进瓷碗里,鲜红的,和萧子良黑色的毒血形成鲜明的对比。一滴,两滴,三滴……瓷碗里的血慢慢积起来,映着烛火,像一颗跳动的红心。
皇帝站在旁边,攥紧了拳头,指节泛白,看着陈曦疼得发抖,却没出声阻止,他知道,这是救萧子良的唯一办法。暗卫们都别过头去,不敢看那根长针,也不敢看陈曦痛苦的样子,有人悄悄抹了抹眼睛。
取血的过程很慢,一碗血,取了快半个时辰。陈曦的脸变得惨白,嘴唇没有一点血色,身体抖得像筛糠,好几次差点晕过去,却还是咬着牙忍着,没哼一声。
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一定要救萧子良,一定要让他醒过来,不能让他白白牺牲。
终于,道士拔出了针,用一块干净的纱布按住陈曦的伤口,止住了血。瓷碗里的血满了,鲜红的,冒着热气,像刚从心脏里取出来的一样。道士拿起瓷碗,转身准备去熬药。
陈曦靠在椅背上,觉得一阵头晕,眼前发黑。他看着道士的背影,想问问什么时候能熬好药,却没力气开口。
就在这时,他隐约听到道士小声说了一句话,声音很轻,像风一样:“忘了也好,忘了心上人,才能长出一颗新的心,才能不被情所困……”
陈曦没听清,也没多想。他只是转头看向床上的萧子良,心里想:希望我的血有用,希望他能快点醒过来。
他不知道,道士说的“忘了”,是要萧子良永远忘记他,忘了这段日子的温暖的记忆。他更不知道,这场“救命”,需要他付出的,远比他想象的要多。一颗装满了牵挂的心,要被换成一颗空的、新的,才能让萧子良活下去。
烛火跳动着,映得房间里的影子忽明忽暗。陈曦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等着道士熬好药,等着萧子良醒过来。他以为这是希望的开始,却不知道,这是萧子良忘记他陈曦的,一个真正“全新”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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