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蹄声将几人的哀嚎声淹没,姜蘅闭了闭眼睛,命令车夫驱车前往京郊宅院,却又转念一想,吩咐道:“去楚宅!”
她得让简若和朔风知道今晚这件事,好让他们这几日有所防备。
楚宅恰好与吴王府相邻,经过吴王府时她特地掀开帷幕看了一眼,门厅依旧,院中传出几声妇孺的笑声,应当是世子妾室的孩子在玩闹。
车轮又向前滚了几圈,姜蘅隐隐约约闻到一股在空气里蔓延开来的血腥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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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妈妈原以为是姜蘅回来了,打开院门才发现是楚炼,她不曾与楚炼有过多的接触,平日里也就是喜欢听听京郊那些说书人吹牛,把内卫司和司使楚炼说得十恶不赦,她便也害怕起来。
月色之下,楚炼的面孔格外憔悴,周妈妈见他站着不动,胆怯地将灯伸到楚炼的面前,竟发现他面色苍白,形销骨立。
想到今日姜蘅就是被他带走的,如今却不见姜蘅回来,周妈妈一颗心立刻提到了嗓子眼,赶忙问道:“小小姐呢?”
楚炼喘了一口气:“她晚些会回来。”
周妈妈眼看着眼前那么高大的人渐渐颓然下去,驾马的小厮立刻扶住楚炼,声音不免有些急厉:“婆婆,姜姑娘一定无碍,还请您让我们大人先进去疗伤吧。”
周妈妈这才上前去扶住楚炼的手臂,将他往院里搀。
这间宅屋不大,里面总共就两个房间,周妈妈想着姜蘅还是未出阁的姑娘不方便,便要将人往自己的屋里扶,却听小厮道:“婆婆,姜姑娘如今与我们大人是未婚夫妻,不用这么拘束。”
周妈妈这下有些说不出话来,只能干笑应和着:“好......好。”
她把人扶到床上,才发现这样凉的天气里,楚炼已经是浑身滚烫,手臂上的利器和伤口更是怖人。
楚炼低头称谢:“叨扰了,您休息吧,我自己可以。”
“躺好了!我去给你打一盆水。”周妈妈忽地严厉起来。
他闭上眼睛笑了笑,听话应承,便吩咐小厮先行离开。
他风寒未愈,加之流血,高烧让他头昏脑胀,眼睛分明睁着,看向四周却一片白茫茫的不清明,仿佛屋内下了一场雪。
他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眼中的飞絮终于不见了。
姜蘅的床边挨着墙,墙上的一扇窗户半支着,恰好能看见窗外的月色与云层,今日是十五,月亮像一轮金色的圆盘,盈盈的光从圆周的边缘散开来,一旁的云沾染到月光,锋利的黑都染了些柔和。
这是一间极其朴素的小屋,陈设不多,边上的架子放着很多锉刀之类的小工具,还有几个捏起来形态各异的小陶人。
兴许是她平日里的爱好。
楚炼将视线放到架子背靠的那面墙上,挂着两面旗,一面上的字歪歪扭扭写着“搭鹊桥,验真心”六个大字,“鹊”字笔画复杂,看起来似乎写错了,一眼便是她的手笔。
另一面旗帜做工便要精致得多,银线刺绣“明鉴奸人假情,奉还情人真心”,十二个字写尽了奉承夸耀之言,想必是她的客人赠的。
楚炼留意了一眼那面旗帜的署名,是礼部侍郎林氏之妹林林所赠。
她倒是会笼络人心的。
最初京城几个世家公子在百花楼中聚众饮酒划拳,互相吐苦水说是自己的未婚妻、夫人最近不知着了什么魔,非要拉着他们到长宁街一个算命摊子前面测真心。
他们原以为还是那套江湖骗术,去了便去了,没想到那小丫头片子坑蒙拐骗、误打误撞,真让她瞎猫碰上死耗子,字字可测,可把他们害惨了。
那一日阿婵出演新胡旋舞,楚炼与李乐嘉同去捧场,李乐嘉听到身侧这些人的言语,斗笠之下的面容先是讥讽嗤笑,随即便侧头偏向楚炼:“阿炼是否听说这件事?”
楚炼坦言:“有所耳闻。”
“那便辛苦阿炼替我寻一寻这姑娘,就说本宫的未婚夫有异心。她若是真有如此实力,倒可以为我所用。”
他与李乐嘉均不信算命之说,她这样破天荒地要他亲自去办,还着实让他意外。
连朔风都有所不满,找一位江湖骗子,居然还要司使大人亲自出马。
他们挑了一个午间去找姜蘅,她的铺子原来没有人,小姑娘风尘仆仆地拎着一包采芳斋的点心跑回来,就要收摊了。
他遥遥一望,觉得那个女子有些眼熟,似乎世子成婚时在吴王府附近见过,行踪诡秘,满口谎言,没想到真是个行骗的。
没等到他们走上前,组团的几个公子哥便气势汹汹地走上去讨伐,那姑娘翘着眼梢嘴角,掰着手指头,嘴里叽里咕噜说了几句话,那些人先是不和,大吵了一架,在摊前就分道扬镳了。
他与她沟通,果然也是伶牙俐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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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妈妈端了一盆烧好的热水进来,他刚要起身谢过,又被这个老妇人用了颇大的力气按回去:“躺好,不许乱动!我们小小姐可不能嫁给一个残废的!”
说罢,周妈妈忍着恐惧就要替他把那枚暗箭取出来,楚炼连忙抬手制止,生怕血腥场面吓到这位朴实的老婆婆。
“我自己来,不劳您辛苦。”
周妈妈左思右想,还是从了他的意思,拉过一张板凳坐下来,眼睛还在他身上打量,仿佛要把他的心剜出来看一看诚不诚。
饶是楚炼这样见过大风大浪的人都有些不自在了。
周妈妈意识到他要褪去衣物,这才走出去。
那枚暗箭呈十字星状,每个刺头处都有四角倒钩,他咬着牙,把暗箭连带着血肉一同拔出来,额上冒出层层冷汗。
他来不及拭汗,取出腰间锦囊中的止血药,咬着周妈妈送来的麻布,自己给自己上药。
刺激性的药粉一旦接触到血肉模糊的伤口,便是刺骨锥心的疼痛,血很快将那一整盆水染红,他紧蹙着眉靠在榻上,猛烈地喘息了几口气,重新将外衣合上。
周妈妈这时敲门进来,把血水换了一盆后,再次坐下来,就像是岳母审判女婿一样,把楚炼上上下下打量好几遍,却又碍于楚炼给她的玉面修罗的坏印象,不敢开口质问什么。
她双手握了握拳,给自己鼓气似的,开口道:“我听说楚大人跟公主......若是我们小小姐嫁与你,不会受欺负吧?”
她自认已经够试探隐晦了,毕竟皇权在上,倘若楚炼真的是传闻中那样的人,随便说话可是要掉脑袋的。
楚炼温和一笑,问道:“杏仁酪与鲜花饼,周妈妈可还吃得惯?”
“吃得惯。”周妈妈愣了愣,反应过来,“都是楚大人让隔壁王娘子送来的?”
楚炼没说话,便是默认了。
周妈妈大吃一惊:“你们......你们这么早......”
姜蘅还在沈懿荷身边的时候,因为出府不自由,托着楚炼帮忙照看周妈妈,还特地嘱咐了他周妈妈喜欢的点心与常吃的药,他派朔风亲自去办,再转交给隔壁的王娘子。
周妈妈的神情有些难过了:“小小姐竟然连这都要瞒着我。”
“她不过是害羞一些,您不要多想。”他好脾气地劝慰。
周妈妈的神伤没有持续多久,很快一扫阴霾,连带着看楚炼的眼光也慈爱温柔了不少:“我一把老骨头,还能陪小小姐多久啊,只盼着你们二人夫妻和睦,长长久久。小小姐和她娘一样,都过得太苦了,你要好好待她,多迁就她。”
楚炼安静地听着周妈妈的话,就好像陪同新妇回门的夫君,对着岳母的训导一一答允。
“那你好好休息,我到外面等小小姐回来。”
楚炼直起的身子又被周妈妈按下去,这老太太手劲还挺大的。
他只好说:“您去休息吧,我等她就好。”
“你记得提醒她,灶台上有甜酪,她睡前喜欢喝一碗。”周妈妈一边敲敲自己的腿一边往外走,嘴里嘟囔着,“小丫头怎么还不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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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宅。
姜蘅让车夫快速略过楚宅门前,再从小道悄悄绕回来,她轻手轻脚地走下马车,确认周围没有更多的危险后,还是打算从后院翻进去。
她正准备爬墙,耳边贯穿猛烈的风声,一支利箭从她的耳畔穿过,将一只麻雀定在树干上,麻雀吱吱地挣扎了一会儿,归于宁静。
姜蘅心脏狂跳,脚步僵住,不敢回头。
她有点后悔自己如此冒进,本来门前血腥气重就昭示着危险,还没来得及摸清楚这周围到底有没有贼人埋伏就下了马车,早知道应该听楚炼的话及时回家跟他汇合,她现在手无寸铁,可没有能力与人再做抗衡。
“姜二小姐。”
来人声音低沉轻幽,偏带着挑逗的魅惑,是李卿言。
姜蘅莫名安下心来,是李卿言总比是贼人好,李卿言应该不会莫名其妙杀了她。
按照今天一晚上发生的事情,好像也说不定......
她真的害怕李卿言是个疯子,还是个抖m疯子!
姜蘅转过身子,嘴角有些僵硬:“北辰王殿下为何在此?”
李卿言收起射箭的姿势,慢条斯理地朝着被他钉在树上的麻雀努嘴,眉峰一耸:“如你所见。”
“夜晚在长宁街上打猎,夜晚还真是好兴致。”
李卿言有抽出一支箭,指尖磨过光滑的箭刃,对准了姜蘅的心口。
她不为所动地站着,紧紧咬着牙。
箭在弦上,李卿言眯起眼睛笑了笑,四指轻松地拨开弓绳,箭尾的羽毛高速旋转,破风而行。
你有这么高速运转的弓箭进入大周,记住我给出的原理小的时候(bushi
初恋:见家长了,嘿嘿......见家长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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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第 2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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