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芷宁这几日回府安胎,秦婉蓉把所有的心血都倾注在这个女儿身上,连路过姜蘅宅院的侍女都变少了,她乐得清闲,开始筹备起店铺的装修。
图纸是楚炼命朔风找人拟好的,姜蘅从中挑出两张,又择优选其一,联系了京城中的装修工人,店铺的事宜基本就定了。
她翻典籍翻了许久,没有找到心仪的名字,于是找到长宁街的白瞎子,让他按照店铺的开门日期算了个好名字。
毕竟是做生意,她偶尔也迷信一些。
姜蘅跟白瞎子也很长时间没见了,他们之间交情不深,不过也聊得上几句。
白瞎子给她定了“梦谷”二字,姜蘅看着字条上的笔迹,摸了摸下巴,说:“不错,就要这个。”
“小丫头你是发达了,店铺都要开到鬓影阁边上去了。”
姜蘅听他恭维,乐呵一笑,关心起他的身体来:“你眼睛如今好些没有啊?”
白瞎子不是真瞎子,只是从小眼睛畏光,又没有钱医治,眯着久了视线模糊,长宁街上的算命摊主们就喊他“白瞎子”。
白瞎子冲她摆手,一脸无所谓:“老样子。”
他脸上的表情变得诡秘起来:“我可提醒你,那间铺子人来人往地轮换过那么多租客,人人都说是有不祥之兆,你可别惹了一身骚,连跟我一起摆摊的机会都没了。”
姜蘅听他这话全无酸意,着实是好意提醒,多嘴问一句:“什么不祥之兆啊?”
白瞎子捻了捻自己的胡子,摆出经验老道的算命先生的谱来,手指掐了掐,嘴中念念有词,最后下定结论:“亏本呗。人活一世不就图个命与钱吗,血光之灾倒是没有,倾家荡产比比皆是,你多注意着吧。”
“你说说,前几任店主都是怎么倾家荡产的。”
白瞎子见她来了兴致,把面前的白羽扇撑开,一边扇风一边说道:“上一个开面馆的,起初也是红红火火,没多久就没有客人了,你以为真是福缘酒楼小心眼儿,连个小小面馆都容不下?”
姜蘅以为他是故弄玄虚,却听出这当中似乎有内情,急着问下去,白瞎子伸出手:“钱来,我不白说给你听。”
她撇撇嘴,从锦囊里将碎银掏出来。
白瞎子点了银子,收好以后开始他的长篇大论,先是环顾了四周,又叫姜蘅凑近一些:“也是我人缘好,面馆老板亲口跟我说的。”
她被吊起胃口,都快要不耐烦了。
“你再不说,就把钱还我!”
白瞎子妥协,将声音压得更低了些:“面馆老板无意间发现这铺子有个地下暗道,穿越暗道,里面藏了个私铸钱币的地方,私铸钱币可是死罪!”
姜蘅怀疑:“他都发现了,始作俑者还能让他活着出来?”
“长宁街是什么地方,皇城根底,天子脚下,别说是面馆老板死了,就是哪天我失踪了,也得是人心惶惶。”
剩下的不需要白瞎子多说,姜蘅自己就能猜测到,私铸钱币的人让面馆老板主动歇业,又不能太过于突兀惹人怀疑,老板便自己改了做面的配方,回头客日益减少,铺子自然开不下去。
只是这当中还有些许疑点,既然证据确凿,为何不报官?除非私铸钱币背后之人位高权重,哪怕在皇城脚下报官,也不过蜉蝣撼树。
可是既然如此,这人又怎么肯留老板性命,毕竟死人的嘴是没有活人严的。
白瞎子似乎看出她的疑虑,神神秘秘地说了一句:“我只是说这间店铺之内没有血光之灾。”
言下之意,几任老板离开之后是否还活着,也未可知。
如今天渐渐冷了,姜蘅自己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她谢过白瞎子的提醒,另外又拿了二两银子给他,她本是自己出来的,兴许是在外面耽搁了太久,姜府又派人来接她。
侍女脸上稍有催促之意,姜蘅叹了一口气,走到马车边。
她的手指冻得有些红了,侍女芍兰将汤婆子递给她,面上有些担忧。
“怎么了?”
“二小姐,不好了,世子妃小产了!”
姜蘅急忙踏上马车,姜芷宁如今身孕才一月有余,消息还不曾同外人知晓,是跟世子之间起了隔阂才回府的,医官把脉说她胎像不稳,姜蘅最担忧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她尽量不在府中待着,就是怕万一姜芷宁出了些差池,秦婉蓉第一个拿她开刀。
回去的路上她还想多跟芍兰了解情况,这丫头眼眶含着泪,一问三不知。
而且是真不知。
马车还未停稳,姜蘅就被人连拖带拽地拉下马车,两个婆子一直把她拖到正厅中,秦婉蓉面色不虞,见到她便要发作。
姜蘅在堂中央站定,不等秦婉蓉发难,准备先发制人:“不知夫人......”
她话还没说完,刘妈妈一个箭步冲到她面前,面对她的脸就要落下一个响亮的巴掌,姜蘅眼疾手快,在这一掌落下之前扼住了刘妈妈的手臂。
“刘妈妈是管事婆子,我是二小姐,怎么就轮到你来动手了!”姜蘅奋力将手臂一甩,刘妈妈一个趔趄,险些栽个跟头。
秦婉蓉冷哼一声:“有我的命令,刘妈妈你怕什么。”
“尚无任何缘由,夫人便要轻易罚人,便是这么御下的吗!”
“缘由?”秦婉蓉的嘴角抽了抽,“我知你顽劣乖戾,可你万万不该向宁儿下手!若非宁儿福泽深厚保住孩儿,你以为还能站在此处与我叫板!”
姜蘅听闻姜芷宁的孩子保住了,一颗心不由得松泛了一些。
“夫人说我害了姜芷宁,也该拿出证据。”
“放肆,大小姐名讳你也称得?”刘妈妈逮到了缺口,赶紧出言呵斥,又命令下面的人呈上一个小药瓶,“医官说大小姐的吃食中含有藏红花,幸而剂量小,否则后果不堪设想,这药便是从你放中搜罗出来的,你作何解释!”
姜蘅看向那只药瓶,分明是楚炼给她的假死药,她好好地存放在锦盒中都能被翻出来,这群人是存了心要给她扣上罪名。
她冷笑:“姜芷宁与世子不合,她腹中的孩子是多少人的眼中钉都罢,总不会是我这个姜家人的。”
世家荣辱一体,姜蘅能屈能伸,知道自己这个时候不可能将自己排除姜府之外,反倒是姜家人的身份能让她稍作喘息。
见秦婉蓉哑了声,姜蘅立刻接上话:“民间传闻世子与妾室少年结识恩爱非常,又有美妾在侧,更何况吴王与宰相在官场上多有不睦,恐怕吴王府中众人,都比我更不想让这个孩子平安降世,姜芷宁此时回娘家调养,不也是这个缘由吗?”
“官场之事,岂容你一个女子置喙!”声音源自姜恪竹,果真是做宰相的人,声音威严无比,在家中也如此有官威。
姜蘅梗着脖子没回头,直到看见秦婉蓉朝着身后人扯出一抹笑,才发现楚炼也在。
她进姜府之后,二人是有五六天不曾见面了,也未通过书信,就好像全然不认识似的。
秦婉蓉起身,殷切问道:“司使大人今日怎么有空来访?”
姜恪竹面对自己的夫人,还是那副关切爱护的体贴模样,温声解释道:“我与楚司使有要事相商。”
秦婉蓉还是笑,姜蘅看向她,觉得这笑意当中也有好几分的捉摸不透,她似乎也很意外,自己的夫君竟然有一日跟内卫司司使有了裙带往来。
内卫司直隶皇帝,不受宰相三司管辖,权力自然不比宰相小,更何况如今的皇帝看重内卫司,宰相权力更是削减,姜恪竹与楚炼,应当更不对付。
让姜蘅嫁给楚炼倒也不是没有益处,秦婉蓉喜滋滋地打量着,毕竟全族倚仗姜恪竹,姜家的女儿做了司使夫人,她夫君官场的路便不会太难走,楚司使再位高权重,总不至于为难他的岳丈。
楚炼淡淡地瞧了一眼姜蘅,自己都没意识到嘴角往上一弯,冷若冰霜的面孔骤然便融化了。
姜蘅幽幽地瞪着他,看自己出丑,有什么好笑的。
他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几日不见的陌生感瞬时破冰。
“夫人教养女儿,好大阵仗。”
“司使大人尚未成家,不知府中家族管教事宜,今后成了亲便好了。”
“如此,便好。”楚炼眼角眉梢都挑了愉悦之意,这话看似是对秦婉蓉的回复,姜蘅却莫名觉得这话在点她。
点她做什么,他们又不可能真的成亲,就算真到了成亲那一日,她也不会心甘情愿做个洗手羹汤的管家婆。
外客在此,秦婉蓉深知家丑不宜外扬,便给刘妈妈使了个眼色,要将姜蘅带下去。
楚炼抬手,缓缓道:“今日我来,倒也有旁的事。”
姜恪竹笑:“大人但说无妨。”
姜蘅眼看着楚炼身后跟随的朔风取出一个盒子,安安静静躺着一根金镶东珠白玉簪,上头细软金丝缠绕,有云鬓之色,又似乎是同心结的模样。
姜蘅脑海中无端冒出一句诗词。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她赶紧喘了一口气。
“不怕姜相与夫人笑话,不久前从南域土司那里得了这么一支,便觉得与二小姐相配,今日得了空,亲自送来。”
姜蘅在心底暗暗发笑,这人也是说谎不打草稿,将自己夸耀得多情深似的。
再看秦婉蓉,她的笑容已经有点挂不住了,亲生女儿的婚姻鸡飞狗跳一团浆糊,偏偏她不喜欢的臭丫头,有情郎争相求娶,她心中怎能不忿。
不过秦婉蓉倒也是个能忍的,还端着当家主母宽厚的架子:“司使大人有心,霖儿还不快快谢过。”
楚炼大约是想做给姜恪竹和秦婉蓉看,没等姜蘅谢过,就把簪子插进了她的发髻中。
她头上的装饰本身素净,如今堪与明月争辉。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出自苏武诗。
初恋:是你的没猜错我特地来给老婆撑腰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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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第 3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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