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家的司机开车将阿七和柒送回了市区，阿七一下车，伸直胳膊舒展了一下筋骨。
柒还没下车就隐去身形，跟在阿七身后。
这个点，街上早就没人了，阿七穿过十字路口，忽地停了下来，往某个方向看了看，“靓仔，要不要去鬼市看看？”
每个圆月的晚上，鬼市大开，通常鬼市的地点会设在一个阴阳交汇的地方，买卖双方的有可能是人，有可能是妖，也有可能是鬼，总之鱼龙混杂。
拐入一条小巷，走到尽头，瞧见一扇古香古色的朱红拱形小木门，推开门进入。
门的另一边居然是宽阔的街道，两边开满商铺，空气中悬浮着浓重的水雾。
数不清的人影来来往往络绎不绝，却不觉得热闹，只有一种诡异的森冷。
“张家祖传神符，走过路过不要错过，一千一张，先到先得！”路边有个卖符纸的中年人，干瘦精明，两撇小胡子，声音洪亮，他摆了个小摊子，摊子上铺满各色的符纸。
那些符纸画得非常复杂，与阿七大保平时所用的那些完全不同。
“哇，不是吧，这么贵，抢钱啊？我以前买的都是五、六百一张。”阿七伸长脖子，眯眼瞅了瞅。
那个中年人态度殷勤，笑容谄媚，“这可是我祖传的手艺，当然贵了。这位兄台，你知道我祖上干什么的吗？”
阿七盯着那些符纸，嘴上随意地答道：“是土匪吗？”
“……”此刻的沉默振聋发聩。
在阿七和那个中年人讨价还价的时候，柒注意到几步开外的地方坐着一个老太太。
她跟前放了一张矮桌，上面摆着陶瓷小娃娃，个个憨态可掬形态各异。
“年轻人，你要请小鬼吗？”老太太不怎么吆喝招客，瞧见柒多看了两眼，就抬起皱巴巴的脸，和蔼可亲地问道。
柒摇了摇头，他只是发现这种娃娃有点像泰国的古曼童，所以才产生一点感兴趣，何况本来他就是鬼……
“桃木剑！桃木剑！小哥来一把桃木剑呗！这可是龙虎山道长开过光的好东西。”不远处，一个胖男人擦拭着一把桃木剑，极力推销着。
“靓仔，这边走。”阿七付了钱，将几张符纸揣进衣兜里，转头对柒说，领着他到了一座小楼前。
小楼门面不大，也没有挂匾额幡布灯箱之类的，楼内却是别有洞天，万宝架上琳琅满目。
柜台前坐着一个漂亮的少女，眼下各有一点似落不落的泪痣，穿青绿山水的旗袍，在耳侧挽了发髻，别着梅花玉簪，素雅清丽。
“梅小姐，最近有没有空，我请你喝茶啊！”阿七没个正形地搭讪道。
那个少女抬眼看了一眼，语气不冷不淡，“有什么事？”
“哟，什么贵客呀？”这道声音就像一块甜腻柔绵的巧克力，让人听着有点飘飘然。
一个女子撩起门帘，袅袅走了出来，她穿着深紫无袖短款旗袍和黑色吊带袜，右肩上搭着雪青色披肩。容貌与少女有些相似，眼下也有一颗泪痣，气质却截然不同，英气之中混着魅惑。
她瞧见阿七，微微一笑，“原来是你啊，帅哥！”
阿七笑着扬扬手，“好久不见了，最近在哪里发财？”
“你来我们这里是有事吧？”
“托你们替我供奉这个靓女，直到她投胎为止。”说着，阿七掏出那只装了花旦女鬼的瓶子。
她拿过瓶子，挑起眼角，“帅哥，这是你什么人？我们这边供奉的费用可是很贵的，你可要想清楚了。这只女鬼怨气很重，要超度起码要两、三年的功夫。”
“一百万，够不够？”
阿七双手放入口袋里，迈动长腿，跨过了门槛。
柒跟在他后面，侧过脸，瞥了一眼小楼。
阿七发觉柒落了半步，回头看他，“靓仔，怎么了？”
“你冇系缺钱乜？（你不是缺钱吗？）”为什么要拿钱去供奉一个女鬼？
“反正我拿了钱也会破财，不如干点好事。”阿七微微垂着头，漫不经心地踢开路边的一颗石子，“我又不是没有给自己留钱，五千块定金也够我交完房租，吃两个月了。”
柒也不多说什么，快走几步，和阿七并肩走着。
出了鬼市，阿七在自动售卖机那边买了一罐汽水，拉开拉环，抬头灌下一口，冰凉的气泡感随即冷却了蒸腾的暑意。
他满足地打了一个充满二氧化碳的嗝，哼着歌，沿着路回家。
歌声有点跑调，柒哥有点无语。阿七凑过来，晃了晃易拉罐，对柒挤眉弄眼，“靓仔，你喝过这个吗？想不想喝啊？”
“……”柒选择无视某只显眼包。
“对了，靓仔，”阿七倒退着走，似乎想起了什么，眼珠子咕噜噜地转了一圈，最后落到柒身上，“我有一个问题，不知道该不该问。”
“咁就唔问。（那就不问。）”柒的回答简单粗暴。
“我就是想问问，你看我们都这么熟了，相互了解了解很正常吧？”
“你问乜啊？（你要问什么？）”
阿七一面思索，一面饶有兴味地瞅着柒，犹豫了片刻，还是开口问道：“靓仔，你是怎么死的？生前是不是coser？”
当面问鬼的死因，这种行为基本等于找死。
鬼一旦回忆起死前的痛苦，心情不爽，容易对提问者产生报复心理。如果遇到玻璃心的鬼，那就更糟糕了，他们会失去理智，对所有人进行无差别攻击。
没料到阿七会问这个，柒有些烦躁地拢起眉心，“冇系。（不是。）”
某人就喜欢在死亡边缘反复横跳，两条眉毛乱舞，“那你怎么穿cosplay的衣服，还一身基佬紫？妹妹说紫色很有韵味？”
“……”柒眉角不耐烦地跳了跳，胡乱敷衍着，“我中意。（我喜欢。）”
“靓仔，你这品味有点二次元啊！”
“你有面讲我？（你有脸说我？）”柒将阿七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审视的目光重点停留在他头顶的小揪揪上。
阿七依旧笑嘻嘻的，“靓仔，我给你买了新衣服，很酷炫帅炸天的，回家后我烧给你啊！”
“……”柒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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