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鬼道,不归处。
滔天的火光裹挟着血腥气冲入云霄,云层一片动荡,随即下了一夜血雨。
“诶,你们听说了么,涂山鬼道昨夜齐集了许多仙家,就为了围剿一人。”
“谁死了?”
“好像是一个叫苏阁的子弟,来头还不小。”
“苏阁?他不是入了魔修,被巡世宗扫地出门了吗?怎么在鬼道和他们碰上了。”
“昨夜鬼道那边叫得那么惨,只怕是早已挫骨扬灰了。”
“挫骨扬灰怎么够?他犯了这样的事儿,连道上的魔修也不敢帮他一把。”
“他犯了什么事儿?”
“那苏阁自恃功力深厚,居然想要复活凶兽为祸人间。仙家如何容得下他!”
“我劝你们也别瞎操心,仙家的事情,与我们这些凡人有何关系,小心这些话,传到仙家耳中,为我们惹来是非。”
“看你这话说的,为仙者除魔正道,以匡扶天下为己任,都是心胸宽广之辈,怎么我们议论一两句就容不下了。”
“呦!看起来你这年纪不小,胆子还挺大,你以为那些仙家还是几百年前的那些啊?”
“呵!”
多少不能说的话都含在了这一句呵中,道尽了仙门与凡间的恩仇。
在座的各位想了想,也是。就敛了话头。
只是这苏阁也确实可惜,宗族弟子,仙君幼徒,本来有大好的前程,却因朋友所累,误入魔修,眼看着在魔修理闯出一片名气,却又被人围攻,魂飞魄散,再无轮回之可能。
也是,他逞凶弑杀,不止杀了仙门百家那么多子弟,还杀了自己的亲妹妹,害死自己的好兄弟,又误伤了自己的师父,这种不仁不义不忠不孝之徒。仙门百家也容他不能。
只是仙门世家不是自诩,劝人入正途,一回头,还了孽债,前尘过往,一概不论吗?怎么这回不救救这棵好苗子?
他们避开人群,小声地说着。
“你怕是不知道,这苏阁虽然出身苏家,却是个混种,纵是天纵英才又如何,在一些世家公子哥眼中不也是烂人一个?”
“哦!难怪了。”
“要我说,他也是命不好,要是出生再好一些谁会这般待他?”
仙门里的混种,就像杂草一样,任人践踏,纵使你天资英奇,慧根深种,在修仙之路上走得顺畅,也很难受人重视。
时也命也,造化弄人,只可惜他连转世轮回再挑一个好出生的机会也没了。
什么雄心壮志,说得豪气干云,不过是年少轻狂,若是在凡尘中走了一圈,历经大小事端,徒留满身疲惫。
苏阁可惜了。
可巧,这世间偏有一种机缘,叫做绝地逢生,重走回头路。
苏阁挣扎着睁开酸涩的双眼,一阵眩晕袭来,乾坤颠倒。忙又闭上眼睛养神,胃里翻江倒海,几欲呕吐。
我这是怎么了?
是大师兄念及旧情放了他一马?
可这屋子看起来也不像巡世宗,也没有弟子的仙气波动,什么情况?
苏阁忍住难受,从床上坐了起来,上下打量,觉得怎么越看越熟悉,这布置在哪里见过?
他敏锐地听到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一抬头就看见穿着一袭青衣长裙的姑娘抱着一堆东西,焦急地跑到他的面前,将东西扔到了床底,泪眼汪汪地望着他。
妹妹!是妹妹!
苏阁的眼睛一下就红了,是活着的,站在他面前的苏飞莹,身上的衣服看起来材质不好,十分粗糙。可她是鲜活的苏飞莹,身上没有半点血污,不是倒在他的面前,没有半点呼吸,任他怎么呼喊也不能再回应一声,哥哥。
是梦吗?他悄悄地捏了自己的大腿,疼痛袭来,又清醒了几分。
“哥哥怎么办?刚刚我去厨房拿东西,被他们发现了,一直追着我。”苏飞莹带着哭腔地说。
他还没来得及说话,房门就被人一脚踹开,为首的一男一女,也是许久不见的熟人,带着一群凶神恶煞的奴仆。
苏飞莹已经被吓得连忙躲到了哥哥的身后,低着头,大气也不敢喘一声。
苏阁惊讶地看着他们,这兄妹不是死了很多年了吗?
苏红日恶狠狠地说:“苏阁,快把你身后的那个小贱人交出来,要不然今天我连你一起打。”
苏玉泽站在姐姐的身旁,双手叉腰惬意地看着姐姐对他们发难,不屑地吐了口唾沫。
两个小恶霸怎么那么年轻!
难道?算了,还是把眼前这个事混过去再说。
“嘴巴放干净点,叫谁小贱人。这是我妹妹苏飞莹,有没有脑子?能不能记人名?”苏阁呛声道。
“呵,叫她小贱人都是抬举她。养不熟的东西,居然敢跑去厨房偷东西吃。传出去我苏家的颜面往哪儿放,苏家规矩森严,哪容得她在这儿放肆。”
苏飞莹用力地抓住哥哥的袖子,急得满头大汗,小脸苍白,几欲落泪。
苏阁柔声安慰道:“没事的,别怕,哥哥在呢!”
苏飞莹小声地辩解道:“我不是去偷,这是厨房给我们的份例。”
“份例?简直是笑话。两个小杂种有什么资格讨我们家的份例?给你们一口气活着,已是发了善心,还敢要吃的。哪来的脸?”苏玉泽讥笑地说道。
“小叔叔出门之前说了,有的。是小叔叔让我去拿的,你们有什么不平去找小叔叔去。”
听了苏飞莹的话,身后的奴仆,也有些犹豫。
苏玉泽平时就怵苏徽征,这次他虽然出远门了,余威尚在。
思及此,他们都有了几分退意。
苏红日斜睨着眼,怒气冲冲地吼叫,“别没事就拿小叔叔吓唬人,我看今天谁能护住你们。给我往死里打。”她的手一挥,拿着棍子的奴仆就冲了上去。
虽然苏徽征吓人,但是眼前最有权势的还是苏红日兄妹。
苏飞莹被吓得脚指头都抓紧了。
“妹妹,你去衣柜后面躲一躲,我不叫你别出来。”苏阁笑着说。
“那哥哥呢?”苏飞莹犹豫着,不知如何是好。
“没事,哥哥能应付,你在这儿,哥哥反倒不敢动手了。”
苏飞莹点点头,连忙躲到柜子里,不敢出声。
苏阁好笑地看着这群走狗,冷冷一笑,他现在虽然没了灵力,但是打架的招式还在,应付这些酒囊饭袋够了。
苏飞莹目瞪口呆地看着哥哥大杀四方,英气勃发。
苏阁夺过一根棍子,将在场的人打得抱头痛哭,四处乱窜,最后一使力,棍子栽到了苏玉泽的头上,他的头上顿时起了一个大包。
苏红日心疼地摸了摸他,看着毫发无损的苏阁,火冒三丈。
“好你个苏阁,居然敢对玉泽动手,一会儿有你的好果子吃。”她知道继续在这里讨不了什么好,拉着苏玉泽就去搬救兵。
“完了,完了,哥哥,这回我们可闯大祸了。”
苏红日和苏玉泽是同胞姐弟,更是苏家家主苏闻道的亲侄子,身份尊贵得没边儿,也就只有苏文道的儿子苏宣,能和他们俩抗衡。
她和哥哥不过是寄人篱下,无父无母的孤儿。
要不是小叔叔看中,早不知道死在哪里了,这回却闯出这么大的祸来,一定会给小叔叔添乱子。
“你别怕,他们兄妹一向跋扈,小叔叔也早就看不惯了。说不定,小叔叔还会夸我做得好,干得漂亮。”苏阁笑嘻嘻地说,一点也不担心。
他现在算是看明白了,合着他不是被大师兄高抬贵手地放过,而是重生到了还在苏家讨生活的时候。
看着苏飞莹的年纪,他应该是重生到了十六岁。距离自己拜师学艺还有三年,提前了三年,很多事情的选择权在他手上,也算是因祸得福。
也不知道上辈子的仙门世家,知道了自己的际遇,会不会被活活气死,或者那些被自己气死的会不会被气活?
一想起来就觉得好笑,一笑就收不住声。
“哥哥,你笑什么呀?”苏飞莹有些气急。
“好啦好啦,你急也没用。刚才你往床底下扔的东西是啥?有什么好吃的给哥哥?我都快饿死了。”
苏飞莹无奈地摇摇头,有这个不着调的哥哥,她算操碎心了,“是厨房李婶儿给我们留下来的份例,里面有几个饼,还有一只烧鸡,她说吃完了明天再找她去要,再给我们留一份。”
苏阁听得眼冒金光,食指大动,什么烦恼,什么前尘往事,恩恩怨怨,尽数抛诸脑后。满脑子净是烧鸡的美味。
“快快快,拿给我,我快饿死了。”
苏飞莹从床底下捞出那一大包,烧鸡的香味扑鼻而来,他们席地而坐,吃得一手油。
酒足饭饱后苏飞莹激动地拉着他的衣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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