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帛抄书是小师叔想出的法子,白帛不留痕迹,隽抄的书本也不会流出去。
退一步说,要是有人打着偷书的目的来抄书,他也得把它们背下来才行。
前世他被罚抄书的次数都不想去算,丢人。偷懒的小技巧用得比谁都熟练。
罗伽在外面叹了口气,禁止其他的弟子去窥探小师弟的动作,就怕给他们开了一个不好的头。同时深深地怀疑师父让他抄书能不能把他顽劣的性子改过来。
许是驻守藏书阁太无聊,好不容易来一个被罚抄的,驻守的弟子一时心痒就拉着几个人闲聊起来。
“里面那个就是宗主刚收的徒弟?”
“嗯。我前两天去找朋友还在翠峰见过他,好像叫苏阁。”
“苏阁,难道他是苏家的人,要是苏家的怎么不来我们孤眠山?”
“花慑,可不是每个姓苏的都是正经弟子。”
花慑恍然大悟道:“我突然想起来了,苏家好像是有两个混种,其中一个莫不就是他?”
“当然是他,听说他生性顽劣不堪,被苏家的长辈责罚。宗主觉得好好教导他也能成才,才将他带回了巡世宗,否则就他的身份怎么可能不经过十年一选。”
江淮是江家旁支弟子,对世家的事情只知道微末,至于为什么苏阁会被苏家长辈责罚他也不清楚。
但是这一点都不妨碍他讨厌苏阁,他这种人哪来的好运气,居然能拜入宗主的座下,身份高了他们一大截。更何况他还是个混种。
花慑笑了笑,不屑地道:“不过是巧言令色,讨了宗主的欢心。混种就是混种,再怎么往上爬也成不了才。这次宗主的心力怕是要浪费了。”
沾上混种两个字,他这辈子就毁了,没有世家弟子愿意纡尊降贵和他攀谈,论什么交情。花慑原本还去了结交的心思,现在知道他的身份,就嗤之以鼻,完全不放在心上。
江淮继续道:“我们本家有位公子听说和他的关系还蛮近的。也因此被族中的长辈狠狠地训斥了一番,现在还关在家里不许外出。”
花慑道:“也该如此,好好的公子哥拎不清可不得受罚吗?”
江淮道:“这个苏阁没有进师门,也算我们有幸,不然一个混种不是毁了师门清誉吗?”他指的是苏阁没有拜入孤眠山。
花慑,江淮都不是修仙奇才,但是靠着自己在世家微末的关系也敢光明正大地嘲笑苏阁,皆因他们嫉妒他运气好,得了宗主的青眼。而且混种天生就是用来嘲讽的,他们比修真界的散修还不如,散修的爹妈好歹还是两个修仙者,有资格去仙门大家那里做外门弟子或是客卿。
混种连想都不敢想。
大师伯叶晚照一脉多是世家子弟,只有几个是散修,罗伽就是其中之一,他是叶晚照历练时候从凡间带回的。
虽然是散修但是天资根骨一点不比仙家出来的差,才被收为二弟子。
罗伽靠着自己非凡的灵力收服了那些高高在上的世家子弟,因此他很讨厌他们看不起别人。
他道:“师门有训,妄议他人者,罚三日不食。那么两位师弟自己去领罚吧。”
江淮变了脸,连忙噤声不敢再议论苏阁。
花慑强行狡辩道:“二师兄,我们只是担忧这样的人在,会闹得巡世宗不得安宁。不明白宗主为何会挑选他。”
罗伽一双淡青色的眼眸盯着花慑,直望进他阴暗的心底。温柔似水的眼波全是不赞同,他沉声道:“妄议宗主,罪加一等,你去山下挑水,那些水缸没有满,不许休息。”
花慑叫苦不迭,不敢多说什么,只能老实地去领罚。要是不快些只怕天黑了也挑不满水缸。挑水缸的桶是特制的,每次只能装小半桶,要是多了,半路上就会莫名其妙地少水。每个被罚挑水的弟子都是苦哈哈地回来。一想到明天还有早课,他就有些绝望。
江淮连忙跑到藏书阁的外门驻守,不敢再引起罗伽的不满。
罗伽看着落荒而逃的两个人,只觉得荒唐。他道:“小师弟莫恼,师兄在外帮你守着,静心抄写吧。”
苏阁感叹,大师伯一脉只有他好相处,又在弟子中颇得人心,把孤眠山把得死死地,就连一直看不惯他的花重影都很难抓住他的把柄,整个人滑得像条泥鳅。
要不是他知道罗伽做了什么,也会觉得罗伽是犹如清风朗月的君子。
前世苏阁叛出巡世宗后才知道他囚禁了花重影,还得了孤眠山下一任主人的尊位。
更可笑的是那些被蒙在鼓里的人,还高歌他是这一代的青年才俊,举世无双。之前被人吹捧的花重影的名声一落千丈,变得难以启齿,渐渐地花家也不找他,任他在外自生自灭。
这个人的手段当真是妙绝,要是让嫉恶如仇的叶晚照知道他的真面目会不会被气死,苏阁腹诽道。
这些话他不敢往外说,谁会相信,他又拿不出证据,反正罗伽没有碍到他,何必多生事端。
苏阁面色无异,正经地道:“多谢罗伽师兄。”
罗伽满意地转过身,继续看着漫天云浮鸟飞。
要不是把他们支走,只怕苏阁手中咒术已经穿过门板狠狠地击在他们身上了。
毕竟今日他在看顾,出了事情传出去不好,何况两人有错也不至此。
就是这新来的苏阁有点意思。
罗伽虽然寸步不离地守在外面,但是默不作声,就像没有这个人一般。苏阁反倒是静下心来,抄了一下午。
门被缓缓推开,沈修止一袭白衣腰间没有佩着落霜,白玉一般的手上提着一个食盒。
苏阁抬头看了一眼,默不作声,手中动作不停。
沈修止道:“已到巳时,为何没有回去。”
苏阁别扭道:“既然是罚抄,难道不是尽快抄完吗?况且你也没有说有宵禁。”
沈修止冷冷地道:“既诚心悔过,又何必急于一时。凡事欲速则不达。”
苏阁叼着笔,呲牙咧嘴道:“你怎么知道我诚心悔过?万一我是装模作样呢?”
苏阁无声地笑着,也不知道心里是希望他答?还是不希望他答?
他刚想摆摆手绕过这个话头,就听见沈修止说:“随你。”
苏阁一头雾水,这个回答难度系数太大了,让他摸不清怎么回事。
他刚想再说,沈修止就走到他的身旁拿起白帛,认真地放在一旁,凌乱的案头顿时整洁了不少。
他面无表情地道:“走吧。”
苏阁木着张脸,无意识地跟着他走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心里又羞又气,自己怎么那么听话,让干啥干啥,一点没有前世的脾气,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可静下来的巡世宗太美,他实在不忍心说话破坏它。
他跟着沈修止从孤眠山到翠峰,一路上有不少夜巡的弟子,震惊地望着他们。
不少人以为,苏阁会被困在藏书阁,以儆效尤。怎么他的运气那么好,深居简出的宗主大半夜地出来接他回去。
苏阁一路上都在胡思乱想,无脑子地走着,等反应过来已经一头撞到了沈修止的背上,一阵吃痛,在酸痛间还能闻见一缕幽香。
他连忙退了一步,不敢凑得太近,也不敢看他,生怕被看出了什么。
这里离院子还有一段距离,怎么就停了下来。
沈修止将食盒递给他,便转身离开。
所以他真的是单纯接他回来,没有其他的想法!
苏阁提着食盒悄无声息地溜进自己的房间,听了好一阵确定没有将苏飞莹吵醒才慢慢点燃烛火。他打开食盒发现居然还热着,用手一探,一股温和的灵力铺在下方,避开了寒气。
苏阁抿着唇,无语半晌,到底没有浪费他的心意。
前世若他能有这般看顾,怎么会绝望到那样的地步,最后舍了满身修为毅然决然地入了魔道,不给自己留半分退路。
他想起在路上低声说。
“我可以继续留在宗里学着控制绿云,但是飞莹不行,她已将琴技练得出神入化,到了历练的时候,没有必要一直陪着我,浪费时间……”
沈修止在前面走着,也不知他是否听到这话。
前世苏飞莹历练的时候,还没有那样的水平,这次因为他的灵力有异才待在宗里。不少弟子在私下里议论说,沈修止找了两个徒弟拖自己后腿,他的妹妹和他一样是个废物。
说真的,要是当着他的面说他,他也不会放在心上,心情好还能笑一笑,但是说飞莹就不行了。
他的妹妹是最好的,宗里弟子都比不上她。凭什么要因为他被人戳脊梁骨?
一大早,兰泽就过来通知飞莹,让她收拾好东西,寻一个日子下山历练,而苏阁继续罚抄。
苏阁乐呵呵地跑去藏书阁抄书,走的时候在院子里高喊一声,多谢师父。
沈修止盯着门发了一会儿呆,才又拿起案头的文书。
苏飞莹被派去处理崂山一带的水鬼,也不危险,苏阁放下了悬起的心。
苏飞莹下山的那天,他依旧在藏书阁抄书,她不方便进去,怕打扰到他,只在门口说了几句。后来有人在催,原本有些人气的藏书阁又安静下来。
苏阁阴沉着脸,折断了一支笔,也不怕被人看到,随意地扔在地上。罗伽看不下去帮他毁尸灭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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