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正午刚过,秋水阁便忙起来了,画屏和银烛铆足了劲,想让自家小姐今天惊艳全场。
她们一人给云姝上妆,一人给云姝挑选衣裙。
“小姐,这条丝锦的百花裙很衬你,穿上定然是整个宴会中最美的小娘子。”银烛在衣箱中翻找着。
“这衣裙太华丽了些,初次见这京城中的贵女,还是稳妥些吧。”云姝说道。
素娘笑看这一切,走过去帮着银烛挑选,最后选了套缃叶黄的衣裙。
云姝穿上身后,整个人落落大方,人比花娇,却又不会太扎眼。
两个时辰后,云姝已收拾妥当,萧知之也正好过来了,她穿了一身湖水蓝的衣裙,腼腆沉静。
两个姑娘手挽着手一起出发了,说起来这还是她们二人第一次一起参加宴会。
待到日落时分,云姝和知之到了西江畔,江风拂过水面,一艘两层高的画舫停靠在岸边,在夕阳的照耀下越发富丽堂皇。
“这画舫当真是雕梁画栋,豪奢无比。”云姝感叹道。
知之也忍不住笑着说:“听闻这是清音阁重金请来江南名匠设计和督造的,就这画舫都造了五年之久。”
“这清音阁是何方神圣,竟然如此大手笔。”云姝问道。
“这清音阁是京中一处雅地,那里的娘子和小倌都极有才情还善解人意,很多达官贵人都喜爱去那里听曲看戏。不过清音阁也不是谁都能进的,对宾客的身份有要求,而且每日接待的人数有限。”
“那是青楼吗?”
知之红着脸说道:“清音阁的老板铃兰并不要求里面的娘子小倌必须接客,若是遇上这些娘子小倌心仪的客人,他们愿意春风一度,那便是他们自己的事情。”
云姝没想到京城还有这样的地方,说道:“那这画舫平日里是清音阁在用吗?”
云姝想着,若是清音阁平日里会用,想来金雅这般高傲的大小姐是看不上的。
“清音阁也就每年用一次,选出来花魁之时会让花魁在这画舫之上献艺。平日里偶尔会有达官贵人借用设宴,只是家世一般的也借不来,每年也就能借出去一到两次。因此,金雅这次很是得意。”知之嘟着嘴说道。
说话间,金家领路的家仆也迎了上来,将云姝二人带到画舫二层的宴会厅,此时已有不少人到了,正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说话。
云姝和知之进来的时候,厅内安静了一瞬,很快又好像无事发生,此时金雅还没到。
“萧小姐,好久不见。没想到今日有幸遇见。”一袭樱花色衣裙的姚苓带着几个贵女走了过来,笑容腼腆,不时地用手扶着发髻上的步摇,那步摇很是华贵。
萧知之淡淡一笑,向过来的几个贵女打了个招呼,随即说道:“确实是巧了,我见那边有位旧友,先告退了。”
她拉着云姝想径直离去,她本就不擅长应对这些贵女,与这几位更是不想多牵扯。
谁知,一个圆脸贵女错身挡住了二人的去路,姚苓在一旁红着眼怯怯地说:“萧小姐怎么一见我们就要走,可是苓儿有何处做得不好,让萧小姐厌弃了。旁边这位小姐好眼生,只是能得萧小姐相伴,定是养在深闺、身份尊贵的娘子,不知这位小姐的父亲在何处任职啊?”
一旁的人听见姚苓这话,都在暗中竖起了耳朵,这位美貌的小姐很面生,但能参加金雅的宴,还能得萧家的姑娘作陪,想来定然是身份尊贵。
云姝嘴角抽了抽,那日在城门口便是这位姚小姐出言不逊,当时可谓是盛气凌人,如今怎么一副胆怯模样。
想来这姚苓已经去打听过她的底细,这般做派不就是想让她在众人面前丢脸吗,当着众人的面说出她出身不显。
萧知之涨红了脸,心中暗骂姚苓无耻。她只是容易害羞,但她又不是傻子,姚苓这般说辞不就是想为难表姐,不行,她不能让人欺负了表姐去。
可没等知之发作,云姝已轻启丹唇,轻笑着说道:“姚小姐当真是贵人多忘事,那日我随萧世子进京,在城门口与姚小姐有过一面之缘,姚小姐可还记得?当时我那不懂事的丫鬟不知姚小姐身子异于常人,怒斥姚小姐插队,当真是不好意思,不知姚小姐身子如今可好些了?”
一时间,周围三三两两的公子小姐们都开始窃窃私语。
“原来那日萧世子英雄救美的就是这位小姐。”
“姚苓竟敢插萧世子的队,姚家真是越发跋扈了。”
“听着意思,姚苓身子是有何隐疾吗?”
此时,姚苓的脸色阴郁至极,瞪向云姝的双眼像是淬了毒。如今她说什么都不好,说自己没病那就是跋扈不懂规矩,若说自己有病,那自己恐怕要被说成病秧子了。
只是很快她又变成了眼圈红红的,缩着肩膀不敢说话的委屈模样。
此时姚苓身边那个圆脸姑娘见姚苓受了委屈,一脸怒容地说道:“哦,原来你就是那个恬不知耻地跟着世子的女子,倒不知道你是哪家小姐,倒是伶牙利嘴得很。”
云姝见圆脸姑娘那同仇敌忾的模样,心中有些不耐烦,说道:“世子与我同行不过是受长辈所托,如何算我恬不知耻。我乃越州苏云姝,你是哪家小姐?张嘴就污人清白。”
萧知之在一旁听得气闷,泥人还有三分脾性呢。她忍不住帮腔:“就是,我大哥是受祖母之命照拂家中亲戚,怎么到你们嘴里就这么脏。”
说着,知之对着云姝低声说道:“表姐,这是工部张侍郎家的小女儿张芷芳,和那姚小姐最是要好了。”
那张芷芳正想发作,便听见一道轻蔑的声音响起:“苏二小姐当真是一张利嘴。”
来人便是今日这西江宴的主人金雅,她身穿石榴红的金丝绣花衣裙,头上戴着赤金与明珠雕琢而成的步摇,其余首饰不胜枚举。观其外貌却是身材高瘦,下颌微方,面容有些文雅。
金雅带着一众仆妇快步而来,她直接走向了最前方的座椅,坐下后似笑非笑地睨了云姝一眼,便拍手让下人上菜。
其余人也是纷纷就座,云姝的位置并未和萧知之的在一起,但还算靠前。
萧知之见金雅没提及刚才之事,稍微安心了点,但云姝却不敢轻易放下心来。
金雅举起酒杯说道:“今日来者是客,我特意备了美食美酒供大家享用,稍后会有歌舞表演,大家玩得尽兴。”
说完,金雅安排的乐姬鱼贯而出,乐声清扬,响彻西江。
这些贵女和贵公子们平日里大多循规蹈矩,难得今日能远离长辈,只与同龄之人交往,还有美食美酒美姬,便都纵情畅饮,场面很是热闹。
几首曲子结束后,乐姬纷纷退场,现场一下静了下来。
只听金雅玩味的声音响起:“这曲子结束了,当真是冷清得紧。听闻苏二小姐最擅舞,可否为大家舞上一曲,正好这京中的公子小姐也好认识你。”
金雅听姚苓提过,越州传来消息说,苏云姝并不擅长歌舞。
萧知之皱起了眉头,心中有些着急,看来金雅真的是冲着表姐而来。
“云姝舞艺平平,恐污了众人的眼,便不上去献丑了,还请金大小姐海涵。”云姝不卑不亢地说道。
云姝本不擅舞艺,前世云姝真正开始学跳舞是在苏家决定送她入宫后,那时苏家为了让她能博得圣宠,逼她日日苦练琴棋书画和舞蹈。
金雅得意地笑了,她就知道。金雅低头轻抚着自己的手指,漫不经心地说道:“世家贵女哪有丝毫不会跳舞的,苏二小姐不愿意跳,怕不是看不起我,看不起金家吧。”
这话有些重,谁不知道如今的金家如日中天,这些高门都不会轻易与金家为敌。
一些喝了些酒唯恐天下不乱的和想要讨好金雅的,都纷纷出声说道:“是呀,苏二小姐。不就跳个舞吗,何必扭扭捏捏的。怎么,你们越州女子跳的舞金贵一些吗?我们不配看?”
萧知之听完这话很是生气,胀红着脸说道:“我表姐今日身子不适,确实不便跳舞。还请金大小姐见谅。”
萧知之的话一出,有些人便不吱声了,毕竟萧知之是楚国公府的小姐,两边都惹不起。金雅的脸色有点冷。
不过也有人觉得萧知之不过是国公府一个没有实权的庶子之女,不足为惧,继续说道:“我瞧着苏二小姐面色红润,不像是不舒服的样子。若当真是不舒服,想来跳完舞之后金大小姐会请来大夫给她瞧瞧的。”
云姝的脸色有些难看,这一刻她仿佛回到了前世,她就就像一条任人宰割的鱼。
无论她多么巧言善辩,无论她看了多少书、习得了多少技艺,在绝对的权势面前她的这些东西都不堪一击,她没有足以和金家抗衡的实力。
云姝攥紧了自己的双手,修长的指甲将掌心都掐红了,她只能用掌心传来的痛意将自己从那种窒息感中拉扯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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