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在五条家那令人窒息的氛围中总算熬了过去。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五条悟就不顾几位长老欲言又止的神情，拉着薛洋上了车，一脚油门离开了那座古老的宅邸。
直到车子驶出结界，重新汇入东京都喧嚣的车流，薛洋才感觉胸口那股无形的压迫感消散了。他靠在椅背上，长长地舒了口气。
“怎么样？是不是还是高专自在？”五条悟一边开车，一边笑着问他。
薛洋瞥了他一眼，没说话，但眼神里的嫌弃已经说明了一切。
五条悟大笑起来：“就知道你待不惯。所以，老师带你去找点乐子，补偿一下！”
新年当天的东京，街道上比平时冷清许多，许多店铺都关了门，家家户户都在享受团聚的时光。五条悟却带着薛洋七拐八绕，来到了一处地势较高的河堤。这里视野开阔，可以俯瞰大半个城市。
天色渐渐暗下来，城市华灯初上，与天空中最后一丝晚霞交织成一片朦胧的光海。
“来这里干嘛？”薛洋看着空荡荡的河堤，有些不解。
“等着瞧。”五条悟神秘地眨眨眼，从车后备箱里拿出一个巨大的野餐篮，里面装满了各种精致的便当、零食，还有两罐热乎乎的甜酒（无酒精版本）。
两人就坐在河堤的草地上，铺开野餐布，在冬日的寒风中分享着食物。甜酒下肚，带来一股暖意。周围很安静，只有风声和远处隐约的城市噪音。
突然，一声尖锐的呼啸划破夜空！
“咻——嘭！”
一束金色的光芒冲天而起，在漆黑的夜幕中轰然炸开，化作万千流火，如同金色的瀑布般倾泻而下。
是烟花。
紧接着，更多的烟花接二连三地升空，在夜空中竞相绽放。绚丽的红色、明亮的蓝色、清新的绿色、梦幻的紫色……各种形状、各种颜色的光之花在夜幕这块巨大的画布上尽情挥洒，将整片天空映照得如同白昼，连带着下方的城市也沐浴在一片流光溢彩之中。
薛洋仰着头，怔怔地看着这从未见过的盛大景象。那瞬间绽放又消逝的极致美丽，带着一种惊心动魄的脆弱和辉煌。火光在他清澈的琥珀色瞳孔中明明灭灭，如同星辰坠入其中。
他见过血与火，见过阴谋与杀戮，见过最深的黑暗，却从未见过如此纯粹、如此盛大、仅仅为了美丽而存在的……光。
五条悟没有看烟花，他的目光始终落在薛洋被烟花照亮的侧脸上。看着少年眼中映出的璀璨光芒，看着他微微张开的嘴唇，以及那难得一见的、近乎纯粹的惊叹表情，五条悟觉得，比看任何烟花都值得。
“听说，在新年看到第一朵烟花的时候许愿，会很灵验哦。”五条悟凑近薛洋耳边，在烟花的轰鸣声中，用带着笑意的声音说道。
薛洋回过神来，转头看向他。烟花的光芒在他脸上跳跃，让他那双总是带着防备或讥诮的眼睛，此刻看起来格外明亮，甚至有些……天真。
许愿？薛洋心里嗤笑一声。他从不信这个。愿望是弱者的奢求，他从来只信自己抢到手的东西。
可是……他看着五条悟在烟花下显得格外柔和的眉眼，看着那双苍蓝色眸子里清晰的自己的倒影，感受着身边这个人带来的、实实在在的温暖和庇护。一种从未有过的、微弱却坚定的念头，悄然浮上心头。
如果……如果愿望真的能实现的话……
他重新抬起头，望向那片被烟花点亮的、无比广阔的夜空，在心里，用一种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虔诚，默默念道：
‘希望能一直这样下去。’
有地方可归，有人可依，有甜食可吃，有架可打，有这些吵吵闹闹却不算讨厌的“同伴”，有这片虽然陌生却逐渐变得熟悉的天空。
‘当然，’ 他在心里补充了一句，带着点自己都没意识到的依赖和蛮横，‘也要有这个烦人的家伙在身边。’
烟花还在不断升空，炸响，将夜空渲染得瑰丽无比。薛洋许完愿，感觉脸上有点发烫，他迅速低下头，假装整理被风吹乱的衣角，闷闷地说：“……无聊。”
五条悟看着他那副别扭的样子，怎么会猜不到他心中所想？他没有戳穿，只是笑意更深，伸手揽住薛洋的肩膀，将他往自己怀里带了带。
“嗯，是挺无聊的。”五条悟顺着他的话说道，声音里却满是纵容和愉悦，“所以下次不带你来了。”
薛洋在他怀里挣了挣，没挣开，也就由他去了。鼻尖萦绕着五条悟身上淡淡的甜食气息和冬夜清冷的空气，耳边是烟花的轰鸣和对方沉稳的心跳，眼前是不断绽放又熄灭的绚烂光芒。
这一刻，薛洋忽然觉得，许个愿好像……也没那么蠢。
烟花表演持续了将近半个小时才结束。夜空重新恢复寂静和黑暗，只剩下空气中弥漫的淡淡硝烟味，证明着刚才那场盛大的狂欢。
两人收拾好东西，回到车上。车子发动，驶向回家的路。
车内很安静。五条悟专心开车，薛洋则看着窗外飞速后退的、依旧点缀着节日灯饰的街景。
“喂，五条悟。”薛洋忽然开口。
“嗯？”
“新年快乐。”薛洋的声音很轻，几乎要被车子的引擎声掩盖。
五条悟愣了一下，随即，一个无比灿烂的笑容在他脸上绽开，比刚才任何一朵烟花都要耀眼。
“新年快乐，薛洋。”
他空出一只手，准确无误地找到了薛洋的手，紧紧握住。
掌心传来的温度，让薛洋刚刚许下的那个愿望，仿佛又真实了几分。
要一直这样下去吗？或许前路依旧未知，或许他骨子里的黑暗并未完全散去，但至少在此刻，在这个新年伊始的夜晚，他愿意去相信，那个带着“希望”之剑和烦人笑容的家伙，能够让他这个从地狱爬出来的恶徒，也窥见一丝人间的光亮，并且……贪心地想要一直抓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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