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杀人了,没什么好狡辩的。”
林萸趴在看守所的大通铺上,费劲地握着圆弧笔,写下了忏悔书的第一句。
舅舅一家为她花大价钱请来了律师。昨天会见时,律师苦口婆心地劝她认真写一封忏悔书,自己会试着为她申请保外就医。
林萸对自己的身体情况非常清楚,心力衰竭已经到了救无可救的地步,去医院注射最多也活不过三天。
但自己能在仇人下地狱之后再瞑目,她已经很满意了,因此也并不怎么在意如今的处境,一封忏悔书倒被她写得洋洋自得。
“上周五是我姐姐的忌日,我请了两个人来吃饭祭奠她,结果还有一位不请自来。本来我也没打算杀三个人,好在我药带得充足,最终没有让人站着走出那个包厢。
大仇得报,我很快活。”
林萸咬着笔想了会儿,接着写道:“不过确实也略有遗憾,这三个人里,我想也许有人是无辜的吧。只不过我是将死之人,实在没有时间去仔细查证,把他们一起杀了也是无可奈何。”
写到这里,林萸再一次琢磨起了推姐姐坠崖的真凶会是谁,给自己下毒的黑手会是谁,自己的复仇大计里又会不会还有漏网之鱼呢?
也许仅仅是思考这件事对强弩之末的林萸来说,都已经是巨大的负担了。
她眼前一黑,倒在看守所冰冷的水泥地上,失去了知觉。
再睁眼时,她在柔软的蚕丝被中醒来。
林萸重生了!
她看着床头柜上的全家福,还是大学毕业时穿着学士服和爸爸妈妈一起拍的,那样健康的身体,那样风华正茂的年纪!光是看着,林萸已是热泪盈眶。
她又看向自己光滑细嫩的双手,这是重新回到了20多岁的时候吗?
林萸原名江滟滟,23岁时,她的父亲意外被查明正是宁城首富林家早年不幸遗失的长子——林念青。
于是她也“女凭父贵”,戏剧性地成为了亿万豪门的继承人……的继承人,随父母前往林家所在的宁市认亲,并改名林萸。
她摸了摸手底下真丝的床单,心想这里肯定不是自己老家。只是还没等她搞清楚这是现实还是梦境,就听到有人轻轻地扣门。
“二小姐,醒了吗?”
这是……林萸迷迷糊糊的,脑子还没分清楚状况,嘴巴就先应了一声。
“林总他们都准备吃早饭了,看您没下楼,就叫我上来问问是不是有哪里不舒服呢?”
林萸想起来了,这是林家老宅管家的声音!
这么说,自己现在是在林家永宁路的房子里?林萸一边答应着,一边飞快地准备下楼。
一想到马上就能见到上辈子阔别已久的家人,她激动地差点把持不住就想大哭。
祖父、祖母、姑妈、姑父、姐姐,都好久不见了!
等一下,姐姐……姐姐现在还活着吗?会在楼下等着自己一起吃早饭吗?!
林萸颤抖着手点亮手机,反复确认自己看到的日期。
屏幕上赫然显示着“4月16日”,这是林萸永远铭记于心的日子——姐姐的忌日!
也就是说,姐姐一会儿吃完饭就会去参加那个该死的津桥大学校友爬山活动,然后命丧悬崖!
林萸猛地直起身,一把掀开被子,拿手通了通头发,随便套了件开衫就急急忙忙地往楼下走去。
现在还不到八点,林家其他人已经在餐桌前聚齐了。林家的传统是早饭必须一家人一起吃,其他两顿不管。
自从住进了林家,林萸就每次都是急急忙忙最后一个到的。长辈们不以为意,见她下了楼,就吩咐管家把各自的早饭端上桌。
林萸慌张地堆起笑容,又乖巧地挨个打了招呼,在堂姐林茱身边坐下。
还没等菜上齐,她就开口道:“姐,你今天是不是要去爬山啊?”
林茱扭头看了她一眼,并不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反问道:“你怎么知道?”
林萸尴尬地咧了咧嘴。姐妹俩现在认识还不到两年,更何况她和林茱按道理是存在着继承权的竞争关系,其实现在关系并不算很好。
林茱死后,林萸才在生活的重压下,单方面地对姐姐产生了每日愈增的思念和依恋,和姑妈姑父作为世间仅剩的几个亲人,感情也才日渐升温。
但是现在可不是矫情的时候,林萸来不及伤春悲秋,更没有因为堂姐的冷淡而生闷气,反而更加热情地说:“姐,其实今天是我的农历生日,你陪我过生日呗!我们去逛街,我可以弹琴给你听,不比爬山有意思多了!”
林茱挑高眉毛扫了她一眼,还没来得及说话,一旁的林姑妈先开口了:“原来今天是小鱼的生日啊!你这孩子,怎么不早说?当然要一家人一起庆祝了!”姑父在一旁频频点头。
今天当然不是林萸的什么农历生日,这个破借口是她在下楼的途中匆忙想的,根本经不起推敲。只要在座有任何一个人想起来查一下万年历,那妥妥就是林萸的翻车现场。
林萸只好拼命摇头,再猛地灌了一大口豆浆,借着嘴里有东西给自己拖延时间。
林茱好整以暇地抿了口咖啡,嘴角微微翘起,等着听堂妹的下文。
林萸急得简直快出汗,一边咽下豆浆,一边拼命地想解释,一阵头脑风暴之下还真给她想起来了一件事!
上辈子的今天,博士顿交响乐团在宁市有一场演出,国内顶尖的小提琴家顾之松会作为乐团客席演奏。林萸是他的粉丝,拜托林姑妈给她弄来了vip票和后台见面的机会,当天盛装打扮去了宁市大剧院。
只是还没等演出结束,就接到了爸妈的电话,告诉了她堂姐坠崖的噩耗,林萸立即赶去了医院,没能和顾之松碰面。
想到上一世在医院姑妈姑父哭到晕厥的样子,林萸又是一阵心痛。她忍住濒临崩溃的情绪,又假装兴致高昂地对堂姐说道:“嗯……好像是我弄错了,但是我知道今天宁市大剧院有博士顿交响乐团的演出,顾之松也在哦!不如我们一起去听吧!”
林茱并不动心,她对顾之松什么的完全没兴趣,坐那儿听一晚上的交响乐还不如去爬山出出汗对她有吸引力。
于是她笑道:“可我记得你的票还是我妈的助理帮你弄来的吧,你确定你买了两张?”
林萸一下傻眼了,是啊,自己只要了一张票!
好吧,先是杀人复仇,再是重生归来,这桩桩件件带给林萸的冲击实在太大了,她的脑子彻底浆糊了。
林萸很想直接摆烂,直接在早餐桌上对着堂姐大吼:“要是敢不听我的,明年的今天就是你的忌日!”
但是她也知道,自己和这张桌子上的每一个人都只相处了不到两年的时间,没有一个人会无条件地相信她。
当然说实话,就算林萸的亲生父母坐在这里,他们也只会惊讶于好好的女儿怎么突然疯了,二话不说堵上林萸的嘴。
她再也找不出什么借口,只好用上了最笨的办法,死缠烂打、软磨硬泡地要求林茱带上自己这个“家属”一起参加这个校友会组织的爬山活动。
有她在旁边盯着,就不相信还能让人害了姐姐!
但她忘了……今天要倒霉的不止林茱一个人……还有眼前的这位青年才俊——许凌。
许凌是世通公司老总的长子,也是林茱的大学校友,比她高了几届。今天看他这围着林茱献殷勤的架势,应该也是林茱的追求者之一。只是上一世,许凌并没有保护好林茱,而是和她一起掉下了悬崖,成为了植物人,直到林萸去世时,也没有醒来的迹象。
大好前途转眼成空,让林萸也是不禁为他掬一把辛酸泪,于是打算大发善心,今天顺带把这位也救了,因此对许凌并不客气。
这时的许凌显然没能想到他想象中的二人约会中会突然冒出来一个小妹妹,还是个毫无当电灯泡自觉的“傻大姐”。根本不离她姐半步,让他想要搭个手、说句话都找不到机会。偏偏这人又是林茱的妹妹,自己还不敢怎么得罪。
林萸当然不是真的没有眼力见,非要在这一男一女的粉红泡泡中硬插上一脚。她只是碰巧和许凌的目标一致,都是要接近姐姐身边而已。
而林茱则是一心往上爬,根本懒得理会这里的暗潮汹涌。在她看来两人都是酱缸里的萝卜——闲的。
突然传来了一声招呼“茱茱——等等我!”
林萸自从爬山开始,心神就没有一刻放松着。听到有人喊林茱,先是马上靠往姐姐身边挡了挡,又立即风声鹤唳地猛一回头。
然后瞬间僵在了原地。
她无意识地屏住了呼吸,只听到血液在身体里奔腾、血管“突突”泵起的声音。
林萸死死地盯住了从后面追上来的那个男人,他惨死在自己手下的模样还那么的清晰。剧烈颤动的双眼、用尽全力的呼吸声、死也不吐露半个字的嘴唇、逐渐青白的脸色……都仍然历历在目。
钱津,钱津!
这时候的他和林萸还并不熟悉,见她盯着自己也只是平静地打了声招呼。
林萸并不理他,心想:原来姐姐出意外的时候你也在场,上辈子杀你果然没杀错!
事实上从后面追上来了两个人,林萸虽然不想理睬钱津,但他姐姐钱粤却是林茱从小到大的同学兼闺中密友,林茱出事后两个人经常一起对坐、追思怀念,关系还是不错的。于是林萸甜甜地和她打起了招呼:“钱粤姐姐,你也来啦?”
想了想没忍住,又开口道:“钱津你又不是津桥大学的学生,你来干嘛?”
钱津很快反唇相讥:“你来干嘛我就来干嘛!”
林萸一下瞪大了眼睛,钱津这是在嘲讽自己也不是津桥大学的学生,还好意思说别人。
当然他确实说的也是实情,但钱津是她上辈子联姻的丈夫,两个人虽然一直都是表面夫妻,但在外人面前从来都是和和气气的,并不曾红过脸闹过架。
今天钱津竟然敢跟她呛声!林萸气得就想吵架。
转念一想,嘴上功夫厉害又算得了什么,这人上辈子还不是被自己药死了。如今最重要的还是判断他今天贴上来是为了什么,究竟是不是害死姐姐的凶手,其他的事情暂且绕过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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