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泽想了好几句安慰的话,但看到琴花没什么表情的脸,刚要说的话又咽了下去,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清影木讷,甚至没想过开口。
他从刚才极致的愤怒平静下来以后,只知道主子肯定有办法的。
这些年陪着琴花九死一生,无论在什么样的险境,琴花都能带着他们死里逃生,扭转乾坤。
他们都习惯了琴花的运筹帷幄,就像是凡人和神仙天生不能放在一起思考一般。
“帮我看一下这副画画了什么。”就在他们都不知道该怎么做时,琴花调整好状态,冷静道。
清影担忧自己愚笨,错过了什么细节,从而影响到主子的判断。
便立刻用眼神示意狐泽去看那幅画。
狐泽接过画,看了半晌,评价道:“墨色浓淡变化,笔锋苍劲有力,缓急轻重恰到好处,是一幅残阳游子图。”
“使用的宣纸很粗糙,但是技艺很精湛,主色调为橙色,残阳橙,人为一点墨,上方三两只鸦鹊,朝着东南方向飞……”
“等一下,斜处是不是有两颗杨柳?”琴花的声音听起来有一些急切。
狐泽讶异地往琴花那边看了一眼,点了点头。
忽而,想起来琴花看不见,才又道:“不错。”
琴花想起了皇后之前给她看的那张旧画,心思飞转。
旋即把皇后的事情也和两人说了一遍。
“那皇后手上的画是你母亲画的,拿这幅一模一样的画呢?你看不见,怎么知道是不是同一个人画的。”狐泽收了折扇,重新打量起那幅画来。
清影见狐泽又提琴花的眼睛,不由得瞪了狐泽一眼,可惜狐泽低头看画,什么也没意识到。
“我也不确定母亲有没有来过这里。”
“那就是都有可能了?”
“算是这样。”琴花蹙眉。
狐泽看着就想帮她抚平眉头,皱着眉头不好看,会生皱纹的。
但是似乎觉得这么说未免矫情。
狐泽散漫的笑了一下,好看的桃花眼上挑,酝酿着春意,横掠过的一只修长劲瘦的手,指尖点了一下琴花的嘴角。
“笑一下。”
琴花一愣。
嘴角传来凉丝丝的触觉,心弦乱了一刻,或许是没了视觉,也没了安全感。
她头一偏就轻松的避开了。
狐泽玩心一起,又把手点了上去。
眸中倒映出琴花局促的样子,都是平日里从来没有的,向来只有她让别人局促的份。
“你的手有点冷。”
狐泽才收了手:“今天赶路太久了,没休息好。”
就在他以为,琴花会说“那今天就在这儿过一夜吧”的时候。
——“今天必须到后山才能休息。”
好家伙,眼睛都瞎了还这么横。
清影听了这话,立刻提上行李,走在琴花身侧。
狐泽看了一眼琴花,一副认命的样子,走出了这座祠堂。
冷风灌入领口,手心一片冰凉,他实在不愿赶路。
月亮已经升到冷清清的天空,白晃晃一片晶亮,衬出夜的几分宁静。
忽的,感觉袖口一紧。
当他回头看到那张淡漠的脸时,心下忽觉什么都值得了。
一座座拔地而起的宏伟山峰,有的似骆驼,有的如快马,形状各异,险恶陡立。
银装素裹的群山,登高远望,就像是大海被暴风卷起的雪浪,弯曲崎岖,一望无际。
“死龙脉?”狐泽帮琴花整理了一下衣服,扣紧了扣子,把白色裘衣的帽子翻上来,遮住了上半张脸。
琴花刚想说什么。
狐泽先一步打断了:“就是帮你把帽子戴上去了又能怎么样?你又看不见。”
“不是。谢谢。”琴花轻声道。
乖巧的样子真想让人揉揉脑袋。
若不是这天气实在太冷了,狐泽一定还有好多心思想接着说两句。
但是在这里,一张嘴就要吃满口的雪粒。
“主子,现在快要到山顶了,积雪不厚,天气是最近冷下来的。”清影说道。
琴花把头缩进帽子里,“嗯”了一声。
狐泽还是没忍住,手撸了撸琴花的脑袋,眸中细碎的笑意就像会溢出来一般。
雪山顶部凸起一块巨石,形状怪异,勉强能看出来原先有个四四方方的样子。
巨石上的雪稍厚一点,在依稀的雪中,有两根草显得格外突兀。
“两根草?”
“叶扁长,互生,经细弱,翠绿色。”狐泽蹲下仔细看那两根草,火红的袍子在雪地中格外显眼。
“拔了它。”
狐泽依言去拔,但竟然拔不下来。
狐泽又去掐那根草的根,那草的根却异常的坚硬,但看着似乎软绵绵的,风一吹就跟着颤动。
“怎么了?”
狐泽把情况告诉了琴花,十分疑惑。
“端阳草,长在雪地,坚韧无比,以腐肉为养料,是良药。”
“良药?治什么的?”狐泽不以为然。
“心伤。”
“心伤?”
“传说只要一根入药,可忘一切烦恼,两钱当归,一叶紫檀,少许清水即可。”琴花也蹲下,纤细的手在雪地上摸索了一下,找到了那两根端阳草。
“但是以腐肉为养料,这里都是血,哪里有腐肉?”狐泽问道。
“端阳草的根最长可达三米,说明我们找对地方了。”琴花说完,手腕轻轻用力,两根端阳草就下来了。
“这八年你在哪里拜的师啊?学的东西真多。”狐泽看着她轻而易举拔下来的端阳草。
“不记得了。”
行。
“那你什么时候跟着她的?”狐泽转而问清影。
“八年前,主子师门在南山,具体不详,我没上去过,主子每次外出任务会带上我们,一年大概也就下山两次。”
南山?
南山倒是一片好地,四季如春,很广阔,山脉连绵着,倒是有不少人云游过那里。
自然也包括狐泽。
南山实在丽质的很,他也去小住过半年,但那里偶尔会碰到两个和他一样目的的人,除此以外,什么也没有。
狐泽自认为熟知南山每一个角落了,如今倒也不确定了。
“那你师父怎么样?”
“不知道。”
“没见过???”
“不知道。”
是不是我哪里惹到你了。
“那这八年怎么样?”
“就记得下山做任务的经历。”
狐泽这才意识到,可能不是琴花的问题,而是南山的问题。
就像他在南山住了半年,都没见过琴花这个人一般。
“你对南山一点印象都没有?”
“算是吧。”
“那你还能记得些什么?”
“步法、卦象、运气、药类、幻术、剑道、精神力、毒术、权术、竖琴。”琴花轻轻地把端阳草上的雪粒抚干净,不急不缓地回答。
“八年学的完?”
“你没见识过?”琴花语气淡漠的反问,那个平静的语调,顿时让狐泽有种自取其辱的感觉。
光是那个步法就让狐泽头疼的很久,他至今都想不明白,她是怎么轻描淡写地避过去的。
其实那只是步法和阵法的简单结合,只能骗得了一些外行罢了。
“那个银丝?”
“叫银丝蛇,死后干化四十九天,毒汁一泡就成了。”
狐泽看着右手手腕上的银丝,像一根头发粗细,还“雕刻”着极为精细的图案,怎么看都是一只精致的手工艺品。
真是奇奇怪怪。
“清影,白瓶。”
清影打开包袱,掏出一瓶瓷白色的小瓶子,递给琴花。
琴花打开瓶盖子,轻轻一抖,白色的粉末掉在皑皑白雪上,白雪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褪去。
接下来是岩石……像幻影消散了一般。
端阳草的根出奇的粗壮,看得狐泽咋舌不已,不过须臾,只留下了一个深红色的口子。
土壤溢出鲜血。
如果巧云在场,一定会联想到琴花府里的那个地下刑场的入口,一模一样。
只不过府中的幻术是树,这里是雪。
琴花第一个跳了下去,不过三米,是一个平台。
清影打亮火把。
四壁刻着暗色调的图画,狐泽接过火把,打量着壁画,一张一张地解读道:
“第一幅画,一个古老的小岛,有一个面容清秀的哑女,这个岛有名字,应该是之前的文字,看不懂。”
“第二幅画,哑女是人鱼蛟族后裔,第一滴泪可医百病活人肉,第二滴泪可毒千毒断人魂,第三滴泪可万海齐涌,不过要自断血脉的代价。”
“第三幅画,抚暮之时,一只船队在大海中,不幸遇到风暴,一个人奄奄一息地被拍上岸。哑女一见钟情,看着那人将死的样子,悲伤的留下一滴泪,把这个人救了回来。”
“第四幅画,那个人是一国之君,封了哑女作一国之后,哑女深居后宫。那个人应该就是周高祖,用的玉屏是那个时代的样式。”
“第五幅画,一年过后,周高祖纳了很多妃子,也渐渐不见哑女了,厌恶了哑女的不会说话,也没有情调。”
“第六幅画,第二年了,周高祖变本加厉,借由哑女因争风吃醋的事,用一滴泪毒杀贵妃,废了哑女的后位。”
“第七幅画,流落民间的哑女,住在一家客栈中,被突来一场大火毁了容颜。后来圣旨昭告天下,贵妃未死,念其温婉大度,封为皇后。”
“第八幅画,哑女记恨,易容入宫,查清真相——周高祖和贵妃合谋除了哑女,贵妃已身怀六甲,十分美满。”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