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里怪蛇锲而不舍疯狂撞击，老旧的破门撑不了多久，走廊上空无一人，刘语涵和卫衡不知去向，周淮匆匆将名牌塞入口袋，抽手时摸到一个坚硬的棱角。
一部手机。
大部分高中都不允许学生携带手机，但不乏不服管教的学生，会瞒着老师偷偷携带。
显然，周淮的身份就是这样的学生。
用指纹轻而易举解锁手机，周淮不假思索点开通讯软件，下拉翻找，略过两个跟班的姓名，径直往下。
找到了。
通讯录下方静静躺着个名字。
【ssss树（陈树）】
最新的聊天记录停留在下午七点。
【ssss树：准备好了没】
【ssss树：怎么不回话？】
【ssss树：你该不会是怕了吧】
【ssss树：你他么故意的？？】
摸不准“周淮”到底是故意晾着陈树，还是因为真的害怕，陈树的消息轰炸了一大串，“周淮”才惜字如金地回复：【我到了】
陈树没有反应。
10：06
距离陈树上一次给“周淮”发消息，已经过了将近三个小时。
周淮指节微动，斟酌着打字：【你人呢？】
有关赌约和鬼楼探索的内容他通通避开，思来想去只能问这个，以此试探陈树的处境。
等了半天，屏幕长时间无操作自动息屏，又伴随着一阵音乐声骤然亮起。
没等到陈树的回复，先等到了跟班的电话。
极具节奏感的土嗨动感音乐在阴森楼道里响起，周淮差点把手机甩出去，定睛一看，来电显示刘语涵。
周淮挂断。
开什么玩笑，这种时候傻子才接电话。
鬼知道电话那头是个什么东西。
再者他也不认为刘语涵会有给他打电话的胆量。
这姑娘胆子小的可以，任何风吹草动都能让她吓到飞起，上楼的路上她恨不得贴周淮背上，如果不是她要脸，周淮估计她能直接撒泼打滚扒着他不让走。
就算真是本人打的，和胆小跟班通电话完全不能改变困境。
电话铃声再次响起。
没响两声，被周淮毫不留情掐断。
与跟班分开独自行动，对周淮而言是个寻找线索的好机会，他自然不会给那两人任何联系上他汇合的机会。
身后乒乒乓乓的撞击声渐渐止息，手机屏幕亮起，周淮垂眸，屏幕上方的状态栏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中。
指尖轻点手机背面，周淮静静看着，莫约过了半分钟，那头总算输入完了。
【ssss树：三楼】
周淮挑眉：【我去找你？】
【ssss树：开门】
对面的人不是陈树。
从先前的消息来看，陈树脾气火爆、缺乏耐心，并且格外看不上转学生“周淮”，这人面对瞧不起的转学生本人的问话，非但不生气，还堪称乖巧地回答了周淮的问题。
一看就有问题。
开门这一指令明晃晃地暴露了身份，周淮的网聊对象不是陈树，而是被堵在教室里的怪蛇。
那头见周淮没动作，狂轰滥炸。
【ssss树：开门】
【ssss树：开门】
【ssss树：开门】
【开门】
【开门】
【开门】
【开门】
【开门】
……
消息一条接一条挤满屏幕，滴咚滴咚的水滴音效配上满屏恶鬼索命般的反复强调，诡异的让人汗毛直立。
周淮半点不慌，语气轻快，带着点气死鬼的俏皮：【就不开】
那头静默一瞬。
接着满屏消息轰然爆满，眨眼间刷满屏幕，那些文字变得模糊扭曲，仿佛下一秒就会穿透屏幕直扑周淮面门。
见状，周淮立刻按下关机键，将即将脱离屏幕的东西扼杀在摇篮里。
叮咚作响的手机黑屏，像是块废铁，再无动静。
世界安静了。
下一刻，本已经停止的撞击声卷土重来，门板承受不住暴怒的怪物攻击，摇摇欲坠，发出不堪重负的嘎吱声响。
此地不宜久留。
走廊脚印凌乱，周淮仔细比对，其中三种距离相近，一道属于他，另外两道停留在门边，属于刘语涵二人，除此之外，还有一道不明人员的脚印，小巧玲珑。
少女的脚印一路蜿蜒，隐没在走廊尽头。
看起来慌乱惊慌，周淮想象出少女跌跌撞撞跑向深处的画面，不自觉跟着脚印往前。
女孩很害怕。
有东西在她身后。
是蛇吗？
难道不知名少女也遭遇过怪蛇袭击？
如果真是这样，顺着脚印走或许能找到出路。
刘语涵和卫衡最后留下的脚印就在门边，往里再寻不到他们的踪迹，这两人似乎和教室里的学生一样，凭空消失了。
周淮无暇去想。
脚印逐渐浅淡，于走廊尽头彻底失去踪迹，周淮蹲下身，瞳孔黑潮尽褪，化为通透的浅紫，映着满地狼藉，空灵非人。
异种的五感比普通人敏锐许多，托这双眼睛的福，他能看见别人看不见的东西。
只见无数溅射状的斑点糊在地面，反射着幽蓝色的荧光。
是血迹。
时隔许久，留下的血迹早已消散，周淮凭借着非人的眼眸，窥见了残酷真相的一角。
少女在追击途中受了伤。
幽蓝光芒如星散落，消失在最后一间教室门后。
周淮站起身，靠近那扇门。
教室门窗紧闭，上方挂着块班级牌。
【高三A班】
门把手上沾着幽蓝荧光，门内不一定安全。
——但不进去肯定死定了。
原先的那扇教室门“砰”的一声破开，数不清的黑气纠缠着从教室里蜂拥钻出，周淮匆匆瞥了一眼，不再犹豫，拉开眼前的门，闪身躲进门内。
教室门咔哒反锁，室内声控灯应声亮起。
周淮不适地眯起眼，瞳孔再度染上漆黑，被强光刺得无意识流泪的眼睛总算好受了些。
这间教室果然不一般，废弃许久还有电力供应，不是有鬼就是有很多鬼。
古怪的很。
周淮走上讲台，毫不客气开始翻箱倒柜，从一大摞资料底下抽出一张座位表，寻找着苏童的位置。
最左靠窗——
在苏童的座位前停下，周淮有些惊讶。
苏童的书桌被人推倒在地，向前整个瘫倒在地，椅背桌底恶作剧般涂满各色污言秽语。
这张书桌，与周淮在第一间教室推倒的那张一模一样。
他警惕后退半步。
但那些文字没有半点要活过来的迹象，安安稳稳牢牢占据书桌的每一寸，像是丑陋残缺的疤痕，刺目惹眼。
什么情况？
能组成怪蛇的文字毫无反应，周淮不知原因，却松了口气。
他一个战五渣病秧子可打不过怪物。
再来一次他绝对跑不掉。
周淮扶起书桌，挪到一边，俯下身翻看苏童的课本。
书扉页同样被人画上低俗的涂鸦，写着恶毒的文字，甚至划去少女字迹清秀的姓名，污秽的“外号”取而代之。
无一例外。
周淮拧着眉，一本本收拾好课本，放回苏童的桌肚里。
手中的试卷皱巴巴的，字迹被水渍晕开，模糊不清，左上角的鲜红高分反倒像是讽刺。
周淮仿佛能看见少女攥着卷子，无声哭泣。
一个成绩好、或许很漂亮的、却遭受霸凌的少女。
那些不堪的文字光是看着就让人窒息，她就这么无声地忍耐着残忍的霸凌，扛着难以承受的压力，直至最后。
想到门外大片的血迹，周淮心生不忍。
苏童的结局，恐怕不会很好。
现在他可以确定，这栋楼之所以被称为鬼楼，极有可能和苏童的遭遇相关。
这层楼的每一间教室，都是苏童遭遇的复制品，因此周淮会在第一间教室见到那张书桌，遭遇怪蛇的袭击，捡到苏童的姓名牌。
刘语涵曾说三楼有女鬼。
这只女鬼，想来就是遭受校园霸凌不堪忍受不甘死去的苏童。
也就是说，这一层楼都是女鬼的地盘。
周淮表情难看。
据说人死化为鬼魂性格会被扭曲，就算苏童生前怯懦温和，现在的她和这些词肯定八竿子打不着。
而那些一看就出自青春期恶臭男同学的污言秽语……
女鬼苏童一定恨透了男生。
以周淮的身份，遭遇女鬼估计活不过两回合。
将最后一张试卷摊平放上桌面，清脆悦耳的铃声传遍教室的每个角落。
【下课时间到啦~同学们辛苦了~~】
周淮猛然抬头，教室门被人从外部大力推开，一伙看不清样貌的高中男生嘻嘻哈哈闯进门内，大大咧咧四散瘫坐在座位上，高声议论。
他们似乎刚下体育课。
“刚刚女生跑步的时候你们看见没？”
“看见什么？”
“还能是什么？”
一阵不怀好意的窃笑。
“当然是那个啊。”
“晃成那样，想勾.引谁摸呢。”
“大学霸就是不一样，不光成绩好，那方面也厉害。”
“……”
门外的少女指甲深深掐进手心，她佝偻着背，低头含胸走进教室，仿佛这样就能缩小自己的存在感，不被注意。
耳畔不怀好意的窃窃私语从不间断，她努力忽视，脚步匆匆。
偏偏他们不肯放过她。
一人挪动步子，挡住苏童的路。
“喂，苏童，作业借我抄抄呗。”
“……我没写完。”
她不擅长撒谎，怯懦着小声说。
“别啊，我就想抄你。”
故意省略了后面的话。
一句话引得旁人惊叫大笑，那男生得意洋洋仰着脑袋，重复：“你就说给不给我抄吧！”
苏童没吭声，用力推开挡在她身前的男生，快步回到座位。
她垂着脑袋，深深低下头，长发遮住了她的脸。
周淮站在一旁，看见她长发下露出小半截白皙的下巴，一片晶莹。
上课铃声响起，教室里的场景玻璃般碎裂消失，周淮怔怔愣神，恍若梦醒。
教室门好端端关着，方才他看到的一切都是虚影，看似虚假，却又真实。
那是少女痛苦的记忆。
“哒、哒、哒……”
楼道里高跟鞋敲击地面的清脆声响凭空出现，越来越近，停留在门外。
周淮下意识屏住呼吸，还未反应过来，身材高挑的女老师推门走进教室，环视一圈，视线落在周淮脸上，冰凉冷漠。
“这位同学，”女老师红唇艳艳，一副美人貌，“上课时间到了，怎么还不坐好？”
这个女人比那条怪蛇更可怕，周淮能感觉到她身上散发出的森然恶意，激得他头皮发麻。
勉强挤出一抹笑，周淮顺手抄了把椅子坐下，坐姿端正乖巧：“好的老师。”
面上笑容满面，心底鸟语花香。
天杀的完了。
他坐了苏童的座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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