吓到他的,是一副几乎占据了整个墙面的画。上面只画了一条怒目圆睁的龙,其逼真与精美程度,骤然一看,真要以为是神龙出世。凝视得久了,会感到浑身如同浸在深水中一般喘不上气,皮肤上也似乎有水流动。
沈甜吐出一口气:“天杀的……不过也难怪了,有这样一副画像,这一块便是有龙在渊,大吉。佘行天可真有本事,居然能弄到这样一幅画。”
鬼怜面露讶色,几步冲上前,扒着画不知道在找什么,沈甜也跟上去:“你在找什么?”
“这画……”鬼怜的视线定在一行字上,面露怒色,“果然是我师弟的!”
“什么?你师弟的?”
鬼怜生气地拍了一掌画框,然而画框纹丝不动。他说道:“我师弟名叫申画,一年前他逃到暗阁,称自己被权贵害了全家,求暗阁收留。师父把他留了下来,问出他的经历,正是王家为了夺他们家的传家宝,勾结官府的人栽赃罪证,把他们全家关进牢里,他父母本就年迈体弱,被杀威棒打没了半条命,又不得医治,没等判案就死了!他去王家闹,反而王家私自被关了起来,还好被一个小女孩放了出来,却又被王家追杀。逃亡路上他听说暗阁收留天下蒙受不白之冤之人,就一路逃到暗阁来。”
沈甜立即回想起,王七夫人曾经提起,王家大公子去年曾被闹上门来,指责‘杀人越货,勾结官府’,看来正是申画的遭遇。
鬼怜看起来气得不轻,砸了一会儿画,见没法将画框弄下来,只得作罢,和沈甜开始翻找书籍。
沈甜心想,这里可比王家密室整齐多了,要是没有这一堆风水布局和沉重的大门,倒真像是个古老的书室。
他们翻找一会儿,鬼怜“嗯?”了一声,惊讶地抽出一本古籍,看向沈甜:“这……”
沈甜却没有他这么意外,只是看了一眼,手指从那一排书脊上滑过,说:“这些……都是生道的秘籍。”
鬼怜沉默。
外人只知道当年生道被佘行天屠杀,此后一落千丈,但生道究竟蒙受了多少损失便不得而知,没想到竟然连门派秘籍都被掳掠走。
“不过,他带走的大多数都是生道的秘书。”沈甜淡笑,“像你手里的《金蝉术》就是夺舍换魂,几十年前就因为有悖天道法则,被列为禁术封存……它们逆天而行,修习者必遭反噬。”
鬼怜将书塞回原处,推他走:“走吧,找找别的。”
沈甜也没有继续伤感,反而掏出一把锤子:“喏,刚刚从抽屉里翻出来的,再送你一个软化水,拿去把那画砸了吧。”
鬼怜接过来,表情有些呆,忽然他冲上前用力抱了沈甜一下,又转身朝那幅画跑过去了。
沈甜还有些虚,被他用力抱一下,感觉肋骨都差点被他勒断,看他这么激动,不由得好笑。鬼怜比他想的还要更加有情有义得多。
沈甜从一众书籍中掠过,果然叫他找到书信存放的地方。他对佘行天如何控制权贵名流有大概的了解,无非就是掌握了他们的把柄,纵然有鸟往高处飞心理的人,但佘行天生性多疑,不能完全掌握控制的人,他不会用。
沈甜那日从王出杰房间里翻出来的书信中,多数都是王家勾结其他商户、官府,用下流手段牟利的书信,想来是王出杰留下来做把柄威胁同伙,保证他们是一条船上的蚂蚱。
按时间来看,想必那一幅画就是王出杰让佘行天松口的原因,正是从那时候开始,王出杰按永夜岛的要求四处寻找奇珍异宝,为自己登岛攒下“船票”。但王家富裕不是一天两天,如果是为了金钱地位,王出杰何必铤而走险接触江湖势力?永夜岛和王家的量级比起来,简直就是皇帝和乞儿。定然是有什么事情,只有手眼通天的永夜岛才能做到,逼得王出杰不得不这么做。
书信按照笔划进行排列,沈甜得以迅速找到“王”,却发现只有一封,署名就是王出杰。他把信拿出来,忽然有一个黑色物体朝他面门冲来,沈甜吓得往后仰,重重撞上身后的柜子,哗啦啦掉出些纸页。
他定睛看向偷袭自己的东西,才发现是只小蝎子,大概是被他吓到才冲出来。沈甜松了口气,不经意看过地上散落的纸张,瞧见被自己踩了一脚的纸并非书信,而是一张地图,背面还画着一只蝉。
沈甜捡起来随手收起,先行查看王出杰的书信。
“……近日方知,叶家旧事,多年来竟暗中有人调查。望得岛主相助,莫使死灰复燃……”沈甜默念,心知,这大概就是王家所要拜托永夜岛的事情了。
鬼怜叫了一声:“沈甜。”
沈甜才发现他已经将那画从画框里敲了出来,卷起来,用一只细绳系好背在背上。这一趟也不算是全无收获,沈甜道:“我拿到东西了,再多东西,佘行天估计也不屑留存。我们走吧。”
罐儿一刀劈开扑上来的人,就看见华澈被机关绊了一跤,连带着包裹都飞了出来。她急道一声“华姐姐!”,便提刀冲上前,无奈又有飞箭如雨,她只得边打边退,喊道:“华澈姐姐,往海边跑!”
华澈迅速爬了几步把包裹抱起来,边跑边喊:“枪哥,枪哥!!护驾!快护驾!”
几个呼吸后,冷枪从远处凌空而来,落在她身边,袖子翻飞间打落数道飞箭,永夜岛人刀枪齐齐围上,他一把揽过华澈的腰旋身飞起,踏着一拥而上的人头冲出重围。
佘行天被一剑挑飞,退至数百步才堪堪避开剑气,他衣衫凌乱,头发都散开,很是狼狈:“三尺雪,鸦衔剑要和永夜为敌吗?”
“我本来只是答应了沈甜要保护他的朋友。”三尺雪持剑而立,不动如山,“不过现在我改主意了,你这副把沈甜视为囊中之物的样子,让我很不快。”
佘行天眼睛骤然迸出杀意,又很快收敛。
“这就生气了?”三尺雪说,“武功不高,气性倒是挺大。”
一行人且打且退,入口阵法早已被破坏得不能看。罐儿本还在着急,即使他们逃到入口,劫船又是一番功夫,然而等到能看见海时,却见海面上赫然停了数百条战船!而上面高高飘扬的旗帜,罐儿再熟悉不过,她激动地大叫一声:“师父!”
他们隔得尚还有数里,自然是听不到互相的声音,但只看战船上密密麻麻的人,就知道问世恐怕是倾尽上下所有弟子。
罐儿感动得几乎涌出泪来。
除了问世的船,还有些罐儿认不得的船,很快她就知道了,因为步踏风站在不远处,对着三尺雪喊:“首领,按您的吩咐,快船叫问世的人来了!”
三尺雪朗声道:“二当家的位子是你的了!”
步踏风笑开来,声音更有力:“好嘞!姑娘们,把人给我拦下来,送首领登船!”
回应响彻天际,步踏风的人攻势愈猛。佘行天面色阴沉,忽然听到身后忽来风声,一时,几乎所有人都看向半空——
沈甜和鬼怜借着山势轻功而来,下方不少尸体,沈甜一时找不到地方落脚,踩在一座假山上方,海风吹得他有些凌乱的束发飞扬。
“沈甜!”罐儿眼角都溢了泪,“你终于来了!”
“让大家担心了!我们没事!”沈甜朗声道。
佘行天忽然拿起一只骨哨,用了内力吹响。众人皆以为他在呼叫援军,不想下一瞬,震耳欲聋的爆破声从众人身后响起,步踏风险些被爆炸的波浪掀飞,好在她常年走商,对这类把戏敏感非常,在听到异动时就飞身往回跑,才堪堪避开。
重重火墙竟就这样拔地而起,永夜岛入口下方竟布置了这样多的火药和易燃物!火墙绵延之广,恐怕他们还没冲出火跳进海里,就会被烧得倒下;而此处两侧又被高山拦截,鬼怜大骂一声疯子,这火墙很有可能烧到山上!
为了拦住他们,佘行天竟然行这样的险招!
方才爆炸声太大,众人耳朵都还有些嗡鸣,因此只是看到沈甜似乎叹了一口气,抬起了手。
“五帝五龙,降光行风。
广布润泽,辅佐雷公。
五湖四海,水最朝宗。
一道无形的气漩在他指尖旋转,众人皆感觉忽然一阵无名狂风从脚下往天上冲出,连带着火也跳动更甚,天际仿佛隐隐有龙鸣雷动。
“神符命汝,常川听从。
敢有违者,雷斧不容。
……风水自兴来,急急如律令!”
轰——
雷声轰鸣,仿佛就在众人头顶炸响。几个眨眼间,天色就灰暗下来,几个呼吸间,暴雨倾泻!
仿佛刚刚那阵无名狂风就已经将这里所有的风都卷走,只有打在身上生疼的雨水直直落下。
沈甜浑身湿透,隔着雨幕,甚至没有再看佘行天一眼,便抽身而退。
“清——”佘行天忽然往前走了一步,又堪堪停下;那个下意识喊出的名字,也囫囵落入雨水湮灭。
海浪不断朝岸上涌来,配合着暴雨将火熄灭。沈甜领着众人往已经等候多时的战船过去,海浪仿佛惧怕沈甜一般,随着沈甜的前进退回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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