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棠原来常跟着父亲上山,熟门熟路。他知道大多数草药的生长习性,什么样的草药生活在什么地方,他都门清,因此采药对他来说不是难事。采完药,他还顺带采了小半篓枸杞芽来。
已经是初秋的季节,这是今年能采到的最后一拨枸杞芽了。秋天的枸杞芽虽不如春天的鲜嫩,但油盐炒了仍别有一番滋味,还能清火明目,顺便能给宋雁行换换口味。
返回的时候,途经父亲坠落的山崖,沈清棠揉揉发红的眼角,坐在半山腰上发了会儿呆。
等他回到宋家,明月仍是在院子里忙活,看见他背了半框野菜回来,小声嘟哝了一句,“土包子。”
沈清棠不以为意,把草药处理好晾晒在院子里,又把枸杞芽洗好送去了后厨,让宋婶子先给宋雁行炒了一小盘出来。
宋雁行的饮食向来是单独做的,少油少盐,十分清淡。
“这可是新鲜玩意儿,”宋婶子接过枸杞芽,动作麻利的炒了,还顺带手递给沈清棠一个包子,“刚出锅的,先垫垫肚子。”
沈清棠笑着接过,又放了回去,搁在一边,“谢谢婶子,我晚会儿吃。”
宋婶子摇摇头,也不勉强他,这沈清棠看着温温和和,实际上犟的很,守着规矩,不越分毫。
等枸杞芽要出锅的时候,沈清棠掀开了小炉子上的瓦罐。瓦罐里是煨了一下午的鸡汤,正咕嘟咕嘟地冒着泡儿,他小心撇去上面的油,盛了一碗清汤出来。
宋婶子已经把炒好的枸杞芽盛好放在了餐盘上,沈清棠拿过一个软乎乎的白馒头,一并端去了宋雁行的院子里。
宋雁行已经醒了,正靠在床头拿了本书看。
沈清棠过去把书拿走,“少爷,你现在不可太过耗费心神。”
“知道了。”长年生病,苍白的眉眼也掩饰不住宋雁行俊朗的样貌,可惜亦是因为长年卧床,走不出这一方小院落,宋雁行眉眼间有些戾气,旁人面对他会无端端生出些害怕来。
沈清棠倒是不怕他的,一个病人,除了发发脾气,其他的什么也做不了,“今日阳光不太晒,我扶你去院子里用午饭。”
“好。”
沈清棠仔细把宋雁行的头发挽起,又给他披了一件夹棉的外衫,才扶着他去了院子里。
便是在炎炎的夏日,宋雁行也是要盖着被子睡觉的,他如今身体刚刚有了起色,万不敢受一点凉。
宋雁行呼吸着新鲜的空气,阳光照在身上,很快有了暖意,眉眼间跟着舒展了许多。
“你吃过了?”
“少爷先吃,我一会儿就去。”
“眼角怎么伤了?”
“去山上不小心被树枝擦到了,不碍的。”
宋雁行先喝了碗鸡汤,胃里已经有些满了,他慢悠悠吃了两口油盐枸杞芽,就放下了筷子。
“少爷再吃一点儿,”这猫一样的胃口,沈清棠看的皱眉。他掰了一块馒头,喂进宋雁行嘴里,又喂他吃了两口菜,直到宋雁行眉头皱了起来,才停止动作。
沈清棠把剩下的馒头和菜吃了,餐盘送去后厨,胡乱塞下三个包子,肚子才感觉饱了。回来正看见宋雁行揉着肚子在院子里慢慢走着。
他倒了杯热茶水,放在一边,等宋雁行一会儿喝。
宋雁行走过来拉起他,“陪我一起走。”
“是,少爷。”
宋雁行轻哼一声,“你倒是会和我见外,我俩是拜堂成了亲的,你不叫我夫君,我年长你几岁,也该唤声哥哥来听。”
沈清棠涨红了脸,摇摇头,“这样不好的,少爷。”
宋雁行本是玩笑,却因沈清棠正经的模样心里涌起一股恼意,推了沈清棠一把。
只是他到底高估了自己的力气,没推动沈清棠,自己反趔趄了两步,愈发恼了,“出去,别让我看见你。”
“少爷,”沈清棠站着,自不会真的出去。他敛下眼眸,密密的睫毛扫下来,在下眼脸形成一道小小的阴影。?
宋雁行斜他一眼,独自进了屋,门关的山响。
沈清棠已习惯了宋雁行偶尔阴晴不定的脾气,静静等着。果然不一会儿那门又开了,里面传来声音,“把茶水拿进来!”
……
沈清棠不是个能闲住的,宋家下人都变卖后,院子里就没人打理了,原来一院子花花草草都枯死了。
趁着空,沈清棠把枯枝败叶都清理了,对阳光下眯眼养神的宋雁行道,“少爷,莫种花草了,快冬日了,种些白菜萝卜吧!”
“好!”
“这边再种些麦冬,可好?”
“好!”
“这怎么行,”一旁洗衣服的明月急了,“少爷院子里种这些乱七八糟的算怎么回事!”
“无碍的。”宋雁行抬抬发沉的眼皮,盯着沈清棠忙忙碌碌的背影看了一会儿,又把眼闭上了。
沈清棠把清理出来的草叶都烧了,当作草木肥用,然后捋起袖子,拿着锄头一垄一垄地翻地。
宋雁行养足精神,觉得这样的事很有意思,走到沈清棠身边跃跃欲试,“给我,我来试试。”
沈清棠把锄头交给他,教他怎么用,“很简单的。”
“嗯,”宋雁行试了两下,“还行,不难。”
沈清棠忙活了半天,有些渴了,正好停下来喝口水,“少爷,你慢慢来,身上微微出了汗就得停下,知道吗?”
“知道了,啰嗦。”
沈清棠看宋雁行锄了一会儿,瞧他不会伤着自己,这才进屋拿热茶水喝。
他拿了茶壶刚出来,就被人猛推了一下,一个不稳,趴在地上,一壶热水尽数洒了出去,溅的他手背、脸上、脖颈上都是。
宋雁行的双胞胎弟弟叉着腰站在一旁,气势汹汹道,“沈清棠,谁准你让我哥哥干这种事的!”
未等沈清棠出声,宋雁行先呵斥道,“谁准你们这么胡闹的?”
双胞胎原是要替哥哥出头的,没成想遭到哥哥的呵斥,嘴一撇,眼泪就要掉下来。
“憋回去!”宋雁行没空理会他们,走到沈清棠身边,仔细查看,“可伤着哪里了?”
“我没事,只是衣服脏了,我去换衣服。”沈清棠笑笑进了屋,把院子留给兄弟三人。
“不许哭,站好了,谁告诉你们他支使我做事了,谁教你们的背后推人的,你们以后也准备如此小人行事?”
“不动一点脑子,若下次还这样,我就把你们脑子挖出来,让宋婶子炒了。反正留着也没用,不如给爹娘添盘菜。”
“哥哥……”
“面壁去,今儿个不许用晚膳!”
屋里沈清棠换好了衣服,正给自己上药。滚烫的茶水贱到身上,一开始痛感不明显,这会儿火辣辣的疼。
“我帮你。”宋雁行训斥完弟弟就进了屋。
沈清棠把一个小木罐递给宋雁行,那里面是他自己调配的药,墨绿色的膏体散发着淡淡的幽香。
宋雁行挑了一点出来,轻轻地涂抹在沈清棠被烫到的地方,然后一点点的将粘稠的膏体揉搓开。
沈清棠看着窗外面面壁、一动也不敢动的双胞胎,问道,“就让他们在外边吗?”
“嗯,待着吧,他们不小了,总该长长记性。”
“才不到七岁。”
宋雁行疲惫地揉捏眉心,“现在管还能掰过来,再放纵下去就无法无天了。”
“要不要去躺一会儿?”
寻常人气急也会胸闷、难受、呼吸不畅,更遑论宋雁行身体这么虚弱的人了,刚呵斥那几句他恐怕得好一会儿难受。
“得躺一会儿,”宋雁行拉着沈清棠往床边走,“头疼,胸口也闷,你帮我顺顺。”
外边的双胞胎倒是非常听哥哥的话,用晚饭的时候动都没有动一下,就乖乖面壁站着。
宋夫人和宋老爷前面不知道发生什么事,吃饭的时候左等右等人不来,过来看。听闻了前因后果,理都没理睬双胞胎儿子就走了,用完饭还不忘吩咐宋婶子把厨房收拾干净,一点儿吃食不能留。
月上中天,静的只听见鸟鸣时,宋雁行才开了口让双胞胎回去。
双胞胎活动活动没有知觉的双腿,互相搀扶着回去睡觉了。临走前还一步三回头,委委屈屈的眼神,倒把沈清棠的心看软了。
…….
沈清棠干活儿利落,没几天就把菜和麦冬苗都种下了,院落翻整的干净整洁,虽不如以前雅致,却多了些烟火气。
以前种花的还有几个大陶盆,宋雁行帮着零落有致地摆在了院子里,里面种满了千屈菜。
千屈菜并不是菜,而是一种紫色的小花,一串串的开着。不管阳光能不能照的到,它都会生根发芽开花。
一棵千屈菜就能开出一片花园,每年春天,千屈菜还没有开花的时候,从顶部剪下一段,随便扦插在什么地方,它都能成活。
沈清棠最喜爱这样顽强的生命力。
“这河边的野草也值当你费这么大的力气?”嘴上这样说,宋雁行身体倒很诚实,和沈清棠蹲在花盆前,拨开土,往里面撒种子。
“少爷,我给你把袖子捋捋,一会儿沾上泥了。”
“好。”
“少爷,埋的太深了。”
“哦。”
“就挖这么浅浅一个小坑就行。”
“好,知道了,这样行吗?”
“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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