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十六,清晨沈清棠经过春风阁,里面已经是杀鸡宰鹅,好不热闹。
到了一年的末尾,这日做生意的都要举办尾宴。一来酬谢土地爷过去的关照,祈求继续保佑来年生意顺利、蒸蒸日上;二来是答谢工人一年的辛劳。
春风阁从里到外打扫的干干净净,院内供桌已经抬了出来,只待摆上了三牲、四果、酒水、蜡烛等一应贡品,择吉时主家烧香磕头后,宴席就能开始了。
做工的人却不似主家这般轻松,参加宴席之前个个心里都是忐忑不安,这份工明年能不能保住就看今天了。
尾宴之上必不可少的一道菜就是鸡,工人按名字落座。若鸡头对着某人,就代表此人来年不会再聘用,但若鸡头对准的是东家,则是皆大欢喜,代表主家不会辞退任何人。因此直到开席,工人们提着的心才能放下来。
酒坊那边自然也要举办尾宴,沈清棠出门时,宋雁行、宋雁回兄弟几人也已经结伴往酒坊去了。
尾宴上工人不必到的那么早,两处做工的人比平时更加默契,不约而同聚在一处,讨论着主家会不会辞退人、谁最有可能被辞退….
也有不参与这个话题的,李峰、李岩、李方其、李五云几人就在一起商量要给主家送什么年礼。前几天,他们几人正式被提为了小管事,心里对宋家感激。在酒坊干活儿管的严,但是工钱也多,付出和得到是成正比的。几人原来日子一般,甚至拮据,现在是越来越好了。
终于挨到开席,工人们心里的一块大石头彻底落下,酒坊和春风阁都未辞退任何人。除此之外,每人还得了双倍的月钱,宴席结束后,贡品也每人分了一点儿让拿回家去。
饶是李峰稳重,回到家仍然不敢相信。他以前在别处做过工,拖延工钱、克扣工钱的遇着的太多了,还是头一次碰见给双倍月钱的给东西的。激动过后,就翻箱倒柜,把好东西挑出来准备年礼了。
而落霞村也再次因为宋家不平静了起来,光是听说今日宋家两边都要摆宴就已经惹人眼了,早上就有人耐不住说起了风凉话,说什么宴席上不会有什么好菜,比起镇上的老爷家肯定是差远了。
到了晌午,吃席的人回去,便只剩下眼红了。先不说尾宴上的的菜比一部分人置办的年夜菜还好,提回来的贡品和双倍的月钱更加让人羡慕。此时说风凉话的没了,不少人心里暗生了后悔,后悔没早早和宋家攀上关系。有心思活络的,提了酒就去找里正了。
往年过年宋家门可罗雀,今年倒好,不断了人拜访,宋管家应付人应付的嗓子都快哑了。
里正心里明镜,压根为这些看人下菜碟的人出头。村里人走里正的路走不通,只好直接找上宋家。村子里就这一点不好,人言可畏,宋家不好直接闭门谢客,可不就忙坏了宋管家。
撇开村里的人不谈,沈清棠原来介绍到酒坊做工的人也陆续给他送来了年礼,东西虽都不贵,但心意不好回绝。沈清棠一一收下,备了几份回礼,隔两日让冬青送了过去。
马文泽和李世安也都派人送了年礼,两人做事极为妥帖,年礼都准备了两份,一份是给宋家的,一份是给沈清棠的。
李世安腊月二十六成亲,随年礼送来的还有几张请柬,请柬给的自然是他平辈并且常打交道的这几人,沈清棠、宋雁行、宋雁回、宋雁宵、宋雁岭和宋雁鸿。
几人知道李世安要成亲,早备好了贺礼。腊月二十六这日一早,乘着马车就一同来到了镇上。说来他们虽然和李世安熟络,但还未到他家里拜访过。李世安是今日的主角,从起床就忙的脚不沾地,特地安排了马文泽过来接他们。
近了李家的宅院,就能听见里面的闹嚷,丫鬟小厮们进进出出,步子比平时快了几倍。沈清棠本想着能放松一日,看见这样的情形不免替他们紧张起来。
李家高门大户,按说这样的大事不少经历,偏偏李世安与别人不同,他的亲事办的异常高调。倒不是说家里对他特别重视,也不非为了显摆,而是广而告知,李家这个二十多岁的不肖子孙终于成亲了!
李家宾客盈门,沈清棠和宋雁行兄弟几人不想添麻烦,找了一处不显眼的位置落座后,就让马文泽去招呼别的客人了。
几人快占了一张桌子,说说笑笑倒也自在。稍刻马文泽领来了一个年轻人作陪,是李世安的堂弟,叫李世德,他腿前几日崴了一下,现在还肿着,不便走动招待,陪着沈清棠几人正好。
李世德在静州待过几年,熟悉那边的风土人情,以此打开了话匣子,很快和几人聊的火热。
正说着,李世德拱拱手站了起来,高兴道,“我哥接新娘子回来了。”
院中的宾客听到动静,也安静下来,纷纷起身。没一会儿,李世安一身红袍,整个人都洋溢着喜气,背着新娘子跨过火盆,出现在回廊那头儿。
回廊上铺着红布,两边满是盛放的桂花盆栽,满园子的香气。
李世安把新娘子放到红布上,喜绸牵着并肩走了过来。到了吉时才能拜堂成亲,他先把新妇送进内院休息,随后自己出来挨桌寒暄,笑的嘴都合不拢了。
到了沈清棠这里,李世安格外亲热,也不顾忌宋雁行,一直揽着沈清棠,“幸亏遇见你,我爷爷才有了点儿奔头儿。”
沈清棠失笑,“这是怎么说的?”
“你不知道,我爷爷今年88了,打年初药就没断过,只是一直挂念着我的亲事,定下亲后,他气色大好,又盼着我成亲生子,精神好了许多。”
李世安话音未落,那边几个小厮已经馋着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坐到了堂中主位,李世安的爹娘叔婶依次坐在两侧。
沈清棠看到李老太爷的神色心内只道不好,待李世安回内院接新娘子出来拜堂,马上拉着李世德让他带自己去见李老爷。
“这,”李世德只当沈清棠想攀关系,有些为难,“二伯这会儿怕是顾不上,不如等亲事结束如何?”
沈清棠来不及解释,低声道,“老爷子面露死气,恐撑不过拜堂。再耽搁一会儿,恐怕你家红白事要一起办了。”
李世德心里咯噔一声,不敢小觑。但他知道二伯今日请了好几位高明的大夫伴在爷爷身侧,若此时贸然过去,恐挨训斥,于是借口离开,先找到了马文泽,耳语一番问道, “你这个朋友靠谱吗?”
马文泽听后亦是大吃一惊,但他关键时刻很是拎得清,不敢耽搁任何时间,拉着沈清棠找到李老爷到了僻静处,把前因后果简短讲了一遍。
沈清棠亦快速解释道,“我观老爷子面色发乌,想必患有心疾已久,他脸上已生棋子大小的赤黑色暗点,不过撑日子罢了。眼下双眼神乱直视,肩膀微微发颤,便是大限要到了。我这里有一粒护心丹,是我师父了尘大师给的,您放在老太爷舌下,让他含着,好歹能撑过今日。”
李世安二十多才成亲已经惹来不少闲言闲语,若成亲这日爷爷死了,恐怕他一辈子要沾上克亲的名声,连带新娘子恐怕也不会有好名声。
那边喜婆的声音已经传来,李世安和新妇马上就进来拜堂了。李老爷来不及多想,接过护心丹,借口为李老太爷整理衣服,放在了他的舌下。
沈清棠刚才一脸严肃的离开,宋雁行兄弟几人都有些不明就里,待他回来,小声问起缘由。沈清棠坐下喝了两口茶,心跳缓了,才小声把事情讲了一遍。
此事无论如何说不上好,若李爷爷没死,以李家的威望,李老爷一句话,沈清棠医术不精的名声就落下了。若李爷爷死了,那护心丹也有可疑心之处,若李家因丧亲之痛迁怒,更说不出有什么后果。
宋雁行在桌下拉着沈清棠的手,安抚道,“无碍的,我信你。”
宋雁回宋雁岭几人也小声道,“我们也信你,且放宽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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