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邵平半梦半醒,倒是茹娘睡到呼呼的、一夜安稳。
第二天一大早,茹娘叫起邵平,给了他一包沉沉的银子,催着他去镇上。自己则悠悠闲闲在村里转了一圈。
回家后吃了两碗粥,精神十分爽利。站在门口看到邵平带了一个人回来,起身假借送红枣馒头,敲开孙家的门,把王氏叫了出来。
王氏得了一盘暄软的馒头心里高兴,将馒头放下,站在门口同茹娘多说了几句话。
说着说着,茹娘越靠越近拉住了王氏的胳膊,“王姐姐,我瞧你病一直不好,想是我家邵平医术不精。你也知道,若他治不好你的病,我这心里一辈子也别想过去了。因此自作主张,找了镇上的大夫来替你瞧。”
王氏脸上明显有一丝慌乱,便想往屋里走,因此用力想要挣脱茹娘。
茹娘不防备她力气那么大,险些被她挣开,下意识死死抠住她的衣袖,嘴上喊人来帮忙,“王婶儿,快来帮我劝劝,你说我好心请了大夫来给王氏看病,这王氏竟然不肯!”
王婶儿一早得了茹娘的授意,一路小跑过来,帮着拉住了王氏。
茹娘这才抹抹额上的汗,苦口婆心道,“你说说你,病哪有一直拖着的道理。咱们都是女人,怎么能看着你受苦呢!”
王氏急赤着脸分辨,“不劳你费心了,我实在是没钱看病,你别为……”
“不劳费心也费心多回了。”这会儿孙家门外聚过来的人已经不少了,茹娘特意放大了声音,“你之前为了顾全公婆的面子,悄悄求了我帮你抓药,可眼下病不见好,再托下去你的身子彻底完了。王氏,钱不是问题,这钱我先帮你垫着都没问题。孙叔孙婶平日里好想与,等以后你们手里宽裕了再把钱还我就行。”
孙父孙母这会儿也顾不得立好人人设了,帮着拉王氏进屋,“不行不行,茹娘,我们实在不能再麻烦你了……”
茹娘一早上可不是白跑的,她招呼的婶子这会儿都过来了。人多力量大,几个婶子合力推开孙家的人,另有几个推着王氏坐到院子里,拉着邵平带来的大夫就给她诊脉。
“哎哟,瞧病的事不能耽搁,推来阻去做什么!”
“就是,都说远亲不如紧邻,人家茹娘愿意帮你们,就安心受着,总不能真的看王氏病死吧!”
……
婶子们你一言我一语,根本不给孙家人说话的机会。
被挤在一旁的孙家人欲哭无泪,眼睁睁看着大夫报出了茹娘的脉象。
这一个大夫瞧完还不算,邵平是把镇上大医馆的大夫都找了来,那大夫是一个挨一个进了孙家的院子。王氏什么病,吃过什么药,该怎么治说的那叫一个清清楚楚。
再有那么多婶子做人证呢,以后王氏怎么样,这盆脏水是泼不到慈和堂头上了。
这一顿闹腾就到中午了,茹娘满意地离开了孙家,离开时还把那一盘红枣馒头拿走,这么好的东西,不能便宜烂人!
而孙家紧闭了大门,里面发生什么谁也不知道。
宋雁行和沈清棠把这一切都看在眼中,那叫一个瞠目结舌。他们习惯了把事情往复杂想,费心筹谋,倒没想到能这么单刀直入,简单粗暴就把王氏的危机解除了!
这么越想,越觉得搞笑,所以说么,人还是得简单一点,再多的弯弯绕绕最终都会败给真诚。
看着得胜归来的茹娘,沈清棠笑道,“茹姐姐好筹谋,当真是叫我们佩服。使这么多人过来,花了不少银子吧?我都补给你。”
茹娘大手一挥,“和我说钱见外了,本来这事也是我惹出来的,该我收拾。”
“怎么能这样说。说到底,事情是因我而起……”
茹娘瞪他,“若这样算,这些年清柏在你那里吃的喝的学的手艺是不是也得算上一算?”
邵平出来打圆场,“我在家一向一听她的,清棠你叫她一声姐姐,便也听她这一回。”
沈清棠知道不能勉强,便应了下来。两家人情分不一般,不好因为一点钱就伤了多年的感情。
回去路上,沈清棠忍不住感叹,“谁说女子不如男?茹姐姐这一手,咱们都没想到。”
“是呀,”宋雁行笑道,“如今孙家解决了,单对付沈月和郑槐也容易了很多。”
“嗯。”经过这么多事,沈清棠已经成长了很多,再如何,他不会对要害自己的人心软。人都是有自我保护的本能的,而且他还有其他人要保护,不会放一个图谋不轨的人在身边。
“沈月,你如何打算?”
沈清棠看向前面的路,“她做这一切不就是觉着是我害她进了花楼么,那我便让她出来。”
没多久,醉花楼头牌如烟生病的消息传来。原来漂漂亮亮惹无数登徒浪子想入非非的一个姑娘,竟变得皮肤蜡黄,骨瘦如柴,浑身发出难闻的味道,叫人避之不及。
这一病就是两个月,一开始醉花楼的妈妈还给她请了大夫瞧,后来竟是不闻不问了。妈妈如此,欢客更加无情,有新的姑娘顶上,早把如烟忘到脑后了。
如烟独自躺在柴房,冷得蜷缩成了一团。她身边的丫鬟也已经去伺候别人,想拿身上的银钗去换些药钱都无人可差遣。
昏昏沉沉中,有人推开了柴房的门,耳边传来妈妈的声音,“如烟你好福气,这位大爷愿意花钱赎你,还不赶紧收拾收拾跟这位大爷走。”
尽管来人如烟并不认识,她脸上挂起一抹笑,努力起身摆出姿态拢了拢头发和衣服,靠在来人身上,“爷赎了如烟,如烟就是你的人了,如烟这就跟大爷走。”
换作往常,她这番模样不知会迷倒多少人,现在看来,只觉可笑。
男人后退一步,推开如烟,又掏出一锭银子递给妈妈,“找人帮她洗洗干净。”
“哎!”妈妈接过钱,笑得眉眼挤在了一块儿,忙唤了杂工烧热水,又唤了两个丫鬟近身伺候。
男人特意寻了僻静处坐等,但拦不住热闹找他。平日里端茶倒水都是丫鬟的事,这会儿漂亮的姑娘鱼贯而来,可谓司马昭之心,尽人皆知。
可惜男子闭目养神,一个也不为所动。
姑娘们乘兴而来,败兴而归,离开时心有不甘,那男人也就白白挨了些骂,被啐了几口。
如烟出来时,里里外外都收拾了一番,胭脂褪尽,换上了一身寻常装扮,瞧着与寻常的女子无异。然而她在欢场里浸淫多年,身上的红尘气是无论如何都洗不掉的。。
如烟跟在男子身后走出醉花楼,隐隐还听见几句酸话,“呸!真是瞎了眼哟,她都变成那副鬼样子了,怎么还瞧得上。”
“那男人可不像会疼惜她的,出去了一样受罪。”
“可不是,从咱们这里走出去的女人,有几个能过的上好日子的。”
冷风吹来,把这些话吹散在细长的窄巷子里,空余几分悲凉。
如烟跟男子越走心里越没底,一路上男人跟锯嘴葫芦一样,她一句话也没有问出来。她知道男人是谁,也不知道要去哪儿,不知道谁买了自己,也不知道因何要买下自己,她什么不知道,只知他手握卖身契,自己只能跟他走。
直至天黑,如烟才走进一处偏僻的宅院。宅院灯火昏昏,男人把她领进屋,交代她不要乱跑,就离开了。
只有眼前的屋子,不大,是临时收拾出来的,被褥都是旧的,好在没有味道。如烟躺在床上,在一个难得寂静的夜晚,睁眼到了天亮。
天微亮时,她感觉到肚子有些饿,从床上起来,整了整未脱的衣服,去找吃的。
屋子许久没人住过了,小厨房的柜子中有一把陈米,散发着淡淡的霉味。顾不了许多,如烟烧了水,就将米扔了进去。
柴火有些发潮,燃起来有很多烟,呛的人难受。如烟轻掩口鼻,用破草扇轻轻扇着,以防火灭掉。锅中的水咕嘟咕嘟冒着泡,粥的味道渐渐传来。
一碗简简单单的粥,卖相、味道均不佳,竟费了好大的功夫。将粥吹凉,如烟喝了一口,没有米香,却是让她心中一颤,鼻尖有些发酸。
烧火煮饭的事情她以前经常做,如今不过隔了几年的时间,竟像是隔了几辈子。
人人都羡她是醉花楼的头牌,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恩客争着哄着,每天有大把的银子珠宝首饰,都忘了她是怎么才爬上的这位置,都忘了恩客花了钱是要听见响的……
如烟慢慢的将粥喝完,听见大门扭作响,擦了擦嘴,起身迎了出去。
来得人除了昨晚的男人,还有一位年轻的男子。如烟看他有些面熟,想了好久才想起来,“是你!”
沈清棠站在院中,“是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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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 第 9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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