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后别来了。”
“我做不到，我也试过不去想你，但我真的做不到。甚至杀人的时候都不能专心。”
“可我要嫁人的。”
“我娶你。”
宋婉瞥了他一眼，全然不在意道：“又说胡话。”
她要嫁的人不是旁人，是当今圣上，那个黄土埋到脖子根还不肯放权的老皇帝。
都这岁数了，还要选秀，她又有什么办法？主母舍不得自己的女儿，自然要把她推出来顶缸。
宋婉看了看窗外渐渐亮起的天色，又轻轻将头探出窗外，看到已有奴仆早起，便悄声对他说：“快走罢，别让人看见。”
“好。”他点点头，走到窗边停了片刻，又倒回来小心翼翼地将她搂进怀里，他的气息温和轻柔，萦绕在她耳边：“上次答应你的事做不到了，下次我还来，别不理我。”
上次答应她以后不来了。
“快些走吧。”她催促道，打了个哈欠躺下。
他望着她，月华下昏昏欲睡的少女娇憨又淡漠，看起来也就刚及笄，身子单薄，还没长出女人的丰腴，一双低垂的双眼黑白分明，柔和无害，眉心有一颗红痣，与瓷白的面容交相呼应。
迷人极了。
他忽然问：“那日你为何救我？”
她皱了皱眉，转过身去背对着他躺着，鸦青的发丝如瀑迤逦而下，险些垂到锃亮的脚踏上。
她的声音冷而热忱，叫人分不清真假，“因为你长得好看呀。”
仲夏的天亮的很快。
清晨的日光照进宋婉闺房，将桌案、衣柜、胡榻的轮廓一一变得清晰，低垂的纱帐中，她抬起手挡住眼睛。
光还是透过指缝执拗地挤了进来。
门外逐渐有了人声，都是粗使婢女，走路的声音莽莽撞撞的。
虽然是在叔父家，但毕竟寄人篱下，自己又不是个正经的嫡出小姐，小娘养的庶女，怎好意思放肆睡呢。
宋婉起来，推开窗，将窗子一扇扇用叉竿撑好，潮湿的空气扑了满面。
院中不知何时抬进来八口大红漆的雕花箱子，上面系着喜庆的红绸，还有执雁礼，再仔细看去，箱子上刻着“荣”字。
是荣亲王世子的聘礼到了么？前几日才过了小定，这是纳征下大定来了。
宋婉心头微微一凛。
荣亲王世子，是表妹未来的夫婿。
这门亲事对于叔叔一个都水清吏司的五品郎中来说，本来是高攀了的。表妹是高嫁，应举家欢喜才是。
但……天上哪里有掉馅饼的事呢，那炊金馔玉养大的世子，其实是个病秧子，身子骨差得很。
据说，一阵风都能把他吹倒，几乎是个废人。
嫁过去就得做好守寡的准备。
宋婉将窗子放下，愣了片刻才发觉自己怎么还可怜别人呢？自己的处境又能比表妹好多少？
待她收拾停当刚想去给婶娘请安，便看见连廊低垂的竹帘下婢女们脚步匆匆而过。
“不好了，小姐又闹起来了……”连廊下的婢女慌忙道，“我去请郎中来。”
宋婉有些意外，但又觉得理所当然，自从得知要嫁给病弱世子冲喜，表妹宋娴就三天一小闹，两天一大闹。
她不想嫁又有何用，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闺阁女子哪里能左右自己婚嫁？
宋婉笑了笑，知道今日又不必去请安了。
叔父在兵部任职，官拜五品。五品官在帝都随手扔块石头就能砸到一个，但即便如此，叔父也沾染了些权贵的风雅气息，府中景致极为考究。
宋婉所在的院子虽然偏僻，通过绣楼的窗户看去，却也是一步一景，比起在元州与小娘所居的逼仄要好太多。
她倚着重重帷幔，清晨的一道日光透过窗棂落在她无瑕的面容上，繁复的光影勾缠交织，有种光怪陆离的美。
她突然觉得无望，孤身客居在此，等着入宫成为那老皇帝的秀女，仿佛是向死而生的。
她也不是没肖想过以后的人生和未来的夫君，无论是锅边灶台打转，还是为郎君红袖添香，都没想过竟是如今的光景……
为了什么呢，宋婉眉间攀上一丝惆怅，为了小娘。
只希望父亲和主母能善待她那瘦弱命苦的娘！
她沉默着，眯眼看着窗外，窗户下的瓦片上竟插着一支玉兰花，雨水打过之后花瓣愈发洁白饱满。
没多久，它就会凋零而去。
她伸出手将花拿起来，细腻又脆弱的触感在她指尖弥散开来。
“是公子留下的。”一旁的婢女压低声音道。
公子？
宋婉忽然想起昨夜里青年湿漉漉的眼。
公子，是他留下的婢女对他的称呼。说来也是可笑，当初杀了主母留下的眼线，拜托他给寻个婢女过来，他竟找来了这个武婢。
平日里这武婢佝偻个身子，丝毫看不出有那样漂亮的功夫。
婢女叫他公子。
宋婉觉得有些荒唐，一个行走于暗夜不可见天日的刺客，还学世家勋贵们叫起公子来了。
她想起来了，他叫南宫云谏。
他似乎和她想的有点不一样，虽然是个杀手，却对她起了怜悯之心。
话不多，却会在窗外留下一支玉兰讨她欢心。
他虽不光彩地溜进她的绣楼，却从未苛待过她，几乎对她有求必应。
想到这，宋婉眼皮跳了跳，问一旁的婢女道：“我拜托他的那件事有消息了么？我小娘到底如何了？”
小娘自从生了她，身子骨就弱的不得了。父亲娶了正妻，正妻彪悍不容人，小娘和她的处境就愈发艰难，克扣药物是常事，能活着已是不易。
宋婉在元州时常常生出寄人篱下的凄苦之感，这种感觉竟比来了帝都寄居在叔父府中更甚。
她向来不是良善之辈，这种对人对事的戒备不是先天而成，而是经历了人情冷暖后打磨出的小心谨慎。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1页/共2页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