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重遇

连韩辛未都知道,“李总的外卖”是一个多么滑稽的词组。

想当年在美国求学,中餐厅的菜又贵又难吃,李崇裕愣是忙里偷闲练了一手好厨艺。现在是忙,但他还有健身和自炊的习惯,连在外吃饭都挑剔,更何况外卖?

韩辛未悄悄看向李崇裕,果然,脸黑得不像吃外卖的,下一秒仿佛能吃人。

“放那儿吧。”他冷冷道。

前台也不啰嗦,把外卖袋放在桌上便溜之大吉。韩辛未见状,唇瓣稍动了动,还没来得及说出什么,李崇裕的眼神扫过来,毫不掩饰的不耐烦:“你也出去。”

“行,你……悠着点啊。”

李崇裕隔着办公桌看向那袋外卖,平复好几分钟,才上前拎起订单瞥了一眼。这是家声誉不错的小碗菜,点的餐刚好凑够100元。

再联想起会议中那通没头没尾的电话,是谁点的,答案呼之欲出。

他拍照发给阮绘露,很快对方回了消息:【收到啦?好吃吗?】

李崇裕看着屏幕熄下去。

那头阮绘露正剥着小龙虾,摘了手套来回消息,还耐心等了一会儿,见他没答复,便把手机扔到一旁,继续戴手套。池画笑她:“不等李总的指示了?”

“他神出鬼没的,反正外卖送到就行,别的谁管他。”

“也是。”池画忽然想起另一桩,“诶对了,你之前说有事情要问我,什么事?”

就是李崇裕托她问池画工作那件事,睡了半天,又帮池画搬了半天家,差点忘了。

阮绘露想了想,决定换个角度切入:“没什么,你最近工作找得如何?”

“难说,鹭城这就业环境严峻得超乎我想象,我怀疑hr拿我刷kpi呢,那天去面试,面试完了告诉我他们不想招历史学的,我是突然变成历史学的吗?简历上写得明明白白好不好!真是有病。”

“那……”见池画如此,阮绘露心里有了点数,慢条斯理地试探,“其实星途也不错,是不是?”

池画一秒警觉,双手护在胸前:“干嘛,要我委身老男人?我可不干。”

阮绘露被她逗笑:“我想你们之间有点误会。”

然后一五一十将李崇裕托她说的事情转达清楚。

池画也是明事理的,听完脚趾抠地,只恨自己当时一股血性直冲天灵盖,竟然不分青红皂白将未来老板骂了一通。

“他不会打击报复我吧?!”她仰天长啸。

“不会的,韩辛未他……”阮绘露正思考怎么措辞,“他也不是个坏人。”

“你说的我当然信啦,只是我都这么骂他了,他还想让我去上班,你真不觉得有诈?”

“有什么诈?”

池画正色:“觊觎我的美貌。”

阮绘露:“……”

你说什么是什么吧。

池画纠结半天,觉得再怎么社死也比不过饿死,还是要了星途的offer。用她的话来说,不看僧面看佛面,好赖阮绘露是老板同学,他们不至于太过分。

叽叽喳喳吃完饭,阮绘露想到可以给李崇裕回信,拿起手机,发现他一直没回消息。

在忙?

她还是第一次这么揣测聊天框那头的人。

叮——

李崇裕在等红灯,刹停了车,取过中控台上的手机,消息潮涌般汇入。

第一条就来自阮绘露。

【Lulu鹿:池画同意了,后续你们自行跟她对接。】

他熄屏扔到一旁,舒了好几口气,才又拾回来。

信号灯红转绿,他没有太多时间和耐心回复,索性拨通了电话。

“喂?”

“我,李崇裕。”简单自报家门后,他单刀直入,“谁教你的?”

阮绘露愣了两秒才回神,知道他说的是外卖:“这不算请你吃饭吗?”

路虎揽胜穿行在夜色中,光影于男人脸上扑朔,深潭似的眸底情绪不明。似是鼻尖逸出一声冷笑,他话音凉入人心:“你自己觉得呢?”

本来抱着侥幸心理的阮绘露被他诘问得彻底,缓缓地蜷起来,像蜗牛在找它的壳。

“我觉得挺好的。”她嘟囔着,“再说了,我可帮了你大忙。”

“真要算,那也是韩辛未欠的人情。”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像是经过一时的思忖,“不许叫外卖,我不吃。”

“……”就你事多。

阮绘露握着电话,半天没声音。李崇裕在行驶中,本就是分神打电话,见她没动静,便也专注开车。直到停好了车,看到电话仍接通着,才拿起来问:“还有事?”

“是。”踌躇良久,她终于能说出口,“李崇裕,我想我们的生活节奏也不统一,你的口味又挑……不是,独特,真的非要这样不可吗?”

分明是给彼此的生活添堵。

李崇裕没有下车。别墅的车库感应灯熄了,黑暗中,只有通话界面的微光笼着他,神情仍旧淡漠:“我没觉得麻烦。”

阮绘露心梗了:“因为麻烦的是我啊!”

本来她可以过每天下班就打开勿扰模式回家躺平撸猫的美好生活,现在却为了李崇裕绞尽脑汁做餐厅攻略。这人真是资本家当惯了,一点不能体谅别人劳动的辛苦!

连日的委屈似寻得一处宣泄,阮绘露继续:“明明你也知道,直接还钱是最简单的解决方式,偏偏想出这个损招,还要挑三拣四,难道像高中一样,这也是他们给你出的馊主意吗?你自己没有一点分辨力?”

说着鼻头酸涩,阮绘露长吸了口气,才免于泪水决堤。还好她在阳台接的电话,这会儿池画在收拾行李,没发现她的反常。

李崇裕默了一瞬:“高中怎么了?”

阮绘露真是替他的情商着急。

闭上眼,仿佛又回到那座鹭城一流的私立学校,她仿佛误入有钱人的棋局,被当作一个异类,侧目、白眼、议论纷纷。

这一切,在李崇裕赌注一般的告白后甚嚣尘上,始作俑者却毫不知情,她也没有立场怪他。

下赌注的人才最恶劣,而他不知是真是假蒙蔽其中,做了亲自引刃向她的刽子手。

“这就是阮绘露啊?长得也不怎样嘛。”

“别胡说,人家是坚强倔强小白花。”

“真把自己当玛丽苏女主了?考进来不会是钓金龟婿的吧……”

“李崇裕表白时她认真考虑了一下吧?太好笑了,这难道不是一看就是玩笑吗?”

“好学生警告,社恐警告!”

“露姐我怕了呜呜呜……”

“你演得一点都不真,扣工资!”

……

面容姣好的少女毫不掩饰自己的嫉妒与刻薄,淬毒的话刀似的刺向她,皮开肉绽,丝毫不曾怜顾这样的疮疤或许要用毕生来愈合。后来,则是无以复加的冷眼、讥讽、孤立……但她无从说起,李崇裕并不能体会。他生在高处,早忘了怎么触碰脚下的土地,更同她云泥之别,不能做一个好的倾听者。

忽然一阵惊雷将她由痛苦的思湎中唤回,手机业已发烫,但信号仍接通着。李崇裕那头隐约有风雨声,阮绘露听得不真切。

“没怎么。”她还是决定藏下秘密,“都过去了。”

李崇裕听出她闷闷的鼻音,“你哭了?”

“对,怕打雷下雨。”阮绘露堂皇地撒谎,“钱我会还你,不必用这么麻烦的方式。你如果不收,我就让凤姨转。”

她没有再商榷的意思,干脆利落地挂断,抹了抹脸上的泪,拉开落地窗回家去。风雨欲来,阳台外有如狼嚎,伴着不时电闪雷鸣,很是吓人。

真正怕雷电的池画从小卧室钻出来:“露露,今晚打雷我能跟你睡吗?”

大学时期的雷雨夜,都是她们作伴。阮绘露笑笑:“好呀,反正你的东西一时半会也收不完。”

“那太好了!我先把睡衣护肤品找出来,然后搬被子!”池画扑在她身上撒娇,“还是你对我好。”

“留着力气讨好你老板。”

“……现在后悔这个offer还来得及吗。”

*

李崇裕刚回到家中,倾盆大雨便淋了下来。隔音玻璃效果好,户外宛如末世,李崇裕家中安宁如常。

他不与父亲同住,这座临近CBD的别墅是回国时当投资买的,因为公司选址,便着手装修自住。整屋是相当克制的黑白极简,用老李总的话来说,一点人气儿也无。

他接了杯冰水,站在餐边柜前,还在想阮绘露的话。

高中?高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何他一无所知?

当时他大张旗鼓地告白,选的情话也相当土味,就是为了让大家知道这从头到尾就是个闹剧,可是听她的意思,倒是事与愿违。

凉意滚过喉头,李崇裕在通讯录找到韩辛未。

“大哥,美好的周末夜晚,不会要找我加班吧?”对面传来一阵哀嚎。

“池画同意入职了。”

“真的?谢天谢地,这两天可没有比她像样的人来面试。”

玻璃杯已经空了,李崇裕却仍攥着,杯壁爬着水痕,沾湿他的指腹,仿佛屋外的雨下了进来。

他打断韩辛未的告别,启唇:“别忙着挂,还有件事。”

“你说。”

“当年……阮绘露经历了什么,你知道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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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重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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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载中眠月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