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拾壹

“我怀疑秦枳不是自杀。”

周觐川听了第一句话,目光顿时一凛。

陶染跟他对视了片刻,平静地问:“你已经发现了,是吧?”

面前的人没有说话。

陶染继续道:“她原本在十月七日那天晚上六点,约了我的同事见面。”

“我那位同事跟她是校友,以前两个人在学校里的关系不亲不疏,但认识很多年,知根知底。秦枳在六号那天晚上联系了他,说她有东西想交给他,请他宣之于众。”

周觐川看着她的眼神略微诧异:“什么东西?”

“不知道。”陶染的回答干脆,且出乎意外,“可能是个视频,也可能是照片、录音……但是现在已经无从得知。”

“关于什么?”

陶染沉默数秒,答:“潜规则。”

周觐川今天第二次听到这三个字,眼皮倏然一跳。

“秦枳这几年突然火起来不是偶然,很多事情有得必有失。”陶染低声说,“从她之前跟我同事在电话里模糊的交谈中来看,这件事没有通常的潜规则那么简单,其中牵扯到了多方利益,甚至可能有知名的政商人士参与其中。曝光这件事情的风险很大,在事发那天之前,她就已经发现对方有所察觉,自己的处境很危险。”

周觐川的脸色逐渐沉到深寒,良久之后,他缓缓靠向椅背,下颌的线条跟声线一样疏冷绷紧,仿佛责问:“这么重要的信息你们现在才说出来?”

陶染不答反问:“这么重要的东西,秦枳为什么选择交给媒体,而不是交给你们?”

周觐川定定地看着她,眼底的情绪翻涌。

“因为她不相信你们。”陶染声音冷淡,“我那个同事也是一样。”

周觐川紧抿着唇,半晌,冰冷地挤出一句:“那多谢你了。”

“我只是个传话的,目前所有知道的情况都已经说了,希望能给你们提供帮助。”陶染站起来,清韵的一张脸上没有表情。

桌子另一侧的人缄默不语。陶染最后看了他一眼,转身走出房间。

半个身子探到走廊里穿堂的冷风时,身后忽然有道声音传来,虽然低沉又僵硬。

“……你晚饭吃了吗?”

陶染顿住脚步,袖口下细长的手指蜷了起来。

四下无人,她看着对面办公室门玻璃上自己模糊的倒影。如果那是面镜子的话,自己此刻的表情应该是五味陈杂的吧?

她慢慢转回身,还未开口,室内长桌上的手机忽然突兀地振动起来,打破了这片空旷的宁静。

周觐川有点尴尬地看她一眼,别过头低声接起来:“喂?”

陶染安静看着眼前的人,起伏的心跳慢慢降速,落回了底。

从前他们在一起时,这样的画面经常上演。

他的每一通电话都十分重要,那些电话后面,可能悬着生死,也可能是打破案情僵局的进展性发现,无论是什么,都比他们的生日、节日、纪念日以及每一个聚少离多的日子更重要。

那部手机是她最强悍的情敌。不管是什么时候,只要它叫他走,她都得无条件退让。

此刻他举着手机,不知道对面说了些什么,他愣了几秒钟后转回头来看向她,眼神复杂尴尬。

陶染关上门走了。

满室寂静,周觐川怔怔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那扇门后,心头忽觉无比空虚。

好像什么都没有得到过一样寂寥,又仿佛什么都不曾失去过一样索然。

有一瞬间他突然感到茫然,他所做的所有,究竟是在追求什么?

电话那头浑然不知这里发生了什么,声音不疾不徐,格外淡定:“周警官,我现在有危险。”

-

陶染走向马路对面停着的黑色轿车。

年轻男人在她拉开门的一刻坐了起来,语气里带着笑意和熟稔:“怎么这么久,外面冷吧?看你脸都冻红了。”

陶染低声说:“他们在开会,等了一会儿。”

“你全都说了吗?”男人略有迟疑,“三年前的事,以及……”

片刻沉默,副驾驶上的人声音平淡:“没有。我们现在也只是推测而已,还没有百分之百的确定。”

男人无奈叹口气,启动车子。

“你担心他危险,就不担心你自己?”

老城区的基建设施年久,连街上的路灯都让人觉得比市中心的暗上几分。

一路之隔,刑警们吃了晚饭回来,有说有笑地走进市局大门,在楼下的机器上刷过脸后,迅速分向不同的楼层房间投入工作。

站在三楼窗前的冷峻身影目不转睛望着那辆车子,直至它驶进浩瀚夜色。

刑侦大楼里的灯逐一打开,光明璀璨,仿佛能照亮黑夜。

-

樾汇公寓是九年前衍城第一波房价涨起来时的热销盘。地处市中心,户型通透,价格居高不下,物业费十分高昂——竟然还能出了入室盗窃这种事。

时栎翘着二郎腿坐在凌乱的客厅沙发上抽烟,物业经理领着四个保安站在一旁点头哈腰地道歉:“奚小姐,真的非常抱歉让您受到惊吓了!这件事情我们一定配合警察严查到底!对于给您造成的损失负全部责任!……”

时栎掸了掸烟灰,抬眸瞟他一眼,没说话。

冯经理被她看得抑制不住地紧张,胖胖的脸上汗如雨下。

一个小时前,物业人员在给3栋的业主送快递时,在12层的走廊里碰到了1203的业主,她说怀疑有人入室,请他们调出从昨天早上到现在的监控记录。

结果让所有人都吸了口凉气,监控显示对方是个年纪不大的瘦高男性,卫衣帽子和口罩遮去了样貌,他熟练地撬锁、进门,待了有两个小时之久,直到时栎回来前的半个小时,他才不慌不忙地离开。

这可是他们小区建成后出现的第一起恶性|事件。这么多年来他们公寓的价格和口碑都在同类产品里稳居Top1,眼看着下个月他们即将开盘第三期产品,项目总经理亲自打电话过来指示这种关键时刻绝对不能出现任何纰漏,冯经理挂了电话后就赶紧带着手底下的人登门公关,试图将可能出现的不利舆情彻底扼杀在摇篮里。

可从他们进门后,奚小姐说了一句自己已经报警就再一言未发,任凭他说尽好话,她只是一声不响地抽烟。但虽然她是什么也没说,可看那眼神和脸色,分明是在酝酿一场暴雨。

冯经理不住拿纸巾擦着头上的冷汗,脑袋里已经慌得短路了,半晌,弱弱地提议:“我们先帮您把东西整理起来?”

时栎终于淡淡开口:“不要破坏现场。”

冯经理一愣,反应过来忙点了点头,又要说话时,房门上响了两声,紧接着被推开了。

一个穿着便服的挺拔男人走进来,黑色夹克,白T恤,简单的款式就已衬出身型格外优越。他在众人的注视下扫了眼现场,最后他目光在时栎手里的烟上短暂地顿了一瞬,随即撇开。

时栎跟来人对视一眼,出声道:“冯经理。”

冯经理回过神来,忙不迭地应声:“欸,您说?”

她面不改色:“能请你们回避一下吗?”

屋子里其他人都先是一顿,继而大彻大悟般地一边点头,一边瞄着那一脸黑线的男人:“好的,好的——”

房间重新安静了。

时栎细长的手指夹着烟,点了点她对面的沙发。

“周警官,坐。”

-

“你丢了什么东西?”

周觐川声音比脸色还沉,人没动,站在原地问她。

时栎耸了下肩:“没发现丢什么。”

周觐川又看了眼她身后凌乱的客厅,怀疑:“只是被翻乱了,但什么也没丢?”

“也不完全是。”时栎严谨地否认,“本来就乱。估计那人翻东西的时候也在尽力维持原貌了。”

周觐川:“……报警了吗?”

时栎神色玩味地看着他,没说话。

“入室盗窃不归我们管,找派出所。”

时栎一手夹着烟,扫了眼面前的人:“所以你是下班顺路过来看一眼?”

周觐川俯视着她,神色莫测,未置可否。

时栎懒洋洋地抬了抬眼皮:“不是你让我遇到危险了给你打电话的吗?但看你现在的脸色又不太高兴被我打扰的样子。” 顿了顿,她又漫不经心道,“还是说,看见没发生什么能帮助你破案的大事,你有点失望?”

周觐川狭长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

他抬腿过来在她对面坐下,语气冷淡:“那你觉得,是谁做的?”

眼前的人比他想象中得更聪明,也更不配合。

她隐瞒了多少他不知道,但很显然她原本是事不关己的心态,而今危险真正降临到她头上,她才开始觉得慌。

她才来刑侦队第二天,家里就被人潜入,翻动过却又什么也没丢,这像是在说明着,对方是在寻找某样东西。

可这个东西是什么?跟秦枳的案件又有什么关联?难道就是秦枳原本想要交给记者的东西?

“我怎么知道?”时栎淡定地熄灭烟,“你要查啊。”

“我查不了。”周觐川靠在沙发上淡淡地道,“现在没有证据证明你跟秦枳一案有直接关系,那这就是一起普通的入室盗窃案件,金额过低,没有人伤亡,这种案子到不了市局。”

时栎的视线在周觐川脸上来回巡视,半天没有说话。

从刚才断定有人潜入后,她不是没有害怕,尤其是在不知道对方是不是还藏在房间里的情况下,从客厅快步走出房门时她心脏都要从喉咙里跳了出来,现在回想起来她还手心发冷。

看来秦枳事件远比她预计得更加复杂。从案发当天最后那通电话,到车祸,再到今天,她也不得不开始疑心,奚顾跟这件事或许真的有关联。

她确实不想卷进这件事,可是她更不想再悄无声息地死一次。假如秦枳真的是他杀,那后续发生的这些事是否预示着,下一个就是她?

本来就是她在明人家在暗,何况以她现在这种全然无知连防范都无从下手的状态不是更危险?她又不是猫,这第二条命已经是捡来的了,要是再没了谁能保证她还能顺利地再穿一次?

时栎无声地抿起嘴。

眼前的人在怀疑她,她看得出来。

而此时此刻,相比洗清怀疑,利用他的怀疑来自保显然更有实际意义。

拿准注意,时栎开口道:“有一件事,是否跟你现在在查的案情一定有关我不确定。”

周觐川面无表情地抬着下巴歪了下头,俊脸上一副「你说什么我都不信但我就是想看看你能说出来什么」的神色。身上没了那身警服加持匪气横生,每个棱角都散发着比平时更加犀利的压迫。

——这模样挺讨厌的,但也还挺帅的。所以时栎选择了原谅。

她一只手伸展开搭在身后的沙发靠背上,手指轻轻敲着:“我出车祸之前的半个月,大概是九月二十几号的时候,在一家夜店里见到过秦枳。”

面前的人盯着她的眼睛,似乎在分辨这其中的真伪。

时栎迎着他的审视,说了个夜店的名字。

周觐川的脸色缓缓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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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载中祁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