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官,你要的笔墨。”小二领了赏银,笑嘻嘻的下了楼去,也不管这客人要笔墨干啥。
管他的,有钱拿就行。
街上抓人的闹剧还在继续。
掌柜的回想了半天,瑟缩着交代:“是、是两个宋人!”
“宋人?可是一个姓张的一个姓李的?!”
城中在一日间被查封了好几家酒肆,全是因为犯今上名讳。
“好、好像是?”
地处繁华的上京,掌柜的每日接待不少客人,偶有兴致上来的,时常提笔作诗作画,说是什么文人风雅。
他虽看不懂,可也因为这些能引来更多客人,从未多加阻拦,谁知竟会惹下如此祸事。
李殊在二楼听得清楚,此时探出半边身子,大笑着问道:“这位官爷是在找我们兄弟二人吗?”
这边的动静引来楼下官差的注意,低伏在地的掌柜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也顾不得仔细辨认指着李殊大喊。
“就是他!真的不关我的事啊!大人冤枉啊!”
“给我搜!”
一队士兵二话不说,朝着这边过来,李殊对面的张文一看打头之人,立马站起身,尿遁而去。
谁知道刚走到楼梯口,就撞上拾阶而上的士兵,张文退后一步,让出路来。
为首之人和他擦肩而过,后又回头看了好几眼。
怎么总觉得这人有些眼熟?算了,先抓人要紧。
张文摸了摸满脸的络腮胡,暗自松了口气,快速溜出门去,临近十月,上京的风中充斥着些许凉意。
因着刚刚官差当街拿人,四下都没什么人,张文加快脚步离开。
窗前站着的确实是一个宋人,这年头宋辽交战,一般出现在这里的宋人,大多是些生意人,他们只求财,行事十分低调,少有嚣张成这样的。
为首之人低头看着桌子上的字迹,和对面酒肆墙上如出一辙。
挥挥手,示意手下拿人,抄着略显生涩的宋朝官话问。
“你叫什么?你的朋友呢?”
李殊昂头一笑:“在下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李殊!朋友张文刚出去。”
那个十分面善的人?
“追!”手下纷纷散了出去。
“你知不知道我们圣上叫什么?”对方十分玩味儿有些悲悯的看着李殊,显然以为他不懂辽语,无意见犯了名讳。
“知道,”李殊用辽语回答:“文殊奴,你们圣上的名字很好,在下有意借取之。”
对方没料到他的辽语,比自己的宋语还好,十分吃惊,更吃惊于在这上京城中,还有人敢藐视天威。
在过去的一个月里,李殊跟张文学起了辽语进步神速,现在已经能够应对基本对话。
“带走!”
李殊顺利完成了自己的第一步,辽人对于犯名讳之事处罚并不多严厉,他还以为得在等上一等。
看来比预想的要容易不少。
眼见
而此时,河南河北一带的旱情已经更加严重,许多小的支流开始有干涸断流之相。
好在荞麦已经进入挂果期,眼看着就快熟了。
只是各村连井水都有些供不应求。
土地上开始出现皲裂,连京都开封府的菜价、粮价都开始节节攀升。
还有两天就要进入十月,已经连续月余没有降雨,明明早已入秋,气温却并没有降下来多少,各地上报热死的牲畜、庄稼,旱情的严重程度还在持续不断地上升。
——已经开始有人因为夏秋连旱而活活饿死、各地也开始出现流民。
今年夏日干旱严重,毫无准备之下,百姓地里的庄稼或减产、或直接枯死颗粒无收,都靠着存粮度日,虽然今年税收有所降低,但也得交税啊!
朝中一应大臣已经从客观因素找到主观因素上了。
纷纷开始暗中指责皇帝,来来回回还是那几件事,赵炅听得耳朵都要起茧了,得位不正、对手足痛下杀手,哦,还得让他下罪己诏。
有这些功夫,不如想想怎么解决此事。
“陛下,童子科一事,还望陛下三思,自古未有女子入朝之先例,现在旱灾连连...沈知白一事也请陛下三思。”
哦,今年还多了个理由,女子为官惹怒了上苍。
这决定明明是前不久,经过商议之后,大家一起下的决定,怎么的,又要他背锅?
唉。
赵炅忽的对千夫所指的沈知白,生出了几分同病相怜之感。
“此事不必再议,讲一讲解决方法。”
沈知白河江御已经在赴任的路上了,金口玉言,怎么还要让他堂堂一个皇帝,出尔反尔吗?
“陛下!为百姓生计着想,还望陛下前往相国寺祈雨!”
“立刻着人安排。”赵炅还补了一句:“换着地方多做几场!”
虽然祈雨不知道有没有用,但消息放出去,总能安抚民心,多跑两趟而已,没事。
工部尚书严肃说到:“陛下兴修水利之事刻不容缓,及时梳理河道,适当的分流,能有效增强河水利用率。”
上次如果及时储水,灾情也不至于如此严重,都怪户部那帮铁公鸡!
“陛下,若有必要,可以拨款赈灾,兴修水利。”户部尚书建议到。
工部尚书反驳的话卡在嗓子里,不上不下,这就同意了?
这人平时不是捂得最紧了吗?怎么变得这么大方了?
往日里哪怕是减免赋税一项,都能让他跟死了爹一样颓废好长时间。
忽然这么主动,让工部尚书一拳打在棉花上,有些无处发力的感觉。
户部侍郎接着补充:“还请降旨开仓放粮、减免赋税。”
群臣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这户部发财了?
户部此时虽算不上发财,可一旦明年铸币发行,自然能握尽天下之财。
哪里至于抠搜眼前这一点,毕竟兴修水利是一个长期的拨款,大的款项在后面呢。
“陛下,”寇准最近跟着皇帝商讨边境诸事,这时候忽然想到一件事。
“反正现在河南河北都有流民,这两地也需要增补兵丁,何不招募饥民、流民中的青壮入军籍?
一来能解了他们的燃眉之急,二来也能有效增兵,三来还能避□□寇滋生。
只需在灾情严重的地方,设一个招兵点,募来的兵丁直接就近入伍,也能节省招兵的成本。”
此话一出,连武将都纷纷侧目,是个好办法!
虽然今年将辽人痛打了一顿,可谁也说不好这些人什么时候会卷土重来,增兵总是没错的。
户部第一个同意,毕竟赈灾也得花钱,发军饷、粮草也得花钱,当然是花在军队上更值当。
这一提议很快得到了同意。
赈灾的事情有条不紊的安排下去,先下诏让各地开仓放粮,让百姓种了荞麦的百姓至少能支撑到荞麦成熟。
而河水断流、井水枯竭之地,则在开仓放粮的同时,就地募兵。
各地分别免除当年、次年两年的赋税,鼓励百姓等待时机恢复耕种,避免成为流民。
司农寺也动用储备粮调节市场上的粮价,让其不至于过分高昂。
同时皇帝也在京城各处祈雨,并私下对宰相赵普等人下了罪己诏。
可雨水依然没有踪迹,不知何时才能降下甘霖。
只有沈知白知道,这一切,远比历史上端拱二年旱情所造成的影响小了许多。
至少在她一路北上的赴任途中,并没有见到路有饿死骨的惨状。
虽然有不少流民沿着官道南下,但一路上赈灾,城中的富户也有些设了粥棚。
哪怕清汤寡水,但在这旱灾年生,那就是救命的东西!
她和江御结伴北上,身边还陪着一位大内侍卫,毕竟这两个人年纪小又如此有才,用得好了至少能保赵家的江山百年无虞,皇帝可不想他们死在赴任途中。
而身处北地的李殊却在怀疑人生。
他原本以为张文同意了自己的计划,自然会和他共同进退,可左等右等,监狱中都只有他一个人。
直到被关了三天,他的期望被一点点磨灭,迟迟没有等来的不仅是张文,还有他期盼的召见。
直到他被关进来的第五天。
这天李殊正躺在地上仰天长叹,深感人生多艰,背后传来脚步声。
“李殊有人找!”这鬼地方,举目无亲的,谁会来找他?
难道是张文?李殊心中又燃起希望。
回头一看,最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双绣着金线的靴子,华丽的和昏暗潮湿的牢房格格不入。
--这是一双将张文卖了也买不起的鞋子。
自认为得到答案的李殊兴趣缺缺,眼都没抬懒洋洋的问:“谁啊?”
“李大哥。”熟悉的声音含着笑意,让他蓦的从地上爬了起来。
定睛一看,果真是张文!
“你、你这是去打劫了谁?”
眼前的人器宇轩昂身姿挺拔,身穿浅杏色的丝绸长袍,肩上披着一条赤色狐皮,腰上别着蹀躞带,挂着几块价值不菲的玉石。
头上扎起数条辫子一副辽人打扮,与他平日里的样貌有很大出入。
“嘘,先别问,我带你去见个人。”他示意守卫开门。
守卫面露难色:“这...”
话还没说完,张文递过来一块牌子,守卫一看,立马开门放了李殊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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