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御想起之前看见江问财时,好像是有个美妇人?
上次不过匆匆一瞥,他也并不太确定,但是既然在这里碰见过,就有可能再次遇上。
这次前来并不怎么赶时间,毕竟距离戚牢头散衙还早着呢,陪着江珉等等也没事。
结果左等右等没见着人,时间一长,江珉握着茶杯心绪不宁,坐立难安。
江御正低头喝茶呢,对面的人噌的一下站了起来。
“?”
随着江珉的视线看去,不远处的街边站着一对父子。
父亲将儿子扛在肩上,任由小孩儿挑选玩具,很是慈爱的样子。
江御赶紧将他按在座位上,举起茶壶,借着倒茶的档口,用宽大的衣袖把自己和江珉挡了个严严实实,直到这对父子走进巷子,才放下有些发酸的手。
江珉紧紧的抿着唇,双手紧握,整个人控制不住的发颤。
见他这样,倒是和前世的自己如出一辙,江御忍不住在心中叹了口气。
自江珉记事起,父亲同他就不太亲热,除了偶尔关心一下他的功课,向来不管怎么他。
家中也是争吵不断,但是这么些年都过来了,江珉一直以为父亲就是这性格。
小时候别家父亲过于严苛,他还曾偷偷窃喜过,没人管着也挺好的,可随着日渐长大,江珉开始迫切的希望得到父亲的夸赞,哪怕是责骂都好。
为了他施舍的那丁点儿关注,自己每天起早贪黑,勤学苦读。
没曾想人家不是没有父爱,只是也从来没有放在他江珉身上而已。
少年惨笑一声,忍不住掩面哭泣。
好半响又带着一点希望,沙哑的发问。
“御哥儿,你说,我父亲他、他还有没有可能回心转意?”
江御也算间接死在枕边人手中,在他看来这问题真是没有必要。
“他心匪石,不可转也。”江御用诗经中的一句话委婉的回答了他,人心不是圆滑的石头,不可能随便的滚来滚去。
“难道人真的就能抛家弃子,舍弃家庭吗?”江珉惨然反问。
看他明显对父亲还有一丝期盼,江御忍不住叹了口气。
“如果他真的在意你分毫,也不会再你即将秋闱的关键时刻掉链子,更不至于明目张胆的带着这私生子招摇过世。”
明明早就知道答案的江珉,这一刻还是显得十分难过。
拍了拍他的肩膀,江御结账离开,有些事只能靠自己想开,别人谁也帮不了。
江御去了对面的字画店,把最近比较满意的几幅字交给掌柜,掌柜笑的那叫一个见牙不见眼。
前脚江御刚走,掌柜后脚就让伙计把最显眼的位置腾出来,挂上新到手的字帖。
“哎呀,可真是我的财神爷哟!”掌柜的抱着其中写的最好的那副,在门口看了又看不肯撒手,满意得不得了。
刚巧,一个路过的少女看见了,不由分说的夺过掌柜手中的画。
掌柜被抢了画,扭头看见是个打扮精巧贵气的少女,眼底闪过一丝诧异,这么小的女娃看的懂吗?
“小小年纪,看得懂吗你就抢?”伙计没眼色的出言质问。
好在人家并不搭理他,只一心扑在字上。
“好!好啊!这《鹡鸰颂》深得玄宗之风啊,萧散洒落、丰腴厚美,仿得有六分相似!可惜笔法上差了点儿,但也能算一副上等佳作了!”
少女小声感叹:“上次看到这《鹡鸰颂》,还是在台北故宫博物院呢。真漂亮!”
掌柜的惊叹于她小小年纪竟有如此眼力,不知是何等家庭才能教出这等奇女子,正欲上前攀谈。
“这幅字多少银子,本小姐要了!小满给钱!”少女把玩着手上的鹡鸰颂,头都不抬的吩咐婢女结账。
“?”
掌柜的往她身后看了看,哪来的‘小满’?
这边少女终于从字里抬起头来,正视掌柜:“烦请掌柜的开个价。”
掌柜欲言又止:“...这副字还没定价呢,姑娘若是真喜欢,给二十两银子就行,只是...”
少女抬手指了指文末,打断了掌柜的话:“这没有落款的字,可要不了这么高的价格哦!别欺负我年少,掌柜的给个实诚价。”
掌柜的见她小小年纪懂字又懂行,不由佩服:“那行,您开个价吧。”
“我觉得,”少女用手轻轻勾勒着字体:“十两怎么样?”
“我的小姑奶奶,没有这样还价的,您要真喜欢最少也得给个十二两吧?”掌柜陪着笑将价格往上抬了抬。
“实不相瞒,这字是在咱这儿寄卖的,价格若低了,可不好交差。”
“成交!”少女卷起手里的字,催促道:“小满,没听见吗?十二两!”
见没人做声,少女信誓旦旦的保证到:“放心放心,这是最后一幅,你家小姐收手了,以后再也不买了!”
掌柜和伙计面面相觑。
“...您要不要先找一找‘小满’?”
少女闻言,惊慌失措的回头。
身后连个影子都没有。
“...我家小满呢?”少女质疑的盯着掌柜,大有你不将人交出来,我就要报官的架势。
掌柜的连连摆手:“哎、哎!可不关我的事啊,打你进门,我就没看见人!”
着急的掌柜拉过一旁的伙计:“不信你问他!”
伙计也连连点头。
少女懵了,想立刻冲出去找人,但她看看门又看看字,肉眼可见的犹豫起来。
下一刻,她抬手给了自己一巴掌:“哎,不过就一幅字而已,沈知白,你犹豫个什么劲儿呀!”
话虽然这样说,可手里却半分没有要放下的意思,少女明亮的眼睛滴溜溜一转,抄起东西,转身就跑。
“哎!哎!!!”这下换掌柜和伙计蒙圈了。
伙计反应过来,飞快的夺门追去。
上了年龄的掌柜情绪激荡之下,哆哆嗦嗦的出了门,扶着门框喊人。
“...贼...”
然而声带充血声音涩滞,压根没人听见,缓了一会儿,掌柜的复又高声喊叫。
“抓!...抓贼!”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看热闹的,帮着喊人的,乱做一团。
————
江御正在钱庄取银子,刚出门,一个矮他半个头的姑娘,慌不择路的跑进来,一头撞进江御怀里。
“哎哟——”
江御被撞倒,手中的钱袋子掉在地上,银子咕噜噜滚了一地。
看热闹的人群骚动起来。
沈知白一时脑抽,抢了东西就跑,被人追得满街跑,看见钱庄这才反应过来,没钱可以去钱庄取嘛,真是的!
情急之下她一头扎进钱庄,却没料到撞着人了。
“...你、你站住!”
伙计跑的上气不接下气,看着沈知白撞到人,和个少年滚在一起,这才停下脚步,叉着腰站在旁边喘气。
“...活该!摔死你!”
顺匀了气儿,伙计才走过去,一把提溜起沈知白:“走,跟我去衙门,好你个小贼,跑死你大爷了!”
“别别别,我有钱,我就是来给取钱给你的!”沈知白指着头上的招牌。
伙计一个白眼翻上天,抢过沈知白护在怀里的字:“东西不卖你了,小小年纪不学好,哼!”
“要不是看你是个女孩,今天指定把你扭送倒县衙去!”
“我的字...”沈知白可怜兮兮的盯着那副字,双手合十:“拜托拜托,大哥你就卖给我吧,求求你了!”
“哼!”
“我我、我给你道歉!我真不是故意的,我家小满走丢了,这就给你取钱!”说着,沈知白在袖子里掏啊掏,掏啊掏。
少女刷地脸色煞白,尖叫出声:“我的印章呢?!”
伙计冷笑一声:“哦,你家小满走丢了,你印章也走丢了?!”
围观的众人哄堂大笑,少女羞得满脸通红,急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没了它可怎么办呀...”
这时,正忙着满地捡钱的人拉了拉她。
“姑娘在找这个?”
蹲在地上的少年摊开手掌,掌心里是一枚圆润可爱的玉制小胖狗。
“是是是!就是它!谢谢谢谢!”少女擦了把脸,千恩万谢的接过小狗印章。
“你等等我!”转身进了钱庄,片刻后就取了银子出来了。
“对不起,给你添麻烦了,怪我一时脑抽。”少女深深的鞠了一躬,万分真诚的道了歉。
数出十二两银子,想了想又添了一两:“这幅字我买了,多的这一两算给小哥的添头。”
接过银子伙计咬了咬,确认无误后才将东西递给她。
“姑娘下次可长点儿心吧!”
伙计拿着银子趾高气昂的走了。
形容狼狈的沈知白顾不上整理自己,打开字看了看。
好在没有摔坏,这才放下心来。阵阵钝痛从膝盖处传来,沈知白低头一看,天青色的襦裙上透着点点血迹。
她都摔这么重,刚刚那个垫底的少年呢?沈知白四处寻找,却没在见着少年的身影。
…算了先找小满吧,自家小姐丢了都不找,这人能去哪儿呢?
江御拾起银两就离开了,散衙的时间已到,可不能让人久等。
酒楼中,戚牢头和江御聊得开心,李觅副巡检在一旁专心的看着楼下的皮影戏。
戚牢头话风一转,介绍起江御来:“李哥,这就是帮我出主意的人,是个有真才实学的。
来小御,敬李哥一杯。”
江御忙站起身,替对方斟酒。
李觅却只兴趣缺缺的拿着杯子晃了晃,并不搭话。
席间全靠戚牢头活跃气氛,才不至于太尴尬,这李觅明晃晃一幅收钱却不想帮忙的样子。
江御摸了摸袖中的诉状,苦笑一声,看来这事还有的跑。
其实也不怪人家,为这点小钱帮忙翻案确实不太值当。
不过快散席的时候,李觅还是指了条明路。
“如果你真有信心,不妨明日去县衙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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