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兰小姐，再见。”
“再见。”赫兰下车，紫蓝色的迈巴赫掉了个头，居然又开回她身边。车窗摇下，露出海伦娜那张薄情又春风满面的笑脸。
“下次见面，或许就要叫您，我的妻子了。”
饶是知道对方只是在回应自己此前关于“妻子还是家族代言人”的问题，对原主此前的不礼貌行为做出了原谅，但赫兰还是会因为此人张嘴就来的情话稍有些脸红。
这倒不是说赫兰是什么纯情小白花，只是出于一种生理反应。
赫兰想，无论是谁，对着这个高过自己半头，美得锋利夺目的女人，都有着动物本能的提防。而对方总用看似柔情蜜意的话语一次次冲击自己筑起的提防之岸，即使明知是攻击而非撩拨，也很难让人不心跳加速。
“好啊，我等着那天到来，”赫兰也学着对方的模样粲然一笑，同时不忘凑近一步，贴近海伦娜道，“海伦娜小姐，您的雪松味香水很特别，希望下次也可以闻到。”
呵，撩人谁还不会。赫兰撩完就走，徒留海伦娜在车内眯起眼睛。
没有目送海伦娜离开，赫兰径直上楼。经过客厅看见梅尔波梅尼夫人，本想装作没看见，却被对方先出声喊住。
“回来得有够晚啊？”
赫兰默默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扭过头却是面无表情，“腰部需要收紧，设计师现场改了改，现在没问题了。”
似乎是没想到赫兰会好好答话，梅尔波梅尼夫人从鼻子里冷哼一声，上下打量着赫兰。
“你怎么脸这么红？脖子怎么也红了？”梅尔波梅尼夫人本来只是想再挑出点什么刺来，仔细端详却发现自己女儿确实有些异样。脸红也就算了，脖子上的红痕仿佛抓出来的，在阴影处不甚明显，走到灯光下则分外显眼。
“哦，没事。试衣服时鳞片冒出来了，不小心抓了一下。我去换衣服，有什么事等下再说。”不等梅尔波梅尼夫人开口，赫兰步履飞快地离开客厅，钻进二楼的卧室。
关门上锁一气呵成，赫兰背靠在门板上，感受着脖颈处的异样。
她走到房间的全身镜前，看向镜中的自己。
镜子里的女人二十出头，黑色中长发随意地搭在肩头，而就在发尾与衣领之间，白皙的脖颈上正闪动着红宝石般的点点亮光，仔细看去仿佛细碎的水晶，摸上去触感坚硬。
这便是虫族的鳞片。除了脖颈，手臂也有可能冒出，起着保护主人的功能。
赫兰又将手移到额头，就在两个额角，随着心意萌生出一种饱胀般的触感，“啵”的一声，两枚触角缓缓伸出，在空气中微微颤动，搜集着四周的信息。
丰富的气味通过两只触角，源源不断地冲进脑海，与鼻腔的嗅觉器官合谋，在她脑内交织成一片金色海洋。
镜中人依旧是自己那张脸，只是多了些虫化的特征。因为是自己的身体，赫兰并不害怕，摸了摸触角，很坚硬的皮质触感，顶端似乎颇为敏感，即使自己轻触，也有微弱的痒意。
至此，赫兰才有了穿越至异世界的真实感。虫族大多时候以人类形态出现，在出现突然的情绪变动时，便有可能出现虫化特征。
下午在婚纱工作室，她第一次没控制好这具身体，在外人面前冒出了鳞片，又因为一时惊吓，抓伤了脖颈。后来还是海伦娜带她去诊所简单处理了抓痕。若不是梅尔波梅尼夫人鸡蛋里挑骨头，这红痕明日便能消去，不为人所知。
鳞片的小插曲不会影响赫兰的心情，她真正在意的是这一对触角。
这是虫族的嗅觉器官，赫兰下午时便隐有所感，现将它们召出，果然感受到此前从未察觉的虫族世界，有着如此丰富的气味。
如果人类世界的自己也有一对触角就好了，这样的念头刚一出现便因过于无稽而被她打消，但与此同时，另一个想法浮上心头。
虫族世界气味如此丰富，自己或许能在此地找一份调香师的工作？
她灵机一动，打开电脑开始搜索招聘网站。
先找一份工作，这是从收到打脸逆袭任务开始，赫兰心中便有的念头。
在原主的记忆里，贵族小姐们大多被分成两类，一类多是长女，从小被当做家族继承人培养，长大后进入家族企业，接过祖辈父辈的重担，比如原主的姐姐安妮；另一类则多为次女三女，可能一生都没有工作过，连自己家族企业的门往哪边开都不知道，长到一定年纪便被作为家族的联姻工具，从啃父母到啃联姻对象，穷其一生都在伸手要钱，原主的定位便是如此。
即使她没有“残废”，这一生应该也不会像姐姐那般被寄予厚望，只不过是嫁个更有权势、为人歆羡的联姻对象罢了。
但这对来自21世纪人类社会的赫兰来说，是完全无法想象的生活。
她从小生活在孤儿院，因嗅觉灵敏，五岁被调香大师领走教导。从小到大不知道记了多少味香料，多少次因为摄入相克气体中毒，才从学徒一路做到业内有名的香水调香师，23岁就有了自己的工作室。
但就在她做足准备，闯进国际香水大赛总决赛时，不知何人污染了她的香，导致某位评委过敏，她被冠以“故意伤害”的恶名永久退赛，她才第一次陷入失业的境地。
对前世的赫兰而言，工作就是一切，是生活的底气和本钱。因而，当看到原主备受嘲讽的经历，她的第一想法就是，一定要挣出一份事业来狠狠羞辱所有人，即便原主已和海伦娜联姻，这个念头也并未从赫兰脑海中消失，反而更加坚定起来。
联姻之所以叫做联姻，就是要通过结婚将两个家族结成利益共同体。她不反对这种谋利的形式，但她不满足于受益的对象。
正如她白天对海伦娜说的话，她要让这场联姻的己方受益者，仅限于她自己。
但联姻不是做慈善，如果是曾经的梅尔波梅尼家族和海伦娜本人，一方出所谓的世家权势，一方出大量钱财，还算门当户对。但她赫兰本人，有什么能够与身价显赫的房产大亨、圈内新贵——茉尔弗·海伦娜势均力敌？
她目前回答不了，只能趁着海伦娜目前还不打算取消婚约，尽快为自己挣得一份资本。
哪怕一时半会儿赫兰还得在这段婚姻中处于下风，但她无论如何也不能整个人跌在海伦娜身上，她迟早要强大起来。
无论如何，她还要完成逆袭打脸任务，返回人类社会呢！
不一会儿，赫兰就结束了检索，出乎她意料的是，虫族并没有调香师一职，虫族连多气味混合的香水都没有。
虫族有着触角这样发达的嗅觉器官，却并未发展出如人类般完备的气味产业。原因倒是简单——久处芝兰之室不闻其香。对虫族而言，各种花香木香便是如空气、水一样平常的事物，久处其中而不觉特别。除了战斗与交尾时的香气有着特殊意味，大多虫族日常并不能感受到丰富的香气，也就没有这方面的需求。
没有需求就要创造需求，但谁也不能凭空创造一个职业出来。赫兰略一思考，将关键词设定为“气味”“药物”，再次检索。
调香和化学关系紧密，除了香水等日用调香，便是食品和烟草调香。但这几条路在虫族都行不通，于是她调转方向到生物，试图找到一个突破口。
这次的检索结果不再是一片空白，“气体药剂师”进入眼帘。赫兰仔细阅读职业说明，逐渐理解了这是怎样的职业。
简单来说，不同的药物有不同的服用方式，或者相同药物出于用处不同，需要设计成不同的形式来服用。其中设计成气体的药剂，便需要对气味有一定敏感度的药剂师来分辨和配药。
赫兰合上电脑，决定明日亲自去药局买几份气体药剂，考察考察这份工作。
————
天刚黑，酒吧的夜场还没热闹起来。海伦娜一进门便被朋友捉住，拉着拽着跌进卡座，立刻有服务生上前倒酒。
“欸欸，海伦娜小姐不喝酒，上点冰水来。”
“常温，谢谢。”海伦娜朝服务生点点头，后者被她迷得发昏，左脚拌右脚地走开。
“老实交代，做什么去了？今天下午姐几个在东山玩儿车，给你打电话都不接。”
“有电话吗？”海伦娜掏出手机一看，果然有几个未接来电。下午试婚纱前把手机静音，后来居然忘了开。“抱歉，我下午试婚纱去了。”
面前几个女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为首的一个瞪大眼睛望过来，“茉尔弗，你真要跟那个‘残废’结婚？茉尔弗·海伦娜真的要和梅尔波梅尼家联姻？她家怎么威胁你了？！”
“贝弗莉，除了我那死去的老爹，还没谁能威胁得了我。”接过服务生递来的温水，海伦娜喝了一口，“就算是他，也只能拿自己那条烂命要挟我一下。”
“那你是哪根筋搭错了，那可是不能展翅的女人，小心你们的后代也是‘残废’！”
有人捅了贝弗莉一下，后者很快想起，眼前海伦娜也是传闻中身染遗传病的病秧子。
“抱歉我不是那个意思……”
“没事，我知道你不是故意。”海伦娜摆手，“我今天见着她了，倒是不像外界说的那么无趣，说话张牙舞爪的，还冒出了鳞片，不愧是红带袖蝶，红鳞倒是漂亮。”
此言一出，在座众人齐齐吸了口冷气。还是贝弗莉先回过神，结巴道，“你怎么着人家，都给人吓得冒鳞了？”
除了海伦娜，她们这群人都是家里的二世祖，个别几个还是家里的继承人。众人过了十岁就学会收敛情绪，除了玩车玩脱了被甩出车门，没人再冒过鳞片。
“不知道啊，我只是离她近了点。”海伦娜比了个距离，言语间居然透出些似有若无的委屈，“都没碰到她。”
“气场，绝对是气场。”名叫克洛伊的女人是几人中唯一已婚的，冲着海伦娜举了举酒杯，“这下对方真成你的掌中物了。”
几人笑起来，彼此眼神里传递着一种名为上位者的心照不宣。放在以往，海伦娜或许装作没看见，但今天莫名有些不喜，没有任由这种氛围传递下去，而是出言打断，“难说，她能闻到我的信息素。”
众人沉默下来，刚才的玩闹氛围一扫而空。
“真的假的？对方应该是故意骗你吧。说不定是家族教好的话术呢……”
“她直接说出了我的味道。”
众人沉默更甚，海伦娜把杯子里的水一饮而尽。
“我没记错的话，只有命定之人可以一见面就闻到对方的信息素吧，”贝弗莉看看周围同伴，又看向海伦娜，“那你闻到她的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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