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不是……”
“哼。我看就是！你是不是嫌我烦到你了？所以想把我推给别的虫？！”
这个念头一旦升起，便很难停下。伊登皱着眉，越想越生气。
之前就有迹可循。明明卢锡安和诺里斯各种嘲讽布莱恩，就赛斯一直在鼓励他。让他抓紧，让他赶快。好像他不约布莱恩出去世界就要末日了！
“我没有想把你推给别的虫，小伊。这就是现实。我们迟早会分开的。”
赛斯说道。
“一开始，你只是和某个雌虫偶尔约会。很快，你就会恨不得每一分每一秒都和他粘在一起。”
“他会帮你准备升学那些事。帮你分担压力，在你状态不好时安抚你、支持你。而那个时候，我才是碍眼那只虫。”
“你会进入大学，学着自己喜欢的专业。他会就近照顾你。你们住在一起，感情会越来越好。我们和卢锡安、诺里斯聚会时，你会带着他一起。”
“再之后，我们聚会的频率越来越低，半年一次、一年一次、两年一次……直到某天，我们在路上偶遇，你却连我的名字都想不起……”
“不会的！”伊登突然扭头，紧咬下颌，大喊出声。
“你太夸张了！我怎么可能会不记得你的名字！我就算忘了我叫什么也不会忘了你！”
“你能保证吗？！”
赛斯揪住少年的衣领，直直地看着伊登，灰紫色双眼里有什么在急速激荡和破碎。他低吼道：
“这只是你漫长虫生里的短短二十年，伊登·洛奥斯特。在这之后，你还有一百多年的时间！”
“你会遇到很多虫，遇到很多事。它们会挤占你的时间，侵蚀你的大脑，哪怕你拼命想记住，到最后留下的也只会是一片空——”
“！！！”
有什么柔软微凉的东西覆盖上了雌虫的嘴唇，吞下了他内心狂而出的咆哮。
赛斯瞳孔骤缩。他呆住了。整只虫从里到外都冻结成冰。
柔软丝滑的金色发丝在他视野里飘动。晃动的光斑里，一双绿眸逐渐清晰、鲜亮。
随后是挺翘秀丽的鼻子、饱满粉嫩的脸颊，以及沾染着水光，无比湿润，又无比滚烫的嘴唇。
“不会的。赛斯。你说的那些都不会发生。我们会永远在一起。”
“永远。永远。”
伊登·洛奥斯特在他耳边说道。
***
漫长的周一终于到了晚上。当伊登回到他在幕罗尼亚学院雄虫住宅区的宿舍时，他的异常把老管家狠狠吓了一跳。
“伊登少爷，您这是怎么了？？”
倚在门厅玄关处的金发少年乍看没什么不对。打量第二眼时，却哪哪都不同寻常。
那平常总是打搭理的整整齐齐的短发凌乱不堪，看上去刚被虫拿手大力蹂躏过；制服扣子全开着，裤子和鞋上沾满了泥土和断掉的草根，似乎是去野地里打了个滚。
他拖拉着脚走进来，面部呆滞，将书包扔到地板上，头也不回，宛如幽灵一样向二楼飘去。
“……柯特，谢谢你的炸鱼和薯条，闻起来很香。但我不吃了……我有些累，我先回房间了。”
沉重的脚步声噔噔蹬踩上楼梯。晚餐刚刚摆好，二楼卧室的门便哐啷一声重重关上。紧接着，噗通一声，伊登脸朝下将自己摔进床垫中。
啊啊啊啊啊！
宇宙的主宰！！
伊登·洛奥斯特，你TM到底干了些什么事啊啊啊！！！
你到底想干什么啊啊！！！！那是赛斯赛斯赛斯赛斯啊啊啊啊啊啊！！！！
伊登一拳一拳锤着床垫，明明已过去了两三个小时，他却还是没法冷静下来面对自己。
而一旦他心底最深处那一丝丝想要回味对方唇瓣滋味的冲动刚冒出个尖尖，便会被赛斯愕到近乎空白、僵硬成石像的画面碾成碎渣。
他的举动显然吓到了赛斯。而且吓得不轻。他的手指离开对方身体时，感觉到了那无法抑制的颤抖，像是从身体最深处汹涌而出的浪潮，带着不可置信的惊恐，一波一波向外激荡。
他们就那样面对面对视着。然后，轰的一声，他们坐着的长椅忽然裂开。两个少年屁股着地，狠狠摔进身后修剪整齐的灌木丛里。
伊登还在满眼星星中挣扎时，就听耳边喀拉喀拉几声，赛斯爬起来后第一反应不是拉起他，而是……撒腿就朝道路另一头跑了……
跑了…………
跑了……
伊登目瞪口呆地陷在交叉横错的枝叶里，看着赛斯飞奔的身影越来越小、越来越小。
完蛋了。
当时伊登满脑子只有这三个字。他自己爬起来，去校医院换了药，然后抱着书包在医院庭院某个无虫角落吹了半个小时冷风。
伊登仔细回想了事发前后自己的心理活动。
老实说，赛斯用一连串的长句子构出的“未来”吓到了他。更可怕的是，他很清楚赛斯不是在胡说八道。
除了那个离谱到搞笑的记不起名字。其他的都很有可能发生。大概率。
塞巴斯蒂安·总在说大实话·科拉莫斯。这是赛斯登记在皇室家谱上的正式姓名。中间名？这是伊登七岁时发现自己好友拥有的重要品质。
赛斯虽然帝国语成绩不好，同时不喜欢说话。但他说十句，十句全是一针见血的真话。
永远在一起。做最好的朋友。不分开。伊登一直这样告诉卢锡安、告诉赛斯，告诉其他虫。当他这样说时，他是真的这样相信。
这已经持续了二十年，伊登有理由相信这撑起他内在世界的坚实立柱将会继续矗立在那里几十年甚至上百年。
可如果不呢？
他和赛斯现在都没有交往对象。但迟早有一天会有。这个暑假？大学？一次觉醒？他也许能拍着胸脯说他不会因为何恋人相处而减少朋友间聚会见面的次数，可赛斯？
他是只雌虫。如果是赛斯先感到厌烦、不想维持联络？如果他的恋人、他的雄主不喜欢赛斯的这段旧友情呢？
他一直活在自我想象的虚假世界里。所以当赛斯毫无预兆地揉碎了那个世界时，伊登被深深的恐惧扼住了。
他拼命地想抓住点什么、确认点什么。而那该死的信息素又如此好闻，于是欲求不满、饥不择食的他被本能控制，狠狠地吻了他最好的朋友。
*%￥&伊登·洛奥斯特你就是个蠢蛋！！！
伊登又重重砸了下床，在心里再次用各种脏话轮番痛骂着自己，心乱意乱地爬起来。
他扯下脏掉的制服扔进脏衣篮，跑进清理室，将水调得滚烫，放到最大，冲了个远超平常时间的澡。
等再出来时，伊登稍微平静了些。这时有虫敲门。伊登擦着头发打开门，是推着小餐车的柯特。
“伊登少爷，饿着肚子可睡不着，所以我重新做了一份。”
管家揭开菜盘上的盖子，是炸得金灿灿的鱼块和薯条。最棒的是，旁边还有一杯热巧克力。
伊登满眼感动。当巧克力味飘过来时，满眼感动变成了满身僵硬。
一无所觉的柯特把推车推进房间，临走前特意将一个盘子展示给伊登看：“帮助您平缓情绪、减缓信息素综合症的药。每天三次，饭后清水服用。”
素色的小盘上放着七八粒药片。大小都不太一样。应该是不同的药物。
“……这么多？”伊登有些犯难。他只是想想，胃里就开始泛苦水了。
“您有选择的。”柯特关门离开了。
伊登把餐盘端到书桌上，点开终端，选中之前那本机械原理教材继续阅读。
心烦意乱时他喜欢看书。文字、数字和符号的世界可以凝聚他的思维，净化他脑内的声音。但这个方法今天失效了。
第六次重新翻回上一页阅读后，伊登关掉了教材，选择了视频通讯。
“晚上好，伊登。”诺里斯的脸出现在光屏里，“有什么事吗？”
这只雄虫完全没有寒暄。因为伊登从不会打过来闲聊。
“我需要你的帮助。”伊登将下巴枕在胳膊上，轻声说道。
从诺里斯的角度看去，金发少年显然刚洗完澡。他的头发凌乱地蓬在额头和眉骨上，大部分已经干了，但发梢还沾着点点水，一些贴在脖颈鬓角，一些粘在脸颊耳侧，显得他的皮肤更加透亮细腻，嘴唇更加水润柔软。
他倚着桌面，肩膀倾斜，下巴垫在自己手背上，另一只手则烦乱地插进头发，拨弄着额前的发丝。
那双清澈透亮的绿眼睛含着几丝迷惘和无助，穿过屏幕恳求般地望着诺里斯。
他得说，眼前这副画面随便截个屏都会让学校那群雌虫为之尖叫和疯狂。全方位一览无余的美貌冲击是一方面，更重要的，却是这完美到无懈可击的少年难得一见的脆弱和混乱。
“是和你那过度活跃的信息素综合症有关吗？”诺里斯虽然在问，口气却已经是陈述。
“哇哦。”伊登毫不意外。他苦笑着抓了抓头发，“你怎么知道？”
“排除法而已。首先，你如果有搞不懂的课程难题，你不会这个时间找我；其次，如果是其他我能帮你解决的私事，你不会这么苦恼。最后，你我都是雄虫，而且同龄。”
“答案显而易见。”
伊登忍不住笑出来。
“我还知道，你既不想依赖药物解决，也不想找布莱恩或者其他推荐名单上的候选者。”
“你想重新找回对自己生活的掌控权，不是吗？”
伊登的笑容凝固住了。
想不到吧今天有更新~哈哈哈~
诺里斯是可靠的大哥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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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赛斯的初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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