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看到赛斯，伊登愣了愣。
凭借着出类拔萃的身高，这只雌虫现在不言不语站在阴影里、透过杂乱的黑发用那双紫灰色眼睛直直看过来时，实在有几分阴沉可怕。
都是光线的原因。伊登如此安慰自己。他走过去：“你在等我？”
赛斯没说话，只是缓慢地点了点头。
伊登笑了，拉起赛斯的手：“走走走。现在是1945，我们最晚可以玩到2230。我今天要努力连赢五场，拿下那个纪念勋章！”
两只虫踩着楼梯蹬蹬噔下楼。伊登将赛斯抓得很紧，仿佛只有这样才能驱散心底那丝恐慌。
他们不会分开的。绝对不会。
周五晚上，四只虫一起联机玩《星际钢铁之躯V》，是他们小团体的固定项目。作业嘛，有超级学霸伊登在，其他三虫不用担心。
虽然许下了豪言壮语，但今天伊登和赛斯显然都不在状态。不说连赢，好几次这两只虫都因为不该出现的小失误机毁虫亡。
卢锡安和诺里斯意外的什么都没说。往常他们会一边打游戏一边闲聊八卦，谁扯了后腿更会被其他虫强烈谴责。而现在，房间里只有游戏音效。
没虫质疑伊登水准的大幅下降。也没虫调侃刚才训练室那一幕。他们好像集体得了失忆症。伊登甚至连布莱恩什么时候走的都不知道——少年忙着招呼来访的朋友时，布莱恩在训练室里收拾器材。
他们就这样半死不活地玩了一场又一场。2200时，许是终于遭不住不断下降的胜率，诺里斯一脸复杂地起身告辞。
“一起一起。”卢锡安摘掉模拟器，急急忙忙爬起来，跟在诺里斯身后出了门。
“赛斯少爷不如今晚住下来吧？”柯特笑眯眯地问，“您好久没在这边过周末了，老头子很是寂寞啊。”
伊登扭头盯着赛斯，眼神充满期望。
赛斯咬着下唇，在回答前沉默了很久，久到伊登以为他要拒绝时，他向老管家微微欠了欠身：“……好。今晚麻烦您了。”
赛斯在这栋房子里有专属的房间。平常定期有虫打扫。当赛斯去洗漱时，伊登抱着自己的被子和枕头轻手轻脚地溜了进来。
浴室里水声哗啦。浴室外，伊登趴在床上，打开终端继续浏览他没读完的一本机械设计的大学通用教材。
几条星网新消息提示跳了出来。伊登点击跳转。
伊登的星网个虫账号基本是月更状态。他会发一两张风景/物品照，配上一两句简短的文字，记录着除了自己他虫完全不明白的内容。
照片里，少年的手经常出境——那是太过漂亮的一双手，漂亮到你无法想象拥有这样手的虫会不好看——而就是这双手，为他陆陆续续吸引来了一批粉丝。
博主的手太绝了。这是中肯客观的。
看我发现了什么宝藏！喜欢喜欢超级喜欢！！这是情绪有点激动的。
想被博主用这双手摸遍全身。……草，我硬了。这是大胆直接的。
之后，当卢锡安某次在星网上发了一张大合照后，伊登的粉丝数开始暴涨。那张合照有近二十只虫，角落的伊登属于意外入镜。那会他正窝在沙发上看书，阳光从窗外射入，为他的侧影蒙上一层朦胧的光。
照片里伊登是个小小的缩影，脸看不太清。但卢锡安疯狂的粉丝不可能错过。他们将其剪贴放大，并在评论里向卢锡安索要这只虫的账号。最喜欢看热闹的卢锡安顺水推舟@了伊登。于是伊登的平静星网生活一去不返。
刚开始粉丝们只是让他发更多照片。再后来这两部分粉丝融合为一个，天天在他评论区流口水。有赞美他夸他的，但更多的是各种骚扰。伊登关闭了陌生虫私信功能，停更了半年后，这股风波才逐渐消退。
新页面加载完毕。不是伊登认为的卢锡安或者他雄父夏恩，而是一只他没什么印象的虫。
【你好，我有一个问题想问你。方便的话可以告诉我吗？】
【什么？】
对方态度很好。伊登虽然有点疑惑，但还是回复了。
【我实在很喜欢你。想自荐当你的雌奴。我身高185，肩宽53，胸围105，腰围80，臀围100……】
聊天框内显示对方还在输入时，伊登直接将这只虫拉进了黑名单。
这种事发生的太多，多到这一系列操作几乎都成了本能。伊登揉着脖子爬起来，正纳闷他明明没有开放陌生私信功能时，一张照片直接跳出来，挤占整个投影屏幕。
照片上是只赤|裸跪地的雌虫。他身上绑着交叉的绳索，戴着一个全黑色的头罩，高仰着头，下巴上没盖住的嘴大张着，舌头斜伸出来，做出诱惑的姿态。
【这是我的照片。怎么样？喜欢不喜欢？我还有更多。】
滴滴滴声不断响起。一张又一张照片接连跳出。很多都是私密部位的特写……
脚步声响起。伊登猛地关闭退出终端，直挺挺地坐了起来。
“你在干什么？”赛斯问道。
“没、没什么……”伊登涨红着脸扭身抬头，倏地撞进赛斯看过来的目光。
站在他面前的雌虫刚洗完澡。他半干的黑发向后耙去，露出一双深邃幽深的紫灰色双眸。
下一瞬，赛斯的目光越过伊登，落在他身后的枕头和被子上：“伊登，趁柯特还没发现，回你自己的房间。”
“你房间暖和。”
“都是一样的温度。而且现在是三月份，根本不冷。”
“柯特已经睡了。明早是诺米克，他答应帮我掩护。”伊登流利作答，“赛斯，别这么古板。好不容易卢锡安和诺里斯不在，我们应该享受独处时光。”
“伊登，你是雄虫，我是雌虫。”赛斯绕开他，向床另一边走去。
“这种基本事实不用你强调。好了，不要再啰嗦了。今晚我就在这你这睡定了！”
伊登砰一声把自己摔回被子中，从左到右滚了滚，然后伸展四肢，呈大字型睡在床中间，身体力行地展现自己的意志。
这一躺一滚，他又贴到了赛斯身后。从他这个角度看去，刚好能瞄到赛斯扣错位的睡衣扣。这让他的一小截麦色的腰腹露在外面……
伊登忽然觉得有点喉咙干痒。该死的，这家伙是不是又长个子了，这衣服看上去有点小了，而且是他的错觉吗，赛斯的肩膀和手臂似乎宽了很多……
“任性的大少爷。”不待伊登仔细确认，赛斯打开衣柜，拿出一件宽大的长外套，三两下便将自己裹了个严实，“这是你家，我能说什么——你高兴就好。”
这就是答应了。伊登开心地抱了一下赛斯，然后钻进自己的被窝。赛斯跟着躺了上来。
他们聊了点学校里的事。某个共同熟虫的糗事，体育课上的垃圾分组，美术课上的雕塑作品，难对付的古怪老师……大部分时间是伊登在讲，赛斯询问、附和，或给出简短的评价。
伊登不清楚赛斯身上到底有什么魔力，反正从他有记忆起，他对着这只雌虫总有讲不完的话。
和卢锡安在一起时，伊登总会显得被动和胆怯。和诺里斯，他们互有往来，不热络但彼此很舒服。而和赛斯，伊登可以说话不过脑子，做事全凭本能。他不会被审视、评判，也不用注意分寸和规则——他对他如呼吸一样自然，是融入血液的本能。
伊登很确信，不管他想什么、做什么，哪怕雌父雄父都有可能不理解，但赛斯一定会站在他身边，全盘接受，永远支持。
这就是最好的朋友所代表的意义。
没多久，两虫就将知晓了对方这周过去五天内的日常——面对面聊可比发讯息快多了。伊登看气氛挺好，趁着一个话题结束，赶紧接上几个小时前被卢锡安打断的那次谈话。
“赛斯，你想要伊特教授的推荐信吗？我有办法让他帮你也写一封。”
赛斯还没回答，伊登继续：“啊你不喜欢他，我记得你说过。……赫赞斯怎么样？他是道金斯的荣誉校友，在那边很吃得开。你别看他长得严厉，但实际虫很好，会答应的。”
“……推荐信不着急。再过一段时间吧。”赛斯摇摇头。
“哦。”伊登有些失落，但确实现在考虑这个还太早了，于是他转向另一个提议。
“我们周内晚上可以一起做作业。去你宿舍或者来我这都行。弄完学校的作业后我帮你对付辅导课。另外我还整理了一些联考综合评测的资料……不过一开始你得做点测试，以便我确认你现在的水平……然后我再按照你的程度重新搜集——”
“不。”
“什么？”伊登以为自己听错了。
“我知道你想帮我，但……就算了，好吗？”
赛斯是认真的。他不像以往那样说话时直视伊登的眼睛。语气十分冷硬，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拒绝的气息。
满腔热情只开了个头便被浇了个透心凉。伊登不说话了。卧室内陷入诡异的安静中。
半晌，赛斯懊恼地揉着自己的头发，转向雄虫，将身子凑了过来。
“嘿，小伊，你不用担心。离联考还有好几个月。你要相信我。我可以的。再说，你自己事情那么多，让你在我身上分心，我会很内疚。”
相比刚才，这个压低嗓音、双目沉静地望过来的雌虫才是伊登熟悉的赛斯。
“我真的很抱歉最近没有及时回你的消息，让你觉得被冷落。但你得相信我，我绝对没有刻意避着你。我只是太忙了，这几个月断断续续一直有推不了皇室活动，后面很大概率还要宫里学校两头跑……”
赛斯抓住伊登的手。他的手心又湿又热。他很少一次性说这么长的句子。更别说如此详细的解释。这是伊登才能得到的。
“我们是最好的朋友。”伊登回捏着赛斯的手，“好朋友有困难，互相帮助很正常。你再这么客气，我会生气的。”
“这可是‘伊登·洛奥斯特’主动提议的帮助。哪只虫会想拒绝？”
气氛缓和了一些。赛斯刻意地咧了咧嘴：“你这么担心我，我很感动，小伊。但我真的是挤不出时间。我知道你也一样。”
“这不是小时候了。有些事比起你帮我善后，你得给我机会让我自己去面对。就像你的体术我也有心无力一样。我们就先各自忙各自的事，好吗？”
“哦。”伊登垂下眼帘。赛斯说的很有道理。可他现在不开心。让他更郁闷的是，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不·开·心。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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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被拒绝的帮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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