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只剩下他们两个了。无法言喻的尴尬飘荡在空气中。
勒内垂下眼,拿起酒瓶给自己杯中倒满威士忌,琥珀色的液体晃动着。
他假装喝酒,悄悄抬起眼睫,想偷偷看一眼对面的维林。
却不料视线刚移过去,对上了对方的眼眸。
勒内心头一跳,淡淡的,随便地找了个话题:“……你说去赤卫星,已经决定好什么时候去了吗?”
维林微微一笑。
“我不去。”
“什么?”
“我哪儿也不去。”
“可你刚才不是跟席特列院长说要去吗?”
“我骗他的。”维林不以为意地说着,抿了一口红酒。
不管是说谎还是没有说谎,他的表情都没有动摇。在明白到那是习惯说谎的瞬间,无法言喻的不快感涌上了喉头。
“你和席特列院长不是朋友吗?”
“没错。”
“既然如此,为什么要对他说谎?”
维林轻轻叹了口气,像是对这追问感到些许疲惫:
“因为他一再追问我辞职的理由,我觉得很啰嗦,想堵住他的嘴。”
“那为什么不说实话?”
“我想他并非真的在意我为什么辞职,只是想满足自己‘想知道答案’的欲求。所以,我提供了一个他能认可的答案。”
“可那不是诚实……”
“我是为了他好。”
维林笔直的看着勒内,打断道:“就算我说,是因为我打算马上去死,所以才会辞职,也只会让他感到担心吧?”
周遭的喧嚣、碰杯声、谈笑声,在这一瞬间仿佛被无形的屏障隔绝,突然消失了。
死在陷入一种诡异的寂静,仿佛世界上只剩下他和维林两个虫。
勒内觉得,自己打开了潘多拉魔盒的盖子,释放出了不该触碰的东西。
“你是在骗我吧?”
听到他这句话,维林放声笑了起来。笑声中带着一种说不出的凉意:
“你真有趣。我说谎之后,你让我说实话。等我说了实话,你又说那是骗你的。”
勒内的脑海中,不受控制地闪过维林试图从悬崖一跃而下的模糊身影。
这家伙是认真的吗?
还是说,只是在他用那说谎的舌头,在玩弄自己而已?但对方确实有过此类“前科”,所以他现在根本无法判断对方的话是真是假。
“……你真是糟糕透顶,”勒内感到一种深切的无力,“竟然用如此轻飘飘的语气谈论自己的生命。”
维林将掌心放在自己的胸口,感受着其下的跳动:“我的生命是属于我的。要怎么处理不是我的自由吗?”
“……”
勒内无言以对。
“你看,我就知道会这样。”
维林交叉十指,姿态从容,“虽然你指责我不诚实,但这种事情,还是不知道比较好吧?知道了反而成了负担。”
勒内陷入了彻底的沉默,仿佛被剥夺了语言的能力。
这期间,席特列院长回来了。
他一屁股坐到位子上,喝了一口杯里的红酒,询问道,“我不在的时候你们都说了什么?”
当然不可能把刚才那些对话说出来。
“……就是一些在星海区出差时候的事情。”
维林流畅的说出谎言。脸上看不出丝毫破绽,仿佛刚才那个谈论自杀的虫不是他。
席特列院长并没有怀疑。勒内沉默地凝视着维林,试图从那平静无波的面容上,分辨出刚才那句“打算马上去死”究竟有几分真心。
然而,他什么也看不穿。
离开酒吧时,席特列邀请维林说“要不要去我家坐坐?”
但被维林婉转地拒绝了。
“我明天一早就要启程回家,今天得早点休息。”维林这么表示后,席特列院长也没有强虫所难。
席特列院长也没有强求,只是拍了拍勒内的肩膀:“那我们一起回去吧。”
勒内被半揽着转过身。
他微微的回头,看到那个银发身影正独自走向另一个方向,渐行渐远,如同被黑暗的夜色所吞噬。
如果那家伙真的在这里自杀了,若是尸体没被及时发现,应该不会被报道出来吧?
而且他已经辞职,脱离了原来的圈子。如果他真的悄无声息地死了,自己也许……永远都不会知道。
勒内在心里反复对自己说,他要不要自杀,和我都没有关系。我没有理由去对他的行动一一负责。
别想了,不要再想了。
然而,内心还是不断上焦躁的预感。
席特列院长一边朝山下走,一边和他说话,但他心不在焉,那些话语像风一样穿过耳朵,他一句也没听进去。
“我没错,这不关我的事。”即便这样安慰自己,在胸口中扩散开的不快感还是有增无减。像不断滋生的藤蔓,缠得他几乎喘不过气。
勒内停下脚步,朝着席特列院长说:“院长。”
“嗯?怎么了?”
“我突然想起来,有件要紧事……想问问维林老师。”他顿了顿,补充道,“刚才忘了问。”
“是吗,他应该还没走远吧。”席特列院长说。
“嗯,我追上去看看。”
他留下这句话就掉转身体。维林的背影早就不见了。
可是因为知道他朝着哪个方向走过去,所以勒内向着那边奔跑。
夜风掠过耳畔。他一边跑,一边在内心质问自己:追上去想要做什么?只是对他说一声“不要死”就能满足吗?
还是说,只是想为自己创造一个“已经尽力阻止过他”的虚假免罪符,好让日后回想起这件事时能减轻些许的负罪感?
奔跑,持续奔跑,肺部因急促呼吸而刺痛。可还是没能找到那家伙。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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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兄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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