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 6 章

长公主眉尖若蹙,一刹眼有些错愕。

“为何?你们昨日方成亲。渡儿欺负你了,还是王府里有下人冲撞你给你脸子瞧?”

李怜愁摇了摇头。

“没有,都没有。长公主殿下,我今日贸然来寻您,望您不要觉得我唐突逾矩,有些话我便也不瞒您了。”李怜愁观察着长公主的反应,见人没有不满神色,索性大着胆子将她前世见闻,包括周无渡如何谋逆逼宫,李家如何被卷入其中之事托辞为梦,悉数告诉了长公主。

长公主毕竟是皇家人,李怜愁本也担心皇位易主是否大逆不道有悖天伦,是否会让长公主觉得她是在凭空捏造,唯恐山河动荡。

然而长公主听后只是皱了皱眉,又看了眼近侍,让屋里的宫人们悉数退出门外。

而后开口,

“渡儿有此心,我并不意外。实际上皇子之间为皇位互相争斗,即便有太子之名,万事没有尘埃落定之前,谁都不会甘心。更何况渡儿本就是长子,却被皇帝与皇后那样对待,他心中难免有恨。我只是没想到,为了皇位他竟会愿意舍弃这么多,哪怕是自己的亲子。”

李怜愁又想起城头雪中的周嘉,忍不住垂下眼。

“所以你想与渡儿和离,是想避免这些事再度发生?”

“是。”

李怜愁不假思索。

长公主未再开口,只是眉头皱得越发紧了一些,似乎是在深思。又过半晌,长公主叹气。

“我仔细想了想前因后果与个中要害,怜儿,和离此事于你保全李家之事上,恐怕并无什么作用。你且听我细细为你分析。先不说别的,我问你,若要渡儿打消夺位的念头,你觉得有可能吗?”

李怜愁沉默。她与周无渡夫妻二十载,已经十分了解他的为人。周无渡此生唯有一个执念,便是要登基称帝,前世他不惜以亲子性命换得与周霆灿开战。叫他放弃夺位,这怎么可能?

见李怜愁没说话,长公主便清楚了她的答案,于是继续道,“所以呢,你是怕天命难违还是怕渡儿?”

李怜愁觉得自己仿佛清醒了些。

“是,我怕他。我怕了他这种偏执与疯狂,怕他为了自己的目的不惜舍弃周围所有人。他不在乎的人或事,偏偏我在乎。所以我怎能不怕?”

“可我若告诉你,你若离开他,李家依然被盯上又该如何?”

李怜愁懵然。一双杏眼中满是不解。

长公主笑了一声。

“渡儿到底是皇帝的儿子,你猜他的疯狂偏执遗传自谁?当然是皇帝。今日你在皇帝之前露了脸,以你的这般身姿,还有那样的细心谨慎,皇上已经知道你注定不是个普通的女子。若你与渡儿和离,他说不定会要你入宫。”

李怜愁大骇,怎么也想不到殿前见到的那人竟有这般禽兽心思!

“可,可我嫁给周无渡那便是他的儿媳,他怎能,怎能这样罔顾纲常!”

“你不懂皇帝,也不懂男人。男人见到女人想要占为己有,从来不会考虑女人的想法,因为他们只当女人是男人的附庸,当女人是一件物品。而皇帝,已是人间至尊,天下都是他的,何况一个女人。昔日杨贵妃入宫前还是寿王妃,不照样做了李隆基的妃子?什么三纲五常都比不过男人心中的**。”

长公主表情淡然,谈及男人,似乎有些嫌恶,哪怕是她的弟弟。见李怜愁震惊,长公主继而道,“而且,他是皇上。他能登上皇位自然最善弄权之术。他用后宫牵制京城的四大家族,自己再推波助澜,让家族之间互相牵制,他好全身而退。所以我想,李家覆灭未必是因渡儿谋逆,或许是皇帝早有打算。你父亲可是丞相,在朝中、乃至整个京城都有无上威望,皇帝,怎么会不嫉妒呢?”

李怜愁前世从未想过此事,今日得长公主点拨,忽然背后生寒,竟忍不住瑟缩一番。

长公主握住了她的手。

“别怕。渡儿虽偏执,但未必不会护你。你怕他,难道将来要与他对峙不成?何不利用他,好好保全你自己。渡儿好歹是皇子,且手上有兵权,还有一半的北地血统。皇上要他平定北地固然是居心叵测,要他亲手与母族宣战,彻底与北族割裂。但是以渡儿的心思,怎么会舍得放弃北地的支持?更何况不战而胜未尝不是好事,边关本就苦寒,百姓也不愿意连年征战。”

李怜愁依然不愿太过信任周无渡。

“你看到的,或许只是表象。”长公主拍了拍李怜愁的手,宽慰她,“至于渡儿,我倒不是为他说好话,只是望你想想渡儿的处境,他不得已才如此。虽说人皆有苦衷,然而渡儿的苦,实在太多了。我养了他一阵子,你大抵不知道,每年过年时,宫中热闹的只有皇后的住处。有一年他自己跑了去,皇后倒是准他进去坤宁宫,可是那里所有人都视他为无物。皇上与太子是父慈子孝,他反倒像个外人。渡儿不过是想得到父母双亲的爱,可是得到的永远只有无休无止的无视。”

“人生最意难平的便是求而不得,渡儿没有得到过亲人的爱,自然也不清楚如何爱人。你有父母兄长的疼惜,知道什么是爱,不若好好教教他,如何爱人。”

李怜愁低着头,想起前世她还不够爱他吗?她恨不得将一颗心都挖给周无渡,将心头热血都捧到周无渡的面前,可换来的是什么?是周无渡的虚与委蛇,是周无渡的虚情假意。

她从前以为周无渡待她是很亲密的,后来发现他对谁都是如此。

李怜愁本来已经心灰意冷。

可长公主这番话,又让她怀疑自己从前,是否也根本没向周无渡好好表白过她心中所想,根本从未开口自己想要什么。

所以周无渡根本不懂。

李怜愁心里越发迷糊了。

天色将晚,到了李怜愁出宫的时候。长公主将人送出去,临行前道,“对了,你叔叔,李谨,大概要回京了。”

此事不论前世还是今生,李怜愁都不知道。

她望着眼前高贵的妇人,有几分不解。

长公主笑着摸了摸她的头。

“旁的我不便与你多说,总之这些年来我与你叔叔一直都有联络。”

李怜愁出了昭阳宫的门正好遇上周无渡的马车驶来。

马车四平八稳地停到她面前,周无渡正坐在车里。他没下来,凝春和知夏扶着人,将李怜愁送了上去。

李怜愁坐在了主位上,坐在了周无渡身边。

与长公主交谈过后,李怜愁对来日之事已明晰许多。她已做好决定,周无渡要夺位她不便插手,但却可以帮人尽早完成这大业。只要她向周无渡提出要求,要他保李家无虞。待大业将成,她再与人和离,便能将前世一切未尽之憾事悉数弥补。

思及此,李怜愁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于是对周无渡也柔软了许多。

不料周无渡自从皇上那回来,竟一直眉头紧锁。

此刻正闭目养神。

“怎么了,皇上为难你了?”李怜愁轻声发问。

“倒也不是,只是父皇问起你。他说,今日入宫你竟然知道多带一身更换的衣物,实在是心思缜密。我担心父皇生性敏感多疑,此后一定分外留心你。”

竟是这样。李怜愁心中凉了半截,居然真如长公主猜测那般。皇上对她有这般心思,实在令人作呕。

李怜愁认真想了想,道,“若是这样,日后若无要紧事我便不入宫了,免得再生事。”

“好。”

周无渡应了一声,随后陡然睁开眼,于昏暗的车厢里盯视着身旁的人。

似是想不通明明上午还违逆自己的人怎么到了晚上又这样乖顺。

马车颠簸,过了几道坎,应该是已经出了宫门。

李怜愁似乎是想起来什么,忽然问道,“长公主殿下,当年为何会和我叔叔和离?”

“你家的事情,我如何知道。”周无渡回答的不假思索,言毕似乎是觉得语气不大妥当,又道,“不是说他们二人性情不和。你叔叔不愿被束缚在京中,只愿意游山玩水。”

李怜愁摇了摇头。

“不可能,叔叔尚公主之前已经中了举人,只待来年秋闱必能夺魁。叔叔为人我十分清楚,淡泊名利但志存高远,巴不得有机会报效朝廷。他不是玩心重的人,不会醉心山水。”

李怜愁语气昂扬,周无渡却闭上了眼。良久,才继续开口。

“如果他们不和离,你叔叔,会命丧于此。”

“为什么?”

“你真以为长公主从前那个驸马是病死的?那位驸马是武状元出身,身子骨好得很。成亲半年就暴毙,未免太蹊跷了。妻不如想想,为何长公主嫁过两次人还能留居宫中,这到底一份殊荣,还是一份禁锢?”

周无渡又睁开眼,言下之意不言而明。

竟是那皇帝对自己的皇姐也起了旖旎心思!所以不顾流言蜚语也要将人困在皇宫之中,且就关在自己眼前。

二人当年相依为命的经历,不会让任何人觉得一国之君是对自己的皇姐有这种别样的感情!就连皇后薛茹月都只当皇帝是感谢长公主帮其上位,所以对人礼敬有加。

却不想自己深爱的夫君这般不伦!

李怜愁顿感腹中一阵翻涌,想吐没吐。

马车行驶的不大平稳,大抵是颠的难受。

外面天色已完全黑了,马车里不便点灯,因而也漆黑一片,只有几缕微弱的光。

黑暗让李怜愁越发不适。

忽然车体整个剧烈震动了一下,再之后只一片天旋地转。

李怜愁头昏脑涨,还未反应过来,已被身旁人紧紧抱拥在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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