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 8 章

李怜愁暗暗后悔。

她早该知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周无渡本就是冷血无情的人。

可怜那两条人命,白白葬送。

灯熄了,李怜愁心里也暗了三分。

另一边,书房里。

范钟与一黑衣人单膝抱拳,并排跪在桌案前。

“属下有罪,保护王妃不力,请主人责罚!”

周无渡背对着二人站在书架前,负手而立。

他已换下一身红衣,又穿上一身黑色的常服。他素日是只穿黑色的,显得整个人阴鸷不少。

他没问难那二人,只沉声问道。

“今日马车的事,查到了吗?”

黑衣人颔首。

“正如主人您所料,确是太子周霆灿所为。动手之人就是今上午那俩人。二人已被处死,他们是细作,在王府中潜伏良久。昨晚在马车上做了手脚,目的就是今日对王爷王妃不利。”

“可恨我们早先没意识到他们在马车上动手,还是让王妃受了惊吓。”

周无渡闻言转过身,眯起眼。

“无妨,今日事小,不过也算提醒,日后万不能再出现此事。你们二人去刑堂,一人领二十大棍,以示惩戒。去吧。”

“是。”二人齐声,退出了书房的门。

范钟依墙行走,转眼消失于阴影中。黑衣人则脚尖一点,飞身上了屋甍。

周无渡回到卧房时,李怜愁已经熄了烛火。只在罗汉床上的矮桌边留了一盏堪堪照明。

周无渡掀帘上床,只见床里人侧身而卧,面朝里缩着,像是已经睡了。锦被盖在单薄细瘦的身上,也不见什么起伏,可见是这人身量纤细。他轻声上床靠在床头,并未立刻歇下。

反而是拿起床头那盏鹰隼琉璃灯翻看。

身旁人动了一动,大抵是有所感知。

李怜愁从被窝里钻出来,柔顺长发顺在身侧。她靠坐在床头,借帘外一盏幽光看着周无渡手里的琉璃灯。

心中百转千回,有不少话想问。

比如,为何要打死那两个小厮。

周无渡却先开了口。

“鹰隼,是北关人的图腾。”

没头没尾的一句让李怜愁一愣。周无渡便继续解释。

“今日那老板穿的长袍是北关人的骑装,看眉眼也知道他必然不是东庆人。一个北关人不远万里只身跑来东庆的国都,就为了当一个摆摊的小贩,你不觉得太怪异了吗?”

李怜愁不解其意。但下意识也觉得此事不可小觑,恐怕各种缘由不浅。

她轻声细问。

“怎么,你是说那人许是北关的细作?”

周无渡却摇了摇头。

“未必。我只是觉得他身份不一般。北关与动情鏖战十年之久,或许是早些年逃来东庆的流民也说不准。”周无渡言毕,将那盏琉璃灯放回床头矮几上,躺下时看了眼李怜愁。

只见人目光躲闪,似不愿看他。

他便故意又挨近了几分。

他一动,红纱帐便跟着轻摇慢晃。月色映入帘内,晦涩不明。

“你怕我?”

周无渡低声发问。

李怜愁没吭声,心却已经悬到嗓子眼。周无渡惯会这般搅得人心弦激荡,而后又不管。

李怜愁垂眼,拂了拂胸口。旋即半晌,缓缓摇头。

二人几乎鼻尖相抵。

李怜愁已能清晰闻到周无渡沐浴过后身上残存的紫檀香。她仍是没看那双灰绿色的眼眸。

说不上是不敢还是不想。

她不知道自己现如今对周无渡是个什么感情,是惊惧对方的冷血无情,还是怀念贪恋旧日恩爱的时候。

她只道恐怕与人再做不成夫妻了,所谓周公之礼,她也不大想顺从周无渡的意。

李怜愁倒是依稀记得前世,周无渡的确是个重欲的人。

或者是年轻气盛,刚成婚那几年,每月都要她有十日八日腰酸腿软起不了床。

偏偏人又那样浓情蜜意,床下温声哄着又体贴,床上即使牛嚼牡丹,便也由他去了。

现下里周无渡见李怜愁不答话便躺了回去,面朝床外还挪了挪身。二人由是分隔开,缝隙里仿佛能再放一条锦被。

此番不曾贴近,倒让李怜愁心中更舒坦些,只当人真转了性子,不再在那事上有太多钟情。

李怜愁也歇下,将将躺好,便又听床那边的人开了口。

“明日三朝回门要回李府,你莫忘打点。归宁礼按礼单三倍之数从库房里出就是,不必太俭省。”

于李怜愁的事情上,周无渡向来大方。

却说第二日一早,李怜愁醒时周无渡已不在卧房之内,大抵是又去了书房或是在校场训练。今日她回门,将此事极为看中。一早上只在卧房里随便吃了几口,就忙着去打点回门时要带的东西。

原本该昨晚先打点一番,不过昨晚因和周无渡夜游徽京城,于是稍稍耽搁。

一早上兵荒马乱,又是清点名册,又是亲自看人装箱装车,忙活了一个多时辰才准备齐全。

李怜愁换了身衣裳,安心坐上了回李府的马车。

因李谔遵循祖宗教训,并不喜声色犬马,于是李府便在建址于京中僻静角落。须得穿过京中长街,再复前行一段方可到达。李怜愁倚在纱窗边,过了闹市便一直掀着纱帘往窗外看去。一路上街市繁华,渐渐又到人迹罕至处,安静恰似园林,原是快到了。

前世李府已覆灭多年,此处也成了荒宅。如今旧地重游,细细算来,已有十年之久。

等马车行进逐渐减慢,旧日熟悉景象再入眼帘,已隐隐看得出李氏园林的远景。

李怜愁却忽然把纱帘放下,心里忽然生了一种“近乡情怯”之感。

父亲李谔、长兄、二兄枉死多年,如今竟可再见,实在是她不敢幻想之情景。犹恐当时见了要忍不住掩面啜泣,涕泗涟涟。

马车终于停了。李怜愁沉坐马车内,一时半刻竟迟迟不肯下车。她觉着喉间哽塞,似有一腔热血噎在其中,叫她顺不上气。粉拳.///交握锤了锤胸口,好容易才算把这份不平之意压了下去。

周五堵就在她身边,也不急着下车,竟就安静等着。见人平复过来,才朝人伸了手。

眼神有一丝躲闪,竟不敢看向李怜愁。

夫妇二人下了车,正在李府正门之前。

李谔好古风,因而府上皆是雕梁画栋,虽无金银玉石之气派,却别有一番风流造设。门口一左一右两具大石狮子,门上一块暗红大匾,上面书着两个錾银的大字,是为李府。

之所以錾银便又是因为李谔以为黄金之色略显庸俗,不若银白低调素雅,于是家中器物能避则避。

再看门前,已列站着十几个锦衣华服之人,其中领先那位,头戴黑纱长脚幞头,一身半旧月白圆领襕袍,花白须髯长约九寸。年岁上虽已有春秋,但身形高大,仍可见年轻时雄发英姿。

此人不是外人,正是李氏族长,也就是李怜愁的父亲,李谔。

他身后左手边又有二子,二人一副军中打扮,各个长眉飞鬓,自有将帅之风。年岁上大约已有而立,是为李怜愁的大哥李云钺与二哥李云戍。

李云钺再往右是一端庄美貌夫人,沉静大气,为人简朴,身上并不缀过多钗裙,妇人手里牵着一五六岁小童,是李云钺的嫡妻顾纯之与长子李善怀。

李谔右手边又有一子,此子单看装束全不似李家旁人分外简朴,只见他头戴鎏银嵌玉束发,眉上覆一条一指宽的朱红锦缎抹额,身穿一件鹅黄流云窄袖长袍,腰佩一双青玉飘花玉环。端的一副富贵大气之相。再看五官面容,竟同李怜愁有九分相似,无非眉眼更深,因而多了几分男子气概。

此子亦不是旁人,正是李怜愁的双生胞弟——李云瀚。

姐弟俩一日所生,不仅长相相近,感情也十分要好,幼年时似有心灵感应,一个哭了另一个哪怕不在跟前,哪怕正在玩闹也必然跟着突然扁嘴哭闹,一个若玩得高兴了,另一个也必然有所感知。姐弟俩自幼被说是李家一对龙凤,很让外人夸赞。

李云瀚见姐姐归宁,头一个便想冲上去,若非前面有父兄拦着,这才止住。

未等李怜愁行至李谔等人跟前,将将却步,只匆匆一见这些死而复生的亲人,当即已经潸然泪下。凝春知夏不知小姐缘何这般伤心,然而左右相劝,劝了良久好不容易总算给劝住了。

李家这一家人总算相见,李怜愁捻帕拭泪正欲行礼。

却见李谔先携众人拜会起来。

“参加靖王殿下、靖王妃殿下!”

是了,李怜愁如今是皇长子靖王的嫡妻,照例已入天家名谱。李家人只是臣子,自然该先行礼。

李怜愁一时手忙脚乱,周无渡一旁见状,亲自扶了岳丈李谔,又因说道。

“今日回门,便是一家人相见。岳丈不必见外。”连忙叫这一帮人起身。

一群人互相寒暄一番,正准备登门入了正房上座。一行人男子具在前头,女眷皆在后,方跨过大门,就有一个穿红着绿的中年妇人亲亲热热凑上来,挽了李怜愁的手,心肝之类的胡乱喊了一通。

李怜愁吓了一跳,细细一看才想起来者是谁。

于是又顿足,规矩喊了声。

“见过诩姑母,有日子未见,您近来身体还安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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