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替嫁

黑夜如约而至,乌云早早覆盖在整个上京,细雨蒙蒙,缠绵不休。

远方飞驰的铁蹄踏过水坑激起无数水滴溅在冰冷的地上。

“逆贼林淞意图谋反,即刻当斩,念其生父为开国元帅,其子嗣明日随援边战士一同前往边境。”

惨叫声延绵不绝,怨气冲天,血水染红了整条街。

亲眼目睹他爹死在这侯府门前,林恒之感受不到背后温暖的温度,只觉身入冰窖。

他眉头紧皱,眼睛死死盯着随雨而去的狗腿子,眼底是说不出的痛苦和愤怒。

“不要看,不要看。”耳边响起他母亲颤颤巍巍的声音,温热的手覆盖住他的狰狞双目。

花开花谢花又落,人来人往人又散。

时过境迁,了了三年过去,同样的街道今日却异常繁茂。

“算算时间封王侯回来也有两个年头了,这时上面赐婚也不知道是个什么算盘?”

“这谁了解?两年时间也算是修生养息够了吧!”

“封王侯行军一年就收复了被匈奴人占了十几年的一座城,不仅如此还让匈奴人退到边境线近百里,你就更别说当年一回来就光复了落魄了的侯府。”

“谁说不是,这两年间几乎从不出入各大宴会,不过说来没少人看到他迎了一批又一批英俊貌美的男子。大家都说他是断袖呢。”

此话一出,茶楼里的客人皆捧腹大笑。

说话的人一看这场面,又紧接着说起来。

“听说这一次姻亲可是皇后娘娘提出来的,不过这传闻中的封王侯谁敢将女儿嫁给他,所以这事花落谁家?”断在这里可谓是吊足了众人的胃口

大伙听得入神了,跟着他的节奏,问:“谁家?”

“还能怎么着,随便找了一家祖上无人物的江家呗。”

“江家?那个江家?”众人几乎没听说上京还有江家的存在啊。

空气凉了几秒,这人眼睛一撇,见众人神情正是他想要的效果,说:“这江家正是才从江南搬来的,听说祖上虽没几人入仕但从商的倒是有好几个。”

“不知何时才能看到这封王侯成亲?”

声音来自门外,此人手摇一把江南黑纸扇,穿着身穿藏青云缎锦衣,足足的纨绔味。

掌柜眼见贵人,拍了拍袖口的灰尘,想露个好脸面:“不知华贵坊坊主今日怎么莅临本小店。”

顾垚当然不是凭空出现在这里的,毕竟谁没事会出现在一家普通的茶馆。

扬言:“本坊主不过好奇而已,你继续说。”

说话这人神色紧张,没想到会引来贵人,只好硬着头皮说下去。

“大差不差也就是过两天的事。”这人一抬头便对上顾垚那双清亮的眼。

对于上京百姓来说,这些说书人传出来的消息往往最真,所以上京的达官贵人们些有时受了恶气通常会放消息给这些说书人。

有了这么赚银子个途径,说书人当然乐此不疲得接了这档子事,虽说会遭人谩骂,但有油水可捞也不为过了。

“原来如此,本坊主也想去讨杯酒喝。”

说完,在无人在意的角落递了个眼神给说书人,才缓缓摇着伞子离开。

热闹又像一阵烟传回人们的脑中,说书人紧接下回,拉回所有人的注意。

江府内。

一阵摇晃把睡着的江枝摇醒,江枝没适应突如其来的光亮,眼睛半眯着。

“桑桑,怎么了?”

江枝是家里三夫人所生,在江家排行老二,但三夫人被人诬陷只能住在家中的偏院。

她抬起疑惑的杏眼,月棱眉微微蹙起,将手中的薄被握紧几分。

桑桑倚在床边,轻声道:“大夫人让小姐去一趟前堂。”

前几日被下人泼了水感染了风寒,今日江枝才好些,不知又是什么事。

江枝被桑桑扶起,睡得太久起来时头有些晕:“桑桑,先让我坐会儿,头有些晕。”

梳妆时,脑海里不知怎的总冒出些东西,江枝不明所以全当没休息好。

桑桑眼见她家小姐的脸上满满的疲倦感,于心不忍道:

“小姐,要不和大夫人说一声不去了?”

江枝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些,语气带着怒气:“不可。”

到达前厅,江枝眼看家中所有人都在这,便知道定是大事。

“跪下。”江枝还没请安,大夫人便吩咐道。

家中无人为自己撑腰,江枝的膝盖已经一文不值。

将这一切看在眼底的家主——她爹并不会出声喝止。

但会同样侮辱她:“从今天起,你就老老实实准备待嫁,明日一早你就坐上花轿离开。”

江家内早有传言要嫁一女给封王侯,江枝虽不知是谁,但总归轮不到她。

“是。”江枝有气无力的答应道,顺便抬头看看所有人的表情。

她名义上的爹严肃,大夫人冷漠,二夫人平淡,她的大姐娇纵,三弟难过,四妹开心。

她的生死根本不关他们的事,连条狗都不如。

“若没事,女儿告退。”江枝十分厌恶他们,只想要快点离开,省得憋不住吐在这里。

刚出院子,桑桑眼疾手快,扶着下一秒快要倒下的自己。

江枝苦笑:“我好想死啊,死在这个没有温度的地方。”

桑桑听着她说着的话,强忍着眼泪,安慰道:“小姐,我们马上就要离开这里了。”

江枝冷呵一声:“封王侯府?你觉得是什么好地方?”

不过一秒,她扯着笑说:“总归会比这好吧。”

她的笑太过瘆人,桑桑起了些鸡皮疙瘩。

大堂内的众人并没有离去,二夫人心里总是惴惴不安地说:“要是皇后娘娘知道了,江家不会有难吧?”

大夫人一脸恨铁不成钢地瞪了她一眼,翻着白眼:“你一天不想江家好,倒是想着江家倒啊”

“你们两个都安静,皇后娘娘只说让我们嫁一个姑娘又没说嫁哪个。”江老爷在此刻才露出一丝威严。

二夫人不识趣,脑子更不上嘴巴:“可,皇后的意思不是…”

江老爷瞪了她一眼,剩下的话憋进了肚子里。

夜渐渐深了,大夫人房里的蜡烛却未熄灭。

江若靠在大夫人肩上,“娘,你说皇后娘娘的话是什么意思?”说实话她心里还是有些忐忑。

赐婚时,宣读的公公特地留下来给江若留了句话让她要好好侍奉封王侯。

大夫人对这句话也百思不得其解,同江若说:“若是真让人好好侍奉封王侯,那这不用说妇人也应当伺候好自家夫君的。”

大夫人停顿,与江若眼神相对:“这件事肯定不是这么简单,要不然怎么轮到上江枝那个杂种。”

今日被二夫人提醒一番,江若也担心,“那皇后娘娘怪罪了怎么办?”

大夫人安慰道:“自然是让她背这个黑锅,想必皇后娘娘当天自然知道是她嫁了过去。”

一回到偏院,江枝这一觉睡到再一次被喊醒。

“小姐,该梳妆了。”

江枝别无选择,淡淡道:“好。”

成婚之日。

空气中充满了刺鼻的硝石味,锣鼓声鞭炮声敲响了整条街,街道上挤的人满为患。

江枝没睡好,脸上的粉打了好几层,胭脂也是用的最红的,就怕遮不住惨白的底色。

“这迎亲的怎么不是封王侯?”路人吐槽。

有人解释:“早年边疆冬季,不少士兵们腿都冻坏了,听闻这封王侯不爱出门也是因为腿脚不行。”

这一路上江枝也多多少少听了些流传的闻言,虽说封王侯总闭府可流言蜚语却时不时的有些新花样。

前院的欢声笑语并不属于后院,江枝坐在软榻上,等待着寂静。

桑桑在身旁陪着江枝,等了许久也没等到来人。

“小姐,要不你先吃点东西?”看了一眼桌子上的事物:“桌上有栗子糕,小姐吃吗?”

还没等江枝回答,前门被一股力打开。

烛光打在空中,地上倒映来人的黑影,从黑影的大小,江枝知道他走近了。

忽的不知怎的,桑桑从房间里退出去。

“江若?”

同样花式的喜袍,在林恒之身上却失了喜色,倒有股阎王夺命的气势。

林恒之出声:“江若?”

江枝愣住,他怎么会叫自己江若?不过也马上意识到原因。

不等他掀开盖头,江枝就一把扯过,扔在地上。

看到他的那一刻,江枝有些害怕:他挑着浓眉,饶有兴致地看着自己,像是下一秒就要将自己卖进勾栏院的样子。

“哦?来了个冒牌货啊?”林恒之也有几分诧异,不过后院的事他也了解一点。

他虽不爱出门可消息灵通,何时不知江家有这么一号人物。

江枝也没在怕的,封王侯名声赫赫,这是他府邸他想要做什么在这里谁也拦不住他。

转眼他转身朝桌边走去,自顾自地倒了两杯酒。

转身走来,将其中一杯递给江枝,自己的那一杯闷头就喝。

江枝面色凝重,有些不解:“你这是做什么?合卺酒?”

“不然呢?还是说你担心我下毒在里面?”

江枝只觉得现在并不是一个能平安喝合卺酒的情况。

他说完,瞧了一眼江枝的表情,忍不住的笑了。

瞬间神色一变,眼睛死盯着她,嘴边浮起阴险的笑:“你最好说说你的目的,在好好思考一下要不要喝了它。”

在他的目光下,江枝直接接过酒杯一口喝下去,更不要脸的凑过去。

“我的目的就是嫁给你。”她说得是实话,信不信就由他。

听完,林恒之笑得更加夸张了,大拍双手,拉下笑容,发狠抵着她的额头:“你猜这个毒什么时候发作呢?”他挑眉,似乎是在看什么乐子。

江枝一直以为他说的是笑话,没想到下一秒腹部就开始疼一直蔓延到胸口。

痛感袭击全身,江枝捂着肚子倒在地上,额间逐渐冒出小汗珠。

“实话我已经告诉你了,你想要的答案我没有。”

林恒之的笑容消失,蹲下身子掰过她的脸:“你最好想想清楚,这个毒可等不了这么久。”

他的音色温和,但温热的嘴里吐出最寒冷的话。

痛感侵蚀着江枝的骨头,视线逐渐模糊,她最后看到的画面就是林恒之那张纹丝不动的脸。

江枝说出晕倒前最后一句话:“我没有目的。”

大门一开,桑桑一眼看过去就看到倒在地上的江枝。

此时桑桑脑子里已经没有了主仆意识,斜着头,横着眼:“你做了什么。”

林恒之从怀里掏出一瓶药,抛给她,撂下一句。

“你再废话下去,你看你家小姐还有没有的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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