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光阴易逝,越是美好越留不住。
…
冬至过后没几天,果然有警察上门,将奚暖带到了城南路公安局,说是有个名字叫季飏的人告她敲诈,需要她配合调查。
奚暖对此并不惊讶,全程都很配合。
因为季飏要拍戏的原因,所以并没有亲自来,而是委托邹敏语和律师全权办理此事,他们这一方所提交的证据很充足,除了转账记录外,还有微信的聊天记录。
这段聊天记录在奚暖的手机中也找到了,主要就是奚暖向邹敏语单方面索要钱财的过程。
审讯的过程持续了很长时间,奚暖虽不承认自己的行为存在敲诈勒索,但情况已经对她很不利了。
邹敏语站在透明玻璃外,脸上渐渐扬起笑容。
面前的场景跟她之前的预想别无二样,而且出乎意料的顺利,一定是奚暖被钱冲晕了头脑,所以才会如此愚蠢的上套。
其实那份保密协议从一开始就只是诱饵,是为了送奚暖入狱才制造出的诱饵。
正因为这个,邹敏语才会指挥奚暖发送了那些微信聊天信息,又在最后拿走两份协议,并将协议彻底毁掉,伪造出奚暖蓄意敲诈的假象。
这么想着,邹敏语又觉得自己蛮仁慈。
量刑都是按敲诈金额来算的,而她只给了奚暖一百万,就算是为她减轻了一半的罪行,至于季飏那边…
邹敏语只说服他报了案,后续的计划却没有通知他。
想到男人最近对她冷言冷语的态度,邹敏语心头火起,只一股脑将怒气发泄在奚暖身上。
正在这时,负责问话的警官开门走了出来。
邹敏语听不到里面的声音,急忙走上前询问:“怎么样,奚暖认罪没有?警官同志,麻烦您尽快追回我们的损失,我们要这笔钱有急用。”
那警官便盯了她一眼:“季飏不是个很有名的影星吗?怎么连这点儿钱都没有?”
邹敏语便有些尴尬:“也不是急用,只是…”
警官直接打断了她的话:“我们已经查清楚了,奚暖没有诈骗,你们之间签有保密合同,那些钱,是你们自愿给她的,她也拿出了相应的证据。”
“证据,什么证据?”邹敏语惊了。
“她拿出了保密协议的原件和你们当时谈话的录音,还原了你们当时谈话的场景,也还原了你诱导她发微信的过程。”
这么说着,警官的语气严肃起来:“你这算是报假警,知道吗?念在你是初犯,就不追究了,以后不要做这种浪费公共资源的事儿,有什么矛盾,你们私底下先处理,再不行就上法院起诉去,这属于民事纠纷。”
邹敏语抿着唇,一时没有说话。
…
外头天色已经黑了,纷纷扬扬下起了小雪。
这第一场冬日的雪,让整个城市都陷入一种巨大的白噪音中,行人的身影挟裹在雪中,片刻后就消失不见。
警局内还剩一场纠纷没处理,是个丢了手机的男人。
这男人此刻正在填写报案单,并且反复强调他手机中有重要资料,还说他是电影摄影师,丢了这些会影响电影拍摄。
奚暖听见这男人的声音有些耳熟,但她疲惫了,所以懒得转头去看。
她走出警局的大门,就看到邹敏语正在门口等她。
二人并肩而立。
邹敏语先开了口:“说吧,你是不是早知道我想干什么了?‘
奚暖眯着眼睛瞧了瞧空中飘扬的雪,漫不经心‘嗯’了一声。
邹敏语又问:“所以你泼我茶水也是故意的了?趁我去卫生间的时候,出去复印了协议,然后调换了原件?你动作可真够快的!”
奚暖这才淡淡道:“茶馆旁边就是个复印店。”
“是啊,你多了不起?简直是料事如神啊!”邹敏语冷哼了一声:“但那又怎样?我已经调查过你了,你现在很缺钱吧?”
她紧紧盯着奚暖,眼中满是刻薄:“救活你舅妈至少需要二百万,那你猜,剩下那一百万我会轻易给你吗?有本事你去法院告,拖个一年半载,那时候你舅妈早死了。”
奚暖似乎早料到邹敏语会这么说。
她点点头:“是啊,我很需要钱,那你说说看,怎么样才能立刻把一百万转给我?”
邹敏语盯着她,若有所思地笑了:“其实这也不难,只要你在这雪地里跪上三个小时,我就把钱给你,而且不用征求阿飏的意见,从我的私人账户上转,立刻就能到账。”
重新占据了上风,邹敏语又得意起来。
她随口又问:“诶,阿飏他都这么对你了,你就不觉得伤心吗?”
“我早就对他失望了,所以不会伤心。”
奚暖挑挑眉,她迈步走下台阶,从手机里翻找出一段视频,放大声音播放着,女人打电话的声音顿时传出来。
正是之前莘聿给的那段监控视频。
邹敏语的脸色立刻变了:“你什么意思?难道是专门找人偷拍我?!”
奚暖只觉得好笑:“你觉得,你配吗?我之所以能拿到这个视频,不过是因为你坏事做尽,很多人都看不惯你。”
慢悠悠关了视频,她又说:你不是喜欢季飏吗?那我就把这视频传给他,让他看看你的真面目,怎么样?”
“那你想要怎么样?”邹敏语这下有些慌了。
她自然知道奚暖是想要快速要钱,如今这情形,怕是必须要妥协了。
但她又总不甘心,非要想出一些阴损的招数来。
“好啊,那你不用跪了,我不为难你,钱会尽快转到你的帐上,希望你不要把视频传给阿飏,真闹到鱼死网破,对咋俩都没好处。”
这么说着,邹敏语的语气便和缓很多。
她那精致的手包就挎在右腕,这会儿低下头,从包里拿出两个牛皮纸袋,里面整整齐齐放着两沓钞票。
看着奚暖的眼睛,邹敏语笑了:“为了以防万一,我来之前先带了两万块现金,这个给你,先应个急吧,也能抵扣一部分赔偿金。”
地面上有一条专门用来排污水的沟渠,钞票飘飘洒洒,掉落在里面,是很夺目的颜色,在暗夜中格外显眼。
奚暖抬头之后,又重新低头,专心致志看着那流动的污水。
邹敏语的语气有些遗憾:“不好意思哦,我手滑了,但如果你不想要这个钱也可以,生活贫困的人有的是,他们自然会去捡,我也算是做慈善了。”
她说完之后,就踩着高跟鞋款款而去。
垂着的双手握紧又松开,奚暖大步向前,直接捉住这女人的背包带子狠狠一拽,两个人僵持在原地。
邹敏语惊叫一声回头,却被身后之人的眼神吓到。
但过了片刻,奚暖还是转过身去,大步走回到水沟旁边。
这会儿雪已经很大了,地上厚厚一层白色,四处都是雾蒙蒙的,只剩无尽的风声。
水沟很深,要够到里面的钱并不容易,需要极力俯着身子。
地面冰凉,她也不管不顾,就这么跪在那里,伸着胳膊,一张一张,小心翼翼拾起四散的纸币,而后再抚平擦干,放回纸袋里面。
夜已经深了,气温一点点在下降,就连不远处的邹敏语也走进了车子里面,路上的行人更是稀少。
奚暖只觉得自己的膝盖已经失去了知觉,雪花落在身上又化掉,冰水顺着她的脖子一直流到后背,钻心似的凉。
后来她的体温逐渐变低,那雪便不怎么化了,只在她的身上聚了厚厚的一层,给睫毛凝上冰霜。
前方有一团光逐渐变大,有汽车行驶了过来,她迷迷糊糊抬眼去看,朦胧的光影中,一个身影走下车。
莘聿的西装外套了件深灰色的大衣,黑色手套闪着皮质的光泽,看起来像是从某个正式场合匆匆赶来。
男人身材很是高大,夜色中五官更显深邃。
风雪将他的衣角卷起,迈步近前后,他打开右手的长柄黑伞,替她遮蔽了一大部分的风雪与寒冷。
而后,就这么半跪着,与她一起捡拾纸钞。
他的胳膊长,动作自然比她要快,修长的大手被污水弄脏也丝毫不在乎,睫毛低垂,彷佛在做一件很神圣的事情。
目光所及便是男人裹在西装裤内的笔直长腿,而他原本熨烫服帖的干净裤脚,也因为雪水的缘故,有些脏了。
奚暖轻轻呼出一口哈气,内心忽然涌起强烈的好奇。
除了惊讶于他突然的到来,她更惊奇他的态度。
他不问她跪在雪地的缘由,也没有不分青红皂白拉她起来,而是就这么陪着她,做这种与他身份极其不符的事情。
她抬起头来:“你难道不想知道,我为什么跪在这里捡钱吗?”
雪好像更大了些,细小的雪片飘散在空中,借着风势洒入伞内,莘聿将黑伞倾斜了一些,他的肩膀落上了雪,但并没有去擦。
一手撑伞,另一只手将捡来的纸币叠起来,递给她之后。
他才与她对上视线:“你看起来很疲惫,应该是遇到了难处,才迫不得已做出这个举动吧?但无论怎么样,我都尊重你的决定。”
很平淡的话语,却让奚暖鼻子发酸,她性子倔,决定做得事情,通常会坚持到底,也不会和别人解释原因。
此时她却很想倾诉:“对,我是遇到了难处,我舅妈病重,她是我唯一的亲人,我必须救活她———所以我才故意往邹敏语圈套里跳,激怒她,威胁她,用尽各种手段让她给钱,而这水沟里的两万,虽然不多,但也能用来救急,我为什么要在乎尊严,放着钱不捡?”
“那么你呢?”她又苍白着脸转头:“你在这里替我撑伞,陪着我一起捡钱,又是为了什么?”
莘聿想了想:“或许是因为多年前,我与你有过相同的经历吧。”
他说道:“那时我年纪还小,想要挽救家人的生命,却无能为力,只能跪在雨地里祈求上苍,雨水淋得睁不开眼,我心里忽然在想,如果未来也遇到这样一个绝望的人,我一定会为她撑上一把伞。”
男人的声音低沉,回荡在耳边,给人一种很舒服的感觉。
眼皮发沉,奚暖撑着身子想要回复他些什么,却忽然向下栽倒,失去神智的前一秒,她感觉自己被一双有力的手臂抱了起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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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风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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