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地方很隐秘,如果不是这次阳总带他来,他还真的发现不了这里边还藏着这么一个天地。
“二次施工完了之后就开始装修了。”阳总大手一挥,“怎么样,看着还行吧?”
杜鸻点头,“挺不错的。”
“这二期省了不少钱,也多亏老弟你啊。”阳总感慨道。
多亏他?!
多亏什么他。
他可没掺和到这个项目里。
“阳总您这是什么意思?我没听明白。”
“哦,你们那马组长没跟你说?”
“说什么?”
“其实也没什么。”阳总主动提到了那一式四份的合同,“你们公司要面上的账,我呢,寻的是低成本,正好互惠互利。那天你给我送来的那份合同你应该还没看仔细吧?单价核没核算过?”
一般情况下,合同里会规定好单价、吨数、总价以及算法备注,那天他看了单价,看了吨数也看了总价,虽说没有核算,但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那是法务那边过过手的。
后边备注里还有一句随行就市。
单价浮动也是合理的。
先不说单价。
就说那句“互惠互利”是什么意思?
“什么叫做互惠互利?我怎么不知道这件事?”杜鸻沉着脸问。
阳总一副不在乎的样子道:“那你现在知道了。小杜啊,你跟我合作了这么久也应该知道一些事情了。生意场上就是这个样子,有时候你给我一点利,我还你一点。而且有些事情不需要说得那么明白,你情我愿的事情,还能得到好处,何乐而不为呢?”
杜鸻脸色铁青。
怪不得那天在电梯里的时候阳总会做那个手势。
原来早就已经想好了。
他那天送过去的也根本不是什么落下的正本,那是另一份早就已经签好了的合同,有金额的那一页已经被改动过了。
怪不得,怪不得。
所以根本不是他的记忆出了什么问题,是因为从一开始他们这些人本来就打算做阴阳合同,但是他一开始就拒绝了,后面怕他坏事才做了这么一套,把他诓进去,让他以为是自己的脑子真出问题了。
都!他!X!是!假!的!
“阳总,您说的对。”杜鸻气得咬牙切齿,头晕目眩。
他摸向口袋,拿出自己常揣在兜里的药瓶,吃了两片谷维素片。
效果没那么快显现,但至少能给他一点心理安慰。
阳总转身:“所以啊小杜,之后的事情,还得你来做啊。你看我这二期还得靠你啊。做好了有分成,不用你出一分钱,这种空手套白狼的事儿不好么?也就是看在你这人有耐性,沉得住,我才把这么好的项目介绍给你。你老大不小了,光靠你们公司的那一点提成有什么用?还没买房吧?年轻人,总得趁着年轻的时候多试试几条路子。”
杜鸻听得气血翻涌,但他不能吭声。
他今天没有录音他也没有别的证据,合同的事儿做得太天衣无缝了,就连他自己都差点全信了。
阳总和他背后的公司沆瀣一气,而他只有一个人,怎么斗得过?
只能抽身。
尽可能地抽身。
回去之后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内把阳总的这个项目交接出去,至于他小徒弟那边……
最好今天谈不成。
否则他的小徒弟也得跟他走一样的路子。
再见到他那小徒弟的时候,杜鸻心里一沉,知道他的祈愿落空了。看他小徒弟高兴的那个样子,怕是已经谈成了。
“师父!胡总那边答应了!”
果然。
杜鸻收敛情绪,“恭喜。”
“多亏了师父!如果不是因为阳总恰好在这,你又陪着我一起过来,估计还不会那么顺利。”小徒弟挠挠头,“不过还是得借一下师父的压价权限。胡总那边说,他要的报价最多只愿意比阳总的高那么一点。”
小徒弟伸手比了个二。
杜鸻微眯起眼睛,“两个点?”
小徒弟摇头,“二十个点。”
“……”
杜鸻都有点想拆开他这小徒弟的脑子看看里边到底装着什么了,“这用不上我的压价权限。这个价格和市场价差不多了。”
小徒弟兴奋道:“真的吗!?”
“当然。”杜鸻没有说谎,也不知道他这个小徒弟到底给这个胡总报了多少,这个胡总竟然还愿意比阳总的价格多二十个点。
如果按照这次阳总采购的价格来算的话,这二十个点已经轻轻松松地超过当前的市场价了。
不管怎么样,这也是他这个小徒弟的运气。
他就没这个运气了。
回到公司后,趁着没事,他一边督促小徒弟把合同弄出来,一边把原始的合同电子档找出来。他的电脑是设置了密码的,但公司也有监控,虽然不知道利用监控破解密码的可能性有多大,至少也存在一定可能。
他当然有备份的习惯,可现在他把自己之前所有存备份的U盘和邮箱都找了一遍,没有找到任何记录。
U盘是不离身的,这点他可以肯定。
至于邮箱……
邮箱用的是工作邮箱,主打一个方便,但最权限在他们公司的人事部那。有了最高权限,完全可以在不输入他个人重新设定的密码下进入他的邮箱。
删掉备份里的文件也是轻轻松松的事。
最后一条路子就是查监控了。
杜鸻捏紧了拳头,打算找个理由去找人事调监控的时候,阳总发来了一条信息。
他没有防备,直接在电脑屏幕上打开了那个信息。
一张高清的照片出现在屏幕上。
他猛地关掉聊天界面,心脏怦怦直跳。
这个阳总!
那张照片里,他正好接过了阳总给他的红包。
不,不。
不能说是正好接过,因为照片里只有他一个人拿着红包,阳总的手端正地放在桌面上,没有任何往前伸的迹象。只有他自己知道,这个红包是阳总给他递的。
可照片依旧能有另一个解释——他明目张胆地给阳总送红包!
突然,一个熟悉的画面闪进他的脑海。
他记起来那个阳总给他递红包的梦境的后半段是什么了。
是一条带着威胁的信息,没有任何文字,只有照片——他“贿赂”阳总时各种角度的画面!
和现在大差不差。
可他当时没想起来这么一段。
现在事情真的发生了,他才突然意识到他的梦早就给了他答案。
在那之前,他梦到了他因为和阳总的合作戴上了银手铐。他当时只觉得那是他被闹魔怔了,却怎么都没想到和他后边的梦对上了。
他突然卸力,重重地靠在椅背上。
不管那个结局会不会发生,他必须尽早地从这件事里脱身出来。
这就是个巨大的圈套,而且是除了他之外,其他人都清清楚楚的圈套!
马组长,他们的法务,甚至是他们公司的老板。
有一个算一个。
杜鸻恍惚了一下午。
最后是严潘过来拍了拍他,他才意识到已经下班了。
“怎么了今天,又魂不守舍的?听说你那小徒弟不是谈得挺好么,下午都在准备合同了,你是在担心他还是在担心你自己?”
严潘后半句话狠狠地戳了杜鸻一下。
杜鸻抬头,眼神阴郁地看了眼严潘。
严潘吓了一跳,“你干嘛你?我就问你一句,你这什么表情?”
“抱歉,我就是太累了。”杜鸻狠狠地抹了把脸,“你先回去吧,我一会走。”
“行,那我走了啊。”严潘很快就溜了。
他的小徒弟还没走,还在弄那该死的合同。
他懒得继续盯着,但走之前还是忍不住提醒一句,“最终合同确定好后记得多做几个备份,工作留痕,拍照或者是截图的随便。总之,一定要留好记录,听见没有?”
小徒弟认真点头,“放心吧师父。不过你没事儿吗?你这脸色看起来不太好。”
“没事。”杜鸻强颜欢笑。
他没回家,哪个家都没回。
他去了趟世外酒馆。
破天荒的,今天酒馆里没什么人,至少他到的时候,里边就只有调酒师和零零散散的三两个客人。
调酒师一看见他,“哟”了一声,“这次还是喝啤酒?”
杜鸻没想到调酒师还记得他,毕竟他就只来过那一次。估摸着是他头一次来这儿就点的啤酒,还是最常见的那一款,太让人印象深刻了。
“不了,”杜鸻往吧台前面的椅子一坐,“我对这些不在行,也不知道什么好喝,你给我推荐一个吧。”
“行啊。”调酒师观察了一下杜鸻的脸色,从操作台上选了一些东西,“我姓望,上次还没做过自我介绍是吧?一般大家都叫我‘望望’啊,‘望哥’啊随便。反正只要我能知道是在叫我的都行。”
“原来你就是老板啊?”杜鸻说完才发现自己太惊讶了,赶紧解释,“不好意思望哥,我只是没想到这家小酒馆的老板竟然这么年轻。”
望老板熟练地转着调酒器,“没事,来的人都这么说。”
不多会儿,一杯橙色半透明的小杯酒就放到了杜鸻面前。
上面还有一片薄而透亮的苦橙片。
“试试。”
杜鸻看着眼前的酒,拿起来抿了一口。
这杯酒入口就是果香,随后才是高度酒才有的香味气,带着一点微苦的口感,涩而麻,再品的时候又能感觉到一点来自清水的甜。
口感很丰富的一杯酒。
杜鸻以前见都没见过,更别说喝过了,“这杯酒叫什么名字?”
望老板想了想,“做的时候想的是‘信仰’,但是现在想想好像又太宽泛了。你觉得叫什么合适?”
杜鸻愣了一下,“这酒原来没名字吗?”
“这酒原来就没有。”望老板好笑道,“这还是你给我的灵感。我第一次见你就觉得你这人挺有意思的。哪儿有意思我也说不上。反正这酒就是你给的灵感,你就给起个名字吧,以后你来,这酒管够,免费不收你钱。”
杜鸻动了动嘴,最后还是没跟望老板客气。
他晃动酒杯,看着细细的光线在酒里折绕,随着他的晃动而上下变化。
“那就叫抽丝吧。”
只有耐心地抽丝剥茧,才能品出这杯酒真正的味道。
或许他也一样。
他现在的思绪就像是一个凌乱的线团,得先找到头,再一点一点地抽出来,才能把所有的线捋顺。
处处都是陷阱的工作,乱七八糟的记忆……
没有一点是好的。
“抽丝?”望老板品了品,拍板定案,“好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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