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玫转身就走。
劳斯莱斯贴着人行道缓缓滑行。
她走一步,它挪一步,它跟着她一直走到人行道的尽头,斑马线折过去,前方是闪烁着红绿灯的十字街口,轿车拦在她面前。
雨雾丝丝缕缕织成蛛网,十字街口变换的红绿灯闪烁着禁止前行的鲜红警告。
轿车不偏不倚就挡在她的面前。
后座车窗始终半降着。
阴影里,一支细长雪茄末端闪烁火光,忽明忽暗,一只修长冷白的手探出来,将雪茄捻灭在烟灰缸里。
男人西装袖口露出的祖母绿袖扣,在路面光线下泛着幽灵般的光泽,恰如他隔着雨幕看向辛玫的清冷双眼。
“五年没见,”他的声音透过雨幕传来,带着久居上位的斯文腔调,“你还是那么喜欢当着我的面逃跑。”
“爬上来。别让我重复第二遍。”
斯文且败类的腔调。
辛玫知道,她要是再敢往前离开一步,这个疯子就会毫不犹豫地让司机撞断她的腿。
就像当年她第一次拒绝他,他的第一反应是微笑着把她按进浴缸那样,他有的是耐心,直到她愿意。
前排司机收到指令下来,毕恭毕敬地替辛玫打开车门,后开式的车门敞开,宛如一架迎接公主回家的幽灵马车。
辛玫冷着脸,弯腰坐了上去。
*
车门无声合上,徒留安静氛围。
封闭环境里充斥着雪茄熄灭后残留的淡淡烟味,雨刮器在前方玻璃上速度规律地左右摆动着。
夏穆坐在她身边,辛玫靠着坐垫边缘,把两人之间的距离拉的尽量远。
车内灯光明亮,足以让她看清他如今的模样。
五年不见,他漂亮得近乎完美,眉眼间独属于少年人的青涩锋芒尽数褪去,显出成熟男性深邃危险的城府魅力。他同他的父辈们一样,完整遗传到温特家族刻入骨髓的矜贵优雅。
“饿了吗?”他忽然开口,打破车内沉寂。
辛玫侧过头,把目光投向车水马龙的街面。
“不饿。我要回家。”
“可我饿了。”夏穆仿佛没听到她的话,自顾自地说道,“我订了餐厅,就在附近,你陪我过去。”
辛玫忍不住翻了白眼,再懒得维持表面客套,声音染上讥讽。
“做完决定就别问我了,先生,多此一举。”
夏穆低笑,不带任何友好的讯息。
“这才五年不见,温特家教给你的礼仪教养,你已经忘的一干二净了?”
“礼仪教养?”辛玫更加阴阳怪气了。
“你是指那些让我爬床的教养吗?如果那也算教养的话,我确实忘得一干二净了。有教养的人,谁会做出这种肮脏事情呢?我从头到尾都是个没教养的东西,能跟我搞到一块儿去的你,也不是什么冰清玉洁的贵公子。”
空气有一瞬间的凝固。
夏穆斯文有礼的面具露出缝隙,看向她就好比看向一只牙尖嘴利的白夜莺。
“不要把你自己说的像是什么完美受害者,当年你勾引法穆用的伎俩,可比我教你的那些床上手段漂亮太多了。”
他说着说着似乎想起了什么美妙场景,眼底闪过的欣赏让辛玫毛骨悚然。
他忽然倾身靠过来,辛玫本能地朝后缩,座椅却没有多余空间。
夏穆的指尖拂过她的脸颊,动作温柔到可怕。
“没关系,我已经原谅你了。我和法穆是亲兄弟,你跟谁在一起都是一样的。”
这话戳中了辛玫心底最难堪的回忆。
她猛地偏过头,躲开他的触碰,下一秒却被他掐住脖子。
“你放开我!”她挣扎起来,声音因愤怒而变得尖细,像极了失控应激的夜莺。
夏穆不管不顾,另一只手抱住她的腰往腿上带。辛玫惊呼着,失去平衡的身体跌坐在他的大腿上,她的膝盖被迫抵在真皮座椅上,他将她死死摁在自己怀里,灼人体温透过单薄衣料传来,她的姿势狼狈又屈辱。
前排司机操作熟练地升上隔板,升的非常及时,及时到彻底给司机隔绝了辛玫抽夏穆耳光的瞬间。
啪的一声脆响,她抽的手掌都微微泛红。
“你又发疯了?”
夏穆笑了,丝毫没有被巴掌惹怒,“我什么时候正常过?”
他的唇覆了上来。
这是个充斥掠夺性的吻,带着不容抗拒的强势,他似乎是把积压五年的怨气和偏执都发泄在她身上了。
辛玫挣扎着,双手抵在他的胸口,偏尖的裸色指甲掐进他的肩膀,夏穆却像感觉不到疼痛一样,将她搂的更紧,他们的身体紧紧贴合,缺氧的窒息激起辛玫身体的生理性记忆,她的眼眶渐渐湿润,分不清是情绪还是**。
“唔……放开……”
她声音含糊地呜咽着,隐约有泪珠滚落脸颊,滴在夏穆的心口。
她又在哭。
夏穆的动作轻微顿了一下,力度并未减弱,而是多添了一抹温柔缠绵,舌尖轻舔过她的唇瓣,像是无形的安抚。
当他终于松开她时,辛玫的领口已经被蹭开了,唇瓣微微红肿,脸颊上泪痕未干,瞪着他的眼神充满愤怒。
夏穆拿手帕轻轻擦过她湿润的眼角,声音微微沙哑,“你怎么还是这样,一亲就哭。”
辛玫别过脸,不想看他。
雨势逐渐小了,窗外的霓虹灯透过来,在他脸上投下变幻莫测的光影,男人俊美的面容看起来亦正亦邪。
夏穆帮她把领口重新系好,也整理了自己微乱的领带,恢复之前的斯文,仿佛刚才那个粗暴吻她的人是另一个人格。
他撤下前排隔板,专注开车的司机仿佛什么都没听见。
“老板,现在去餐厅吗?”
“嗯。”他应了一声。
车子转向去往餐厅的路。
餐厅位于市中心高层,落地窗外是朦胧璀璨的城市雨幕。
夏穆订的私密性极好的包厢。
侍者穿着制服,安静侍立在一旁,空气中弥漫着清新淡雅的香薰气味。
餐桌上铺着洁白桌布,银质餐具闪闪发亮。
菜单一式两份。
夏穆并不急于点餐,而是先抬头问她。
“想吃什么?”
辛玫扫过菜单,心里满是烦躁,丢下两个字。
“随便。”
夏穆也不介怀,态度从容地帮她点了菜,每一样都按照她以往的习惯,好像他们真的是一对久别重逢并互相熟悉的恩爱恋人。
侍者退下去以后,他才真正进入叙旧环节。
“这五年,你过得好吗?”
辛玫扯扯嘴角,扯出一个假笑。
“没有你,当然非常好。”
“那你的男朋友,那个叫秦晏的男人,对你好吗?”
他提起秦晏的语气仿佛是将他当成无关紧要的人,辛玫的眼神瞬间警觉了。
“你怎么知道他?”
“我为什么不能知道他?”
他望向她的眼神淡淡。
“你从小到大没有自己赚过钱,也从没靠自己养活。本科被劝退,学历很难看,没了温特家寸步难行,国内没有任何物质基础。我若是你,我也会找个人供养自己。”
“温特家培养出来的人骨子里都是一样的利己主义,贪婪,自私,为了活下去不择手段。”
他的声音富有磁性,听起来却字字尖锐,“当年你在我和法穆之间周旋,不也是为了活下去吗?”
他说的是事实,可辛玫却不想承认。
“……我对秦晏真的有感情。”
“有感情?”夏穆露出讥讽笑容,“那他知道你的过去吗?如果我现在告诉你的男友,你十八岁就躺在我的床上,隔三个月又躺到我亲弟弟的床上,你的好男友会怎么想?我记得东方男性不论出身高低,都很看重伴侣的专一吧?”
辛玫一下子攥紧了锋利的餐刀,一字一顿道,“我不准你这样做。”
银质餐刀在水晶灯下折射出不详的冷光,就像她此刻紧绷的神经。
夏穆对她外强中干的性格再熟悉不过。
他慢条斯理地把餐前面包抹上薄薄的黄油,完全无视了她的威胁。
“宝贝,你似乎忘了,不准这两个字在我面前从来没有用。”
“你到底想干嘛?”她压抑着怒火,“五年前我走的时候,我们之间早就两清了。”
“两清?”夏穆放下黄油刀,“我可没打算两清,你捅我的那笔帐没算,法穆那里也还欠着,法穆也不可能放过你。当年你同时招惹我们两个人的时候,怎么没想到今天?”
“当年我找法穆,明明就是因为你太——”
“因为我玩得太疯,让你害怕了?”夏穆接过话,语气里带上一丝难以察觉的自嘲,“去了才发现,法穆跟我不相上下?玫玫,你真的是因为怕我吗?还是单纯喜欢在我们兄弟之间游走?”
夏穆从未看透辛玫到底喜欢谁。
她可以一边对着他花样百出地娇嗔示弱,一边又可以在法穆面前进退自如地撒娇卖乖,好像天生就知道要怎么讨他们喜欢。他们对她的迷恋,有很大一部分是她自己不收敛,不早早同他们划清楚界限所导致的。
她从来都不是被动孱弱的性格。
她和她的母亲一样,都是能为利益舍弃玫瑰的存在。
“我只是想活下去。”她冷冷道,“在温特家族,除了抓住你们,我还有别的选择吗?”
包厢里陷入突兀的沉默,墙上钟表的滴答声应和着高层窗户隐隐约约的风声。
“那你现在的选择,是那个叫秦晏的男人?”
夏穆盯着她,语气难得透出认真,“他是什么样的人,能让你心甘情愿地收起爪子?”
辛玫沉默了很久才低声说,“这跟你没关系,我已经不需要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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