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手指微颤地轻抚着照片的边缘,喃喃念着那句白天听到的回音。
“她说她过得挺好的……”林曼卿声音轻得几不可闻,眼睛却死死盯着照片上那个陌生又熟悉的女孩,仿佛只要盯得够久,对方就能从纸面上走出来,喊她一声“妈妈”。
“挺好的……”
那两个字像钝刀一样,一下一下地剐着她的心。她早该高兴的,孩子平安,健康,过得不错,甚至比很多孩子都幸运。可她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她眼眶通红,眼泪终于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
“可她不认识我啊……”她哽咽着,肩膀发抖,“她叫我‘你’,叫我‘阿姨’,她不叫我‘妈妈’……”
那声“阿姨”,简直像一记耳光。
“她不认识我。”她重复着,像是要用这种方式让自己接受那个最残忍的事实。
陆维廷从厨房端来一杯热水,站在客厅门口沉默了一会儿才走过来,把杯子轻轻放在她面前。
“我联系了医院那边。”他低声说,“最快明天下午能安排你去抽血,验一下DNA。”
林曼卿没有接话,只是低头看着照片,眼神越来越暗。
“我不用验了。”她终于开口,声音沙哑却坚定,“她就是我女儿。我一看到她,我就知道。”
“你再等一天。”陆维廷坐到她身旁,把杯子塞到她手里,“我们得确认,不能出错。不能无缘无故上门,也不能因为揣测来的结果去伤害她。”
林曼卿的手指攥着杯子,骨节发白,水烫得发疼,她却像没知觉一样。
“我不怕她不认我,”她的声音低得像是从地底下爬出来,“我只怕,我晚认了她十六年。”
十六年。
五千八百四十天。
从知道孩子被抱错的那一刻开始她就要崩溃了。
她无数次做梦,梦见怀中那个婴儿再一次被抱回她怀里,可梦醒时只剩下冰凉的枕头和空荡荡的心口。
陆维廷抬手搂住她,轻轻拍着她的肩,感受到她身体在发抖。他心疼,却也无能为力。
“小辰还在医院呢……”他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开口,“我知道你想赶紧找到孩子,但是他一个人在医院,又突然知道自己不是咱们家的孩子,心里……想必也不好受。”
林曼卿没说话,但她的手指轻轻颤了一下。
“他小的时候我们就没怎么陪过他,都是保姆和管家在照顾。”陆维廷语气温和,“现在我们终于不那么忙了,又被查出白血病,还发现不是亲生的。”
他顿了顿,看着她的侧脸,“我们养了他十六年,他也是我们的儿子,不是吗?”
林曼卿的眼神猛地转了过来,像是被什么点燃了。
“那我就因为别人家的儿子在住院,而不去找我自己的女儿了么?”
她的声音有些尖锐,带着某种失控的情绪。
陆维廷知道她现在听不进去理智话,只能耐心劝着:“你不是调查过了吗?我们的女儿被养得很好,她生活稳定,有朋友,有学业,成绩很好也很幸福。那我们是不是也要给陆聿辰一点缓冲的时间?”
“幸福?”林曼卿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忽然低笑了一声,眼神冷下来,“她本来可以在我们家金尊玉贵地长大,是陆家的小公主。她现在住的那个小巷子你知道有多窄吗?三个人勉强错身都得侧着身子走。”
“而且……而且……”
她声音哽住了,眼泪再一次涌了上来,“我查到了,前年她给她养母捐了骨髓。”
“她那年才不到十六岁!她还没成年!她就要给那个女人捐骨髓!”
林曼卿几乎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手指颤抖,嘴唇发白。
“我不知道她有没有痛苦,我不知道她怕不怕,我只知道她那个年纪,本该无忧无虑地去上学,去参加艺术班,穿漂亮裙子,画自己喜欢的画,而不是坐在病床旁边给别人捐骨髓。”
陆维廷闭上了眼,低低叹了一口气。
“那是她妈妈。”他小声提醒。
“我才是她妈妈!”林曼卿猛地抬头,眼中布满血丝,声音里是一种撕裂般的疼痛,“我怀胎十月,我分娩那天险些大出血,我在产床上忍着疼想着她第一眼长什么样……可我连她的满月都没见到!”
“我这么多年吃的药,熬的夜,捐的钱、做的善事,得来的结果就是,我的女儿要开口叫别人妈妈么!”
“我不敢认她,是怕她不认我;我现在要认她,是怕再也没有机会了。”
陆维廷看着她,眼中也有些泛红。他握住她的手,温声说:“咱们不急,一步一步来。她被养得不错,那我们就别让她生活被打乱,等DNA确认了,我们就慢慢靠近她。”
林曼卿咬着嘴唇,半晌没出声。
她在心底里承认,陆维廷说得对。
她不能再做错一步了。不能像当年那样,在医院走廊里失神片刻,就让孩子被抱错一生。
可她的心,实在太疼了。
那是一种撕裂内脏的疼,就像有人拿着刀在她心口反复地割。
“我不是不管小辰。”她低声说,“只是,我亏欠这个女儿太多了。”
陆维廷点头,“我知道。所以两个孩子,我们都得照顾到。”
屋里安静下来,只有林曼卿压抑的抽泣声断断续续。
她捧着照片看了很久,直到夜深灯暗,依旧不舍得放下。
照片里,女孩站在画展门口,明媚张扬,穿着一身漂亮的浅绿色旗袍。
那是她的女儿。
那个她在梦里无数次唤过名字,却不知该怎么开口的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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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谁的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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