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遍！齐老头，我可是你亲徒弟！”谢未迟欲哭无泪，接过罚单的手微微颤抖。
齐罪合上钢笔，“臭小子，你刚刚喊的谁？”
“什么也没喊，师父大人，您英明神断，您慢走。”
谢未迟嘴角挂着微笑，改口比翻书还快。
笑话，谢未迟到现在还记得小时候师父教他练武，一拳给他砸飞二里地的事。
齐罪这会儿才看到谢未迟身后站着的白发女子。
“差不多得了，臭小子戏真多。这位是……你心上人？”
齐罪将碍事的谢未迟扒拉到一边，对着洛丽塔左看看，右看看，越看越满意。
“我还以为你得打一辈子光棍，看来是我多虑了。这姑娘哪哪都好，个高漂亮，就是看上你小子，眼神可能不太好……”
“我双眼视力5.2，”洛丽塔不懂东方话的深层含义，冷不丁开口，“眼神很好。”
“你想哪去了？她是我勾来的鬼，是我的大业绩，这不正准备带她去判官那儿记个名吗，我这个季度能不能一洗前耻就看这单了。”
谢未迟打断齐罪的幻想，以他对自家师父的了解，再让这老头儿畅想下去，怕是自己孩子都会打酱油了。
“你勾来的？”听闻这话，齐罪面上难掩失望，仔细打量着洛丽塔，笑着摇头，“臭小子，这事找判官没用，你还是先带她去趟阎王殿吧。”
“为什么？”谢未迟问道。
“哪来那么多为什么？去了不就知道了，”齐罪用手指敲了敲谢未迟的脑袋，转身就走，笑着摆摆手，“你这业绩，怕是有点悬喽……”
剩下两人面面相觑，空气突然变得好安静。
“这次去哪？”洛丽塔环顾四周，开口询问。
谢未迟抬手指向矗立在东方的最高楼阁，“阎王殿，见阎王爷。”
洛丽塔点头，跟在谢未迟身后。
没走几步路，谢未迟目光落在洛丽塔脚下的玛丽珍上，从储物袋中掏出手机，手指在屏幕上滑动。
“这鞋子看上去走路不方便，路程有点远，我们打出租行吗？”谢未迟出于好心，礼貌询问。
“我晕出租。”洛丽塔拒绝。
“那要不扫辆电车？”谢未迟提议。
“衣服不方便。”洛丽塔再次拒绝。
“那只剩地铁了，可是我坐不了地铁。”
谢未迟摊开双手，无奈道，“我这工作服太显眼，容易引起骚乱，毕竟坐地铁的鬼多半是我勾来的，都是老熟人。”
“你不能使用神力？”
洛丽塔一语惊醒梦中人，谢未迟拍了一下后脑勺，突然被自己蠢笑了。
他竟然忘了自己有神力在身，而这些交通设施，究其根本是服务那些没有神力的鬼魂大众的。
谢未迟收起手机，走到洛丽塔身边，“再次冒犯了，洛姑娘。”
转眼间，两人稳稳落在高楼前。
整座大楼灯火通明，正中间的牌匾上写着三个大字——阎罗殿，而右侧柱子上则挂着“东方冥府行政总部”的牌子。
两人坐上电梯，直通十八层顶楼。
谢未迟抬手敲门，手未敲而门先开。
走进屋内，只见一俊朗男子手执黑子，正盯着一盘残棋思索。
男子身着玄色赤金袍，头戴赤龙冠，一双凤眸似笑非笑，眉间朱砂与左眼下泪痣相得益彰，给男子更添几分狷狂。
“月底来我这儿可不像你无常大人的办事风格，”秦之简放下棋子，不慌不忙起身，“怎么，这个月不卷业绩了？”
“来给你送个大业绩。”
谢未迟转身介绍洛丽塔，“她是我今天勾来的魂，叫洛丽塔。本来想着去判官那登个记，结果路上碰见我师父，他说找判官没用，让带来给你看看。”
“找祁妄没用？”听谢未迟这么说，秦之简来了兴致，指尖微动，一丝神力围着洛丽塔转了几圈，而后回到秦之简掌心。
“没有前世，没有今生，没有死因，看来是个三无鬼啊。”
秦之简红眸微眯，盯着洛丽塔看了几秒，转身走向办公桌，“三无鬼不入轮回，你师父还真说对了，这个真不能算作你的业绩。”
“那你的意思是，我下个月还得接着当千年老二？”谢未迟不淡定了，天知道他有多想摆脱这个称号。
“你还有空担心这？我是该说你固执呢，还是该夸你心大呢？”秦之简背靠办公椅，打开显示屏，一张员工表格出现在屏幕上。
谢未迟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他好像在最后一行瞥见了自己的通讯头像。
秦之简轻轻挥手，显示屏直直飞到谢未迟面前，“这个月有三十天，三十天内你违纪二十七次，扣五十三分，罚抄员工守则二百零八遍，除去上午开会时你交的五十遍，还剩一百五十八遍。所以毫无疑问，这个月你只有基本工资，再次喜提薪资垫底。”
“基本工资不是五千冥元吗？为什么我只有四千三百八？”谢未迟只觉得天塌了，在这寸土寸金的酆都，四千块可谓是啥也干不了。
“你勾魂的时候把脑子扔外边了？五险一金不得交？”秦之简叹气惋惜，“但凡你收敛一点，就凭这卷王业绩，工资条第一不是你都说不过去。”
谢未迟痛心疾首，想到自己累死累活一个月，不仅工资垫底，还倒欠一百五十多遍抄写，一时间只觉得悲伤逆流成河。
“我应该去哪里？”眼看谢未迟沉迷悲伤无法自拔，洛丽塔开口向秦之简询问自身去处。
“三无人员无□□回，为保阴阳两界稳定，洛丽塔姑娘，你只能留在酆都。”
秦之简从书架上取出一本绿色证件，施法盖章，递给洛丽塔，“这是冥府居住证，你可以在酆都落户，自谋生计。”
谢未迟将显示屏推到办公桌上方，出声提醒，“你忽略了一点，她是西方人，既无生人祭祀，也不懂东方习俗，居无定所，身无分文，人生地不熟，如何谋生？”
“这……”秦之简剑眉微皱，思索着解决方法，“实在不行可以试试考编，就是时间有点紧。”
“考编……是什么？”洛丽塔问道。
“考编，顾名思义就是通过考试获得冥府在编工作，”谢未迟解释，“只是考编历来竞争激烈，说句实话，不好考。”
“我想试试，”洛丽塔看向秦之简，一脸认真，“有什么要求吗？”
“硬性条件你应该都符合，至于具体职位条件，得等公告。”秦之简思考片刻，走到谢未迟身侧，“人是你勾来的，要不在洛丽塔姑娘备考期间你先照应着？”
“我？你是说我？”
谢未迟不可置信地指着自己，“我一个月工资就这么点，现在还处于半啃老状态，你让我再养一个？我俩天天挂鬼门关上喝西北风吗？”
“你看你急什么，咱们单位向来最具人文关怀，怎么忍心看着你流落街头呢？”秦之简拍着谢未迟肩膀，以示安抚，“莫急，你听我说完。”
“你说，我在听。”
谢未迟倒也不是不想帮助洛丽塔，一方面他现在连自己都养活不好，实在力不从心；另一方面，洛丽塔说到底是他勾来的，无依无靠，无论如何他也得为她争取些利益。
“那这样，冥府每个月给洛丽塔姑娘发放关怀补贴，为期一年，直接打到你工资卡上，作为洛丽塔的生活费。”
秦之简耐心给谢未迟做思想工作，“再说了，咱们冥府上岸有奖金，如果洛丽塔成功考上编制，奖金肯定有你一份。”
“魂是我勾来的，我确实有义务负责，至于补助和奖金……”谢未迟话锋一转，“那些都是洛丽塔的，与我无关。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是我的一分也不能少，不是我的我一毫也不要。”
“不错不错，孺子可教，”秦之简深感欣慰，“咱们身为一名公职人员，就是要不断提高自身思想道德素质，万事以万鬼为中心，一切为万鬼服务……”
秦之简讲起大道理来滔滔不绝，丝毫不知谢未迟悄悄拉着洛丽塔溜了出去。
“总算出来了。”谢未迟深呼一口气，全身放松下来。
“你好像很庆幸。”
洛丽塔开口，语气中不是询问，而是肯定。
“这叫劫后余生，”谢未迟对此毫不否认，“咱俩要再待下去，不出五秒就该吃大饼了。”
“吃饼？”洛丽塔一本正经问道，“不好吗？”
“此饼非彼饼，”谢未迟看着眼神格外清澈的洛丽塔，忍不住笑出声来，“没关系，日子还长，这些东方话慢慢你就懂了。”
看谢未迟不多说，洛丽塔也没多问，毕竟自己是个外籍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谢未迟笑了一会儿，想起了正事，“洛姑娘，刚才的谈话你应该也听到了，冥府会给你提供补助，一会儿我带你办张银行卡，方便接收补贴。”
“我不需要卡，”洛丽塔语气依旧淡漠，像是在谈论一件与她无关的事情，“钱你拿着就行。”
“那怎么行！”
谢未迟以为洛丽塔不谙世事，便耐心劝说，“你刚来冥府，不了解实际情况。并不是只有活着的人才需要钱，鬼魂也是需要的，尤其是那些留在冥府的鬼，在酆都的日常开销并不是个小数目。”
“鬼魂也有日常开销？”洛丽塔面露疑惑，“按照常理来说，鬼魂不会有饥饿感，不需要进食。”
“此言差矣，”谢未迟摇头，“民以食为天，鬼魂虽然不需要进食，但是不代表他们不想，有**就会有需求，有需求就会有消费。更不用说衣服、住房、电子设备、日常出行这些了。”
谢未迟转过身，指着自己头上戴的无常帽，“你不是还要考编制吗？报名费、资料费、体检费，这些花费虽然不多，但也是必不可少的。”
“打你卡上，除了报名费，剩下的就当房租了。”
洛丽塔不欲多说，视金钱为粪土，见此情形，谢未迟只好随她去。
只是麻烦了师父，看来以后每天要多回去几趟了。谢未迟默默念叨了几句“徒儿不孝”，转身带着洛丽塔朝自己住处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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