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玙川没吭声,他想着这人也该要现身了,若是来寻仇的,听见死去的白石京定是气得三尸暴跳,恨不得活剐了他丢青蛟江喂鱼。
不料湖心此时却是幽幽响起一道女声:“我与你们本又何仇何怨?”声罢,阴寒潮气再度浓郁几分,原先的钢针似乎变成了刻骨尖刀,卡住骨头缝里撬着。
周、施二人却俱是一愣——
尽管声音似是被层层屏障笼罩,模糊不清,可他们还是听了出来。
居然是贺小姐!
施华铃讷讷:“看来我也逃不掉了。其实我一直都是瞎猜胡说的,但原来十五岁真能当魔教舵主啊。”
一旁周玙川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却疑惑万分,贺小姐这武功怎么会同白石京一摸一样,或者是一脉相承?
徐茂难道真的是贺小姐做成的活尸?
“你们今日来这做什么?”
贺小姐轻声道,她逐步从浓雾后走上前,随着一阵利物磕地刮擦发出的刺耳声响,黏液嘀嗒落地,她层层叠叠的裙摆下赫然不再是少女小巧的双脚,而似非人水生动物的脚蹼,尖端却长着利刺。
“你们杀了徐茂还不够,还要杀我。”她停在湖岸边,半身衣裳都被浸透,夜色中只能看见她淬毒般的目光,直勾勾地盯着他们。“你们三番两次劫走徐莲,怎么,是想让她跟着一起杀我?”
周玙川冷下神色,“即便我们今日不来此,你明日也会找上门吧。岷州据此不过两日日脚程,太守一众最早后日便会回来。”
“特地将太守一众引出府,不就是为了杀我们吗。”
“啊,猜对了。”
只见眼前黑影一花,随即侧面寒潮袭卷而至,少年剑都未来得及出鞘,赶忙连鞘带剑旋身一挡,“哐当”一声,来人腕上玉镯应声而碎,贺小姐手腕正死死抵住飞江剑鞘,手中金钗钗尖笔直扎向他眼睛。
贺小姐不知怎的,竟力气大得古怪。周玙川被这一击逼得不住连连后退几步,手掌发麻。
他甚至一时在心中感叹,还好那日夜里衙门贺小姐不是用这副力道推自己,不然自己现在也不用在这站着了。
他又追问道:“拿什么理由?百里雪宫还有什么,雪魄丹心?不是被徐茂偷给你了吗?”
贺小姐只是一笑:“那如果我跟他说百里雪宫在做戏呢。”
周玙川从未想到过这个可能,不禁一怔。
对方双腿变得吓人,双手却还好似未进化成那副金刚不坏的妖怪样子,此时见金钗刺不成,屈膝一脚下了十足力踹向身前少年小腹。周玙川只得侧身后退躲过,又拔剑出鞘,“噌”地一声,飞江剑鸣如击珠玉,清脆万分,扭腰翻身一转,剑尖直挑对方手腕。
“那帮家伙,唱戏倒唱得活灵活现。”贺小姐嗤笑。
“徐茂根本没拿到什么雪魄丹心,只有一个破珠子,那帮家伙自己掉了包还在跟前卖可怜这么多天,真是让人佩服!”
一道鞭风“咻”地自二人背后忽地诡谲而至,直击向贺小姐的双眼。对方却是冷笑一声,从怀里掏出枚东西朝鞭子随手一甩,倏忽一下将其击偏,随后任由忽地以至面前的剑锋击向手腕。
她另一手化掌,只听见“唰”一声,方才施华铃长鞭未能划破的空气被掌间内力压缩割裂开,直如闪电击向少年面中。
周玙川还在为方才贺小姐的话微怔,只觉剑尖触物,却难以继续向前,只得剑身一斜,改刺为割,剑锋瞬间割破皮肤,却只见其上一丝血线。
少年见此番不成,不禁蹙眉,原以为贺小姐四肢还只淬化了一半,看来这手脚皆是如金刚不坏。
他想起越江山的话来,难道弱点也如白石京一般?
他正打定主意要再提剑绕背,尝试攻其颈部,腰间却一紧,随即传来一阵猛力,他被拽得向后一倒,他正要低头瞧清腰间,只觉侧耳被厉风割去几丝鬓发。一瞧正是贺小姐不知何时倏忽转身贴面劈向前,登时心中一惊,足下轻点,提起身来,向一边掠去。
施华铃收回提醒少年的长鞭,她面色难看地拿着方才贺小姐甩来的那枚物事,此刻已被她鞭碎成两块,赫然是她前两天送给徐姨娘的千蝶令。
贺小姐见偷袭少年未成,也不气恼,瞧见施华铃手中破裂开的木牌,古怪地笑了笑。“这是你们给她的,想靠这个就让她对付我?”
“做梦!你们这些该死的人的东西,她一样都不准留!”
她说着声音骤然尖利,又猛地冲上前。
贺小姐鬓间金钗方才被少年削断,此时赤手空拳,手上空无他物,但内力深厚得可怖。虽武功不得章法,好似普通缠斗,却招招挟万威之势,掌掌破空袭来,险惧非常。
雾气越发深郁,外袍被水汽濡湿,厚重地贴着里衣。那湖面水汽中似是掺入寒毒,没一盏茶功夫,施华铃尚且能抵御几分,但后背刺麻得慌。
一侧少年却是双腿皆酸软得差点不起来,他咬住下唇,在双腿哗啦割了两道血口子,刺痛让肌肉僵直,他才勉力将自己撑起。
施华铃挥鞭用尽十分力气,对方衣料名贵的衣裙被划破成破破烂烂地碎布条子,鬓发也被摔散成蓬乱。而其全力直袭向前的鞭尾尖勾,不过在对方皮肉上留下几个颜色浅淡的红痕。
贺小姐似乎起了趣,数十回合下来,施华铃额角起汗,她却毫无倦意,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边绕行走圈,仿若捕猎戏耍猎物的猛兽。
“她的弱点是头!”周玙川喝道。
“差点忘记了!”贺小姐被从兴致打破,恍若想起什么,一愣神功夫间长鞭如闪电割向她的脑袋,她右手一挡,被猛地卷住,她也不在意。反手一抓使力“嚓”地向前抽来,施华铃一时竟被向前拽倒,被迫在地上一滚。
贺小姐却未向其补招,她转过身来望向少年。
“就是你,那日夜里和她说,我杀了人,对吗?”
她抓着手中长鞭,直接拖着地面的女郎一步一步走来,柔柔道:“你跟她说,让她小心我是不是?还说我哪天死了也让她别伤心。”
她的嗓子已经坏掉了。喉咙里嘶哑着沙沙的喀拉声,轻柔的话语在如潮夜色中刺耳得吓人。
贺小姐蓬头散发,衣裙破碎,直至走近,周玙川才看清对方眼中布满血丝,原本清秀雅致的脸庞,下半张脸像是被人扭毁过又拼凑在一起的一般,自唇角向两颊,布满了深红色的疤痕,上面还残余着厚重的脂粉,只是贺小姐方才打斗讲话间,已被擦落得不剩什么了。
“徐姨娘,还不知道是你害得她滑了胎吧。”
周玙川强撑着笑了笑,对她道。
下一刻,他猛地被贺小姐双手死死掐住脖子!
“你怎么知道的……”贺小姐将他按倒在地,神情扭曲,声音越拔越高。
“谁跟你说的!你怎么敢……你告诉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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