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Chapter 03

老宅餐厅,繁复华丽的水晶吊灯下,是一种时光沉淀过后的奢华。

餐桌中央的琉璃花瓶里盛放着玫瑰与绣球,清冽的香气若有若无地萦绕在桌前。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纪知聿的位置那里没有摆放餐椅,因为他已经有坐骑了。

席间,这两人倒是默契十足。

一个眼神的对视便开启了“恩爱夫妻”模式,敬业程度堪比奥斯卡影帝影后,瞬间化身温馨的家庭剧拍摄片场。

纪知聿用指尖轻点两下桌沿,阮亓沅立刻心领神会,往他碗里夹菜,整套动作行云流水。

“小阮最近瘦了,多吃点。”

金属转盘发出可疑的吱呀声,公公纪清笙突然旋动转盘,精准将清炒菠菜和番茄炖牛腩转到她面前。

而正对纪知聿的炖盅上则咕嘟冒着黑水,海参和黑豆在浓稠的汤里若隐若现。

一旁是道清蒸生蚝,个中滋味不言而喻。

那个汤的颜色一看就是黑暗料理,阮亓沅敬而远之,默默拿远了汤碗。

纪知聿故作认真地抓起公勺搅了搅汤汁,忽然轻笑:“爸,这盅是拿砚台炖的?”

“看来纪家又要出一位厨神了。”说着,他意味深长地看向一脸看戏表情的母亲。

“咳咳咳!”正在喝果汁的阮亓沅被他一本正经的搞笑,呛得满脸通红。

手忙脚乱地接过纪知聿递来的餐巾。

公公却一脸淡定,悠哉回道:“这可是你妈特意为你准备的‘滋补佳品’,不要辜负了她的一片苦心。”

纪知聿薄唇微抿,眼底闪过一丝精光。

动手又将黑汤旋了回去:“那您可得多喝点,别辜负我妈一片苦心呀。”

阮亓沅终没忍住,“噗嗤”笑出声来,赶忙夹起一只虾,尴尬掩饰自己的失态。

她一边剥虾,一边忍不住偷偷观察纪知聿的表情。

纪知聿的口味清淡,唯独对虾类情有独钟。

只见他微微低头,目光专注地看着她手中的动作,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喏,给你。”

阮亓沅熬不住他“炽热”的目光,将剥好的虾肉扔到他的碗碟里,动作熟稔得像是已经练习了千百遍。

“知聿啊,”纪清笙推了推老花镜,“这可是你妈特意嘱咐...”

“明白,毕竟是个残疾人,需要全方位滋补。”纪知聿微笑着截断话头,慢条斯理地夹起一筷子虾仁,“不过我认为,我老婆亲手剥的虾,比什么都补——”

“你说是吧,沅沅?”

被点名的某人举着半只虾僵成雕塑,转头附赠他一个白眼。

原本严肃的餐桌气氛,在你一言我一语中轻松了许多。

阮亓沅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扮演恩爱夫妻也没那么难嘛。

她飘了,自己好像真有那么一瞬间进入角色了。

晚饭后,纪知聿照例被公公叫去书房下棋。

佣人林姨备好宵夜示意她送进去,碗里盛着冰镇过的荔枝,青瓷碟中则码着蜜瓜与猕猴桃,中间还点缀了两颗草莓;紫砂壶里温着上好的凤凰单枞,茶香氤氲。

阮亓沅轻叩雕花木门,得到应答后,端着描金漆盘走了进去。

书房里弥漫着檀木与墨香交织的沉静气息,黄花梨木的棋盘在暖色台灯下泛着温润的光泽。

一盘棋动辄几小时,纪知聿索性挪到了榻上。

他此刻正斜倚着织锦软枕,修长的手指间捻了一枚黑玉棋子,西装裤管下隐约可见双腿不自然地垂落在外侧,膝盖处微微凸起。

棋盘摆得偏低,他不得不稍稍前倾身子,后腰与软枕之间便空出一道令人心疼的弧度。

见到进来的是阮亓沅,他不动声色地将毯子往腿上扯了扯。

羊绒织物下显出模糊的轮廓。

她给纪清笙斟茶并推到手边,声音温顺:“爸,您最爱的单枞。”

却始终没看纪知聿一眼。

纪知聿坐得很辛苦,左手始终抵着桌沿,额角沁了一层薄汗。

他随意瞥向阮亓沅,见她垂着眼睫,为两人的碟子里分水果,唇角微勾故意道:“我的呢?”

一杯花茶忽然递到眼前。

他猛地抬眼,正对上阮亓沅平静的目光:“喝这个,安神。”

纪清笙忽而咳嗽一声,视线在两人之间扫了个来回,随即落下一枚棋子:“沅沅,帮知聿把软垫拿来。”

“不用。”

“好的。”

两人同时开口。

阮亓沅瞪了他一眼,眼看着纪知聿耳后渐渐漫上一层薄红。

他今天穿了件靛青色立领衬衫,衬得脖颈线条愈发苍白,此刻正随着急促的呼吸微微起伏。

“明娴收在在柜子第三层了。”纪清笙若无其事慢悠悠道,指尖在茶杯边缘轻轻一敲,发出清脆的声响。“他腰不好,坐久了要疼。”

阮亓沅转身去拿靠垫,听见身后发出轻微地窸窣声。

她知道他又在调整姿势——每次她靠近,他都会这样,像是要把残缺的部分藏得更深些,再深些。

她拿来两个软垫,一个垫在纪知聿腰后,一个掀开毯子塞到他膝下,然后若无其事地盖回腿上。

然后安静退至桌前,将两碟水果放到两人手边,唯一的区别是纪知聿那一碟没有草莓,他不喜欢吃草莓。

“还有事?”他问,声音比平时低哑。

阮亓沅摇头,转身时瞥见棋盘上的局势——黑子溃不成军,白子长驱直入。

她轻轻带上门,听见里面传来纪清笙的叹息:“知聿,你这局操之过急了。”

“……嗯。”隔着雕花木门,那声应答模糊得几乎听不清。

这场对弈持续到庭院里的石灯笼次第亮起。

九时许,书房的门终于被推开。

轮椅碾过回廊的老榆木地板,发出细微的吱呀声。

阮亓沅正陪着婆婆在紫藤花架下散步,月光透过叶隙落在她素白的衣衫上,勾勒出清冷的轮廓。

见他推着轮椅出来,不由加快了脚步。

两人打算回壹号院。

可婆婆苏明娴却像是早有预谋,笑吟吟地拦住了他们:“沅沅最近工作忙,人都清瘦了,我让厨房炖了虫草花胶汤,这个点回去哪还喝得上热乎的?”

她横贯在两人之间,语气温柔却不容反驳,“再说了,知聿的理疗师明天一早就到,在家里做复健总比来回折腾强。”

纪知聿还没来得及开口,婆婆又补了一句:“主卧的床单被套都换过了,还特意让林姨点了助眠的香薰。”

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看来婆婆摆明是要“请君入瓮”。

别无他法,阮亓沅只好推着纪知聿的轮椅,缓缓走进电梯。

电梯门合拢的瞬间,机械运转的嗡鸣在狭小空间里格外清晰。

暗黄色暖光下,她低头看了一眼纪知聿,他的侧脸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格外沉静,修长的脖颈微不可察地颤了颤,眉宇间透着难以掩饰的疲惫。

方才与父亲对弈时强撑的从容,顷刻间殛为齑粉。

细密的胀痛感自后颈沿着脊柱蔓延开,像是有人拿起子一下一下用力凿他的骨缝。

薄薄的镜片后,纪知聿微微盍上了眼,眼下的青黑十分明显,一时间分不清是连日操劳的痕迹还是浓密睫毛投下的阴影。

呼吸也比平时沉重了几分,带着些许鼻音,像被秋雨打湿的琴弦,发出沉闷的震颤。

电梯门在二楼缓缓开启,发出清脆的提示音。

电动轮椅无声地调整了方向,纪知聿先于她伸手前按下操纵杆,轮椅平稳地滑出轿厢。

身后,阮亓沅伸出的手悬在半空,指尖蜷了蜷,又重新垂下。

轮毂在地板投下细长的影子,像两道平行的铁轨,心照不宣的在人前扮演着鹣鲽情深。

走廊的木质地板在脚下发出轻微的“咯吱”响,空气中弥漫着木质香熏的温暖气息,混着房里飘散出来的若有似无的依兰精油味道。

纪知聿的房间位于走廊尽头,房门虚掩着,透出一丝暖光。

阮亓沅快步走到前面推开房门。

房间很大,但陈设简洁,方便轮椅畅通无阻。

阳台门半开着,初夏的夜风轻轻拂过,带来梧桐树叶的清香。

“纪知聿,”她见他眼睛都要睁不开了,好心将轮椅推到床边,低声问道,“你要不要先休息会儿?我给你按按肩膀吧,虽然技术不怎么样,但总比没有强。”

“不必了,这里也没有外人。”纪知聿侧过头,自嘲地扯了扯嘴角,镜片后的眼睛攀了浓浓的疲惫,“我,先洗澡了。”

他语气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坚持。

阮亓沅也早已习惯他的洁癖与龟毛,跟在他轮椅后,进了浴室。

浴室内防滑设施、扶手一应俱全,还有台专门用来洗澡时坐的轮椅。

打开花洒后,阮亓沅熟练地调试水温,确保温度适宜后,才转身帮纪知聿脱下外套。

他微微侧头,声音低哑:“今晚……谢谢。”

阮亓沅愣了一下,随即轻笑:“谢什么?谢我陪你演戏,还是谢我帮你剥虾?”

他抬眼看了她一眼,镜片后的眸光微微闪动:“都有。”

她抿了抿唇,故作轻松地耸耸肩:“不客气,毕竟你没少给我发工资。”

看在财神爷的面子上,她懒得同他计较。

纪知聿低咳了一声,动作比平时迟缓了许多,手臂也有些无力地垂在腿上。

“那洗澡需要帮忙吗?”她感觉他今晚的状态不是很好,出于人道主义问了一嘴。

“不用,我自己可以。”他小心翼翼地维护着自己的尊严。

何况阮亓沅不在临城的无数个日夜里,他也是这么过来的。

除非伤后最严重的时期,需要在护工的帮助下才能够洗澡,其他时候他都尽可能独立完成,厌恶被别人触摸自己的身体。

见他态度强硬,阮亓沅没有反驳,点了点头,转身走出房间。

陶瓷门把手在掌心转出冰凉的弧度。

她不太放心干脆蹲在浴室门口,耳朵贴着磨砂玻璃,方便随时冲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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