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箭思考了很久，才在手机上缓缓敲出一行字。
【J：也许校牌在别的地方丢了？你怎么能确定一定是掉在事发地呢对吧？】
【匿名：不，肯定是在湖边丢的，因为我在刚到湖边时校牌还在，我低头看到过，但那件事发生后就不见了】
张箭咬咬牙，心中直骂这洪冬过分细致！
记得什么不好，偏偏记得他自己丢的校牌！
于是脑子赶紧又转起来：【那你的意思是……有第三个人捡到了你的校牌？】
【匿名：是的】
【匿名：而且，我不仅确定有第三人，我还能确定，那个人的身份】
什么！
洪冬竟然知道是谁？
怎么可能！
张箭心跳瞬间飙升到180！
可是他记得当时……当时附近明明没有其他人啊……！
他拼命回忆着，可越是紧张时刻，那脑子就越是不够用。
记忆像是散了架，无论他怎么动用，就是拼凑不出一幅完整的画面来。
就在这时，对面扔出一句王炸。
【匿名：你是张箭吧？我的校牌，那晚是你捡到？】
靠！！！
几乎是瞬间，张箭从椅子上弹射而起！
“见鬼了！他怎么知道是我！”
张箭瞪大双眼，俨然被雷劈中的模样。
“难道是我哪里说漏嘴了？不应该吧……我每个字都是精心思考后才发出去的。”
不！不对！
突然间，脑中闪过一道电光石火！
张箭猛然醒悟，他用错了一个字——她！
【……警察掌握着最详细的案发细节，如果真是你动的手，不可能不逮捕你。可事实上呢？听你的意思，当年警察甚至都没联系你，你觉得这合理吗？所以她的死多半不是因为你啊！】
对！就是“她”字！
对面的洪冬从头到尾都没提到过死者的性别，他怎么能提前预设死的人就是女性呢！
该死！他大意了！
张箭狠狠拍了拍自己脑门，接着抓起手机准备自圆其说，但对面的在线状态突然从绿色变成了灰色。
这说明洪冬下线了。
完了，洪冬已经识破他了！
对方会不会以此为突破口，又发一条帖子讨论当年的案子？
如果是这样，那方启替他擦的屁股不就要露馅了吗！
不行！绝对不行！
张箭越想越恐惧，也顾不得方启会不会因为这个痛骂他，转手就给后者拨去电话。
“喂……方、方哥……跟你说个事，你别冒火啊……”
*
洪冬的匿名帖火了。
仅仅一个晚上，帖子迅速获得曝光和流量。
尽管在诸多不知情者看来，发帖人绝对是胡扯，一个个点进去后不是唾骂就是嘲讽，可落在几个当事人眼里，这帖子如同惊涛一般，一下又一下拍打着他们的脑门。
*
高中群里，吃瓜群众仍在热闹地讨论着。
虞荷翻看着众人的议论，实在头疼。
【虞荷：各位，请别再消费孟春雅同学了好吗？斯人已逝，麻烦留她一个清净！谢谢！】
【虞荷：@管理员，如果再看到关于孟春雅同学的讨论，请你们删下言论！如果还有人喋喋不休，建议开启全群禁言】
她的语气比先前强硬了许多，但依然抵不过一些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仍在群里探讨。
比如，昵称叫做“小甜甜”的人，就是讨论大军中的一员。
她知道这家伙是谁。
小甜甜——田恬。
一个挺腼腆的女生，个子不高，高中三年特别喜欢穿一些很卡哇伊的衣服。
虞荷嫌恶地皱起眉，继续看她在群里发表的内容。
【小甜甜：不知道该不该说，反正我是觉得，春雅同学的死太意外了。这么大个人，摔下石阶造成骨折还可以理解，当场摔死咋可能呢？】
【雨婷：概率问题，虽然小，但不是没有】
【耗子：赞同@雨婷说的】
【小甜甜：额……那有没有同学说一下，那天春雅同学为什么大晚上去博学湖啊？】
【雨婷：你问这个干什么？（翻白眼.jpg）】
【小甜甜：就是多了解一下前因后果呀，万一真像那个帖子说的，孟春雅的死另有隐情，咱们作为老同学多少也要帮一下嘛~】
【雨婷：啧，就你事多】
【耗子：那帖子一看就是杜撰的，赚流量呢】
虽然田恬一个劲儿地坚持案件有隐情，但好在其他人也一直在反驳她。
比如说“雨婷”和“耗子”。
这俩人也是10班的，全名分别叫奚雨婷和翟昊昊。
虽然不是很喜欢奚雨婷，对于翟昊昊也没什么特别的印象，但对此时此刻他俩的发言，虞荷还是表示感谢。
一个新的昵称突然冒泡。
【冬瓜：大家好，我是发帖人，我可以证实@小甜甜说的是真的】
群，再度掀起爆炸！
虞荷瞳孔微睁，不敢置信地瞪着名为“冬瓜”的人的发言。
片刻后，她调整好呼吸，从书架上抽出一叠文件。
那是她最近正在创作的剧本杀。
已经写了大半了，还差最后的解密。
虞荷翻看着，眼底的光快速闪动。
末了，她啪嗒一声合上剧本。
一个想法，在她脑中徐徐呈现。
*
充斥着烧焦气味的学术大厅，翻窗而入的身影踩在水中摇摇欲坠。
不顾自己是否会被电击中，来者蹲下身，将绵软的奚雨婷腋下夹住往旁边拖。
灭火装置没有洒满整个地面，角落里仍旧有干燥的面积。
费了点功夫，来者将人拖到安全地带。
将手探至鼻下。
没呼吸了……
徐成万僵了一下，而后才缓缓将手收回。
他将视线从奚雨婷尸体上挪开，不一会儿，落在远处阶梯上蜷缩着的男生身上。
他赶紧小跑过去。
只是这一次，他连鼻息都没有探。
因为没必要。
脚下男生的身体已经呈现半僵硬状态，这说明他死得很早。
也更进一步告诉徐成万，他来得太迟了。
*
5年前，某村镇孤儿院。
“院长，有电话找你，对方说是什么什么一中的老师，要接吗？”
头发已经斑白的老人正在浇花，闻声浑身愣了愣。
跛着不方便的腿，院长老人尽最快速度冲进办公室，接过那旧得连颜色都分辨不出的老式座机电话。
“喂，请问是XX孤儿院吗？我是A市市六中10班班主任，给您致电是想跟您确认一下，孟春雅同学是否是您那儿的孩子？”
李院长下意识咽了咽口水，连她自己都没意识到，她的嗓音在颤抖。
“对，孟春雅是我的孩子，请问有什么事吗？”
“院长您先有个心理准备哈，事情是这样的……”
几分钟后，李院长挂掉电话，接着她眼睛一合，当场晕了过去。
*
徐成万不记得自己来过多少次孤儿院，他只知道，陈琴死了，那俩孩子从小没妈，他作为陈琴的半个朋友（他自认为），有责任定期过来看望。
哪怕姐姐孟男早已经被领养，但只要妹妹还在院里一天，他就会坚持来。
因为来得很频繁，孤儿院上下都认识他。
往日里，只要一见他到来，门卫都会笑嘻嘻迎接，并主动跟他讲述妹妹最近的情况。
然而今天，院里一片安静。
徐成万诧异，走上前敲了敲门岗的玻璃窗。
“师傅，咋的不开门啊？”
门卫师傅见是他，瞳孔明显闪了闪：“徐哥啊，你、你来了……”
“嘿，我又不是老虎，咋的瞧见我这么害怕？”
门卫师傅脸上闪过难言之隐，他没说什么，只默默给徐成万开了铁门。
几分钟后，他侧耳听到办公室方向传来剧烈声响。
“把学校电话给我！我要去找他们领导！”
“人好端端的怎么可能就没了！有内幕，这里面一定有内幕！！！”
争吵声持续了好一会儿，直到李院长和老师们的哭泣声响起，徐成万的吵闹才停止。
“抱歉，我……我实在是没法接受意外身亡这个解释……院长，我能跟您一起去学校看看吗？”
这是门卫师傅站在门岗外，听到徐成万说的最后一句话。
也是他最后一次，与徐成万有交集。
*
停尸房内，李院长低头看的瞬间，眼泪便哗哗流下来。
怕她情绪起伏太大导致二度昏厥，前来陪同的两名老师赶紧将她扶了出来。
徐成万倒是没哭，但一张脸看得出极力在隐忍。
“你们扶下院长，我再进去看一眼。”
刚才为了让院长先确认，他退到了后排，现在他想仔细地再看看，看看妹妹最后的模样。
走到冷藏柜门口，徐成万弯下腰，不舍地扫过躺在柜子里一动不动的人。
从出生到三岁，再到五岁、七岁、十七岁……
徐成万都记得妹妹孟娣每一个阶段的模样。
可就是这么活泼可爱的一个孩子，居然没了……
像一块冰雕，沉睡在寒冷的冰川下，再也醒不过来。
一股酸楚涌上鼻头，徐成万赶紧别开头，吸了吸鼻子。
这一侧头，忽然他注意到妹妹手臂上的细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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