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他这副难得温顺又带着羞恼的模样，玄锦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笑意。他撑起身，晨袍的衣襟微微敞开，露出精致的锁骨。他没有再看钟桀渊，而是将目光投向窗外逐渐苏醒的城市，语气平和地宣告：
“惩罚结束了。”
他顿了顿，才缓缓转回视线，落在那颗低垂着的、发丝凌乱的脑袋上。
“你可以走了。”
这句话说得云淡风轻，仿佛只是释放一个无关紧要的临时访客。
钟桀渊怔住了。他抬起头，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玄锦。就这么……结束了？没有更多的刁难，没有进一步的索取？这突如其来的“释放”，反而让他心里空落了一下。
阳光在两人之间静静流淌，空气中漂浮着微尘，安静得能听见彼此清浅的呼吸声。
几秒后，钟桀渊像是终于反应过来，有些别扭地掀开被子下床。他赤脚踩在柔软的地毯上，弯腰去捡昨晚散落在地上的衣物，动作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仓促。
玄锦没有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穿衣的背影，看着他微微泛红的耳尖，看着他故作镇定却难掩一丝慌乱的举动。
直到钟桀渊穿戴整齐，几乎是同手同脚地走到卧室门口，手握上门把时，身后才再次传来玄锦清冷的声音：
“下周的契约，照旧。”
钟桀渊开门的动作一顿，没有回头，只是几不可查地、轻轻点了点头，然后迅速拉开门，身影消失在门缝之外。
门被轻轻合上。
玄锦重新躺回床上，被褥间还残留着另一个人的体温和气息。他闭上眼，感受着阳光落在眼皮上的暖意。
自从那次惩罚后，钟桀渊觉得自己可能中了邪。
休息室里，上无聊的水课时，他总是不自觉地走神，回过神来，素描本上已经布满了各种唇形的轮廓——饱满的、微抿的、带着微妙弧度的……
“靠！”他每次反应过来，都会像被烫到一样，用铅笔狠狠划掉那些痕迹
练习课上他手里的雕刻刀也总是不听使唤，在泥坯上勾勒出各种饱满的唇形。等他回过神来，面前的人像已经顶着个过于精致的嘴巴，看得他心烦意乱，又只能懊恼地一巴掌拍扁重来。
某次小组作业，钟桀渊正强逼着自己专注，对付一个半身像的最后部分。
“钟桀渊，最近你又偷偷背着我们上哪儿进修去了，你这个唇部塑造，细节和质感真是绝了！”平常和钟桀渊玩得较好的一个“黄毛小子”正开玩笑打趣这个“内卷王”，“我说要不你提前毕业吧省的和我们争奖学金哈哈哈哈哈。”
“……”
钟桀渊手一抖，“唰”一下，雕塑半边精心雕琢的嘴唇灰飞烟灭。
现场瞬间死寂。
三秒后，在组员们目瞪口呆的注视下，钟桀渊像是被什么附体，突然发狠，抄起工具开始此地无银三百两，对着雕像哐哐一顿输出，边凿边强行解说：
“咳！看来大家还不理解我的深层构思！这看似是失误，实则是向《断臂维纳斯》的残缺美学致敬！完美的形态千篇一律，有计划的残缺万里挑一，美好的东西诞生后注定的宿命是毁灭…”
他正唾沫横飞地胡扯，试图挽回自己濒临破碎的形象和作品，兜里的手机疯狂震动起来。他掏出来一看，是苏清晏。
刚接起，那边火急火燎的声音响起：“喂！紧急情况！玄锦老师突然说要来视察我们小组作业进度，车都到楼下了！你赶紧想想办法……帮我答个到，不对找个借口搪塞一下他，大不了就说我死外边了，不对呸呸呸，哎呀总之求你了钟哥，色诱也好，救小的一命吧。”
电话挂断的忙音还在耳边，雕塑室却如同死寂，钟桀渊一抬头，浑身的血液似乎都凝固了。
玄锦不知何时已倚在雕塑室门口，正慢条斯理地翻阅着那本本该出现在桌上的速写本，他指尖悠悠划过纸页上那些反复描摹的轮廓。
抬眼，目光轻飘飘地落在钟桀渊和他身后那尊“惨不忍睹”的维纳斯上。他忍不住笑了起来。
“看来，钟同学对《断臂维纳斯》的残缺美学，果然有着……非同一般的个人见解呢。”
钟桀渊：“……”
他现在只想找条地缝，或者干脆把自己也凿成断“嘴”维纳斯算了。
玄锦合上速写本，用本子边缘轻轻点了点那尊可怜的雕像。
“既然有这么深刻的见解，不如把这份‘创作心路’整理成三千字的分析报告，下午交到我办公室。”他顿了顿，补充道，“重点阐述一下，致敬断臂维纳斯销毁唇部的……动机。”
玄锦离开雕塑室不到三小时，他办公室的门就被不客气地敲响了。
"请进。"
钟桀渊推门而入，脸上还带着奔跑后的红晕和未消的愠怒，手里攥着的几张墨迹未干的A4纸，"啪"地一声拍在玄锦光洁的办公桌上。
"报告！"
玄锦有些意外地抬眉，似乎没料到他如此"积极"。他优雅地拿起那摞纸，目光扫过那个冗长而刻意的标题，《断臂艺术研究体验，及借鉴心路历程》唇角勾起一抹微不可查的弧度。
"效率惊人。"他语气听不出褒贬，开始慢条斯理地翻阅。
办公室里静得只剩下纸张翻动的沙沙声，以及钟桀渊过于响亮的心跳。他像个等待判决的囚徒，看着玄锦修长的手指划过那些他绞尽脑汁、东拼西凑，甚至不惜生搬硬套心理学名词的荒唐字句，每一秒都是煎熬。
玄锦看得极慢，仿佛在欣赏什么杰作。
终于，他的目光在某一页停顿，指尖轻点纸面，抬眸，视线精准地锁住钟桀渊："'强烈的情感冲击'..."
他故意停顿，欣赏着对方瞬间绷紧的身体线条，才慢悠悠地问："具体是指什么？"
钟桀渊的呼吸骤然收紧，所有强装的镇定溃不成军。
"你他妈不比我更清楚？！"
玄锦闻言，非但不恼，眼底反而掠过一丝得逞的笑意。他故作迟疑，"哦？不大记得了"指尖抵着太阳穴，状似苦恼：
"瞧我这记性。最近时装周连轴转，琐事太多，一时还真想不起来了。"他放下手，目光对上那张涨红的脸，语气带着一本正经的调侃，"另外，钟同学，这里是学校，不能随意说脏话。"
他看着眼前快要冒烟的年轻人，身体微微前倾，声音带着狡黠的轻笑。
"为人师表的我，自然也不能体罚学生。"
"不过..."他话锋一转，尾音拖长，"要是你不介意的话，我们或许可以探讨一下，除了写检讨之外，还有什么更...有效的沟通方式，能帮你加深记忆？"
钟桀渊："……！！！"
瞬间大脑一片空白。那双总是桀骜不驯的眼睛此刻瞪得溜圆，里面写满了震惊、慌乱，还有一丝…被戳破心思的无措。
"你…！"他张了张嘴，却连一个完整的音节都发不出来。
"报告我交了，感谢指导玄.老.师"
办公室的门被重重关上，玄锦却不恼，望着少年离开的方向，好笑又轻蔑地弯了弯眉眼。
当晚，校园匿名论坛的“艺术吃瓜区”格外热闹：
【标题】：《报！雕塑室某Z姓大神今日惨遭滑铁卢，现场画面极度舒适！》
【楼主-吃瓜不吐籽】：如题！那位平时用鼻孔看人的雕塑系之光，今天在x姓大佬面前慌得手抖，直接把作业的嘴削飞了！强行挽尊的样子，啧啧啧，有人同在现场吗？
【热评1-马桶上的沉思者】：在的在的！X老师让他交三千字报告分析，杀人诛心啊！
【热评2-匿名用户】：震惊！学长竟用此等手段"色"诱特邀讲师！真人真事，我说谎下次逃课还被抓！（不过感谢学长吸引火力，这次我没被抓，嘻嘻）
【热评3-热爱艺术（并不）】：只有我一个人觉得X老师最后那个笑很宠吗？“个人见解”什么的，分明是纵容他胡闹！
【热评4-设计狗不配睡觉】：懂了，这就去把作业撕了，跟导师说这是在致敬残缺美。
【标题】：《理性分析，X老师让Z学长写检讨，算不算小情侣间的情趣？》
【楼主-CP脑永不认输】：从行为学分析，X老师完全可以直接批评，却选择了“单独指导”的模式。而Z学长平时那么桀骜一人，居然乖乖认罚…这糖我先磕为敬！
【热评1】：楼主真相了！而且你们发现没，X老师翻的是Z学长的私人速写本！什么关系才能动对方私密画本啊？好难猜啊（斜眼微笑
【热评2】：补充一个细节！Z学长被点名时，从耳根红到脖子，这反应绝对不单纯！
钟桀渊刷着论坛里层出不穷的帖子，尤其是那条“色诱”指控，气得他差点把手机捏碎，还有这个新出现的"断唇维纳斯"超话又是个什么玩意。
要不是炸超话会占用校方公共资源，钟桀渊真是恨不得一个爬虫给校园网全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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