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突然黑了,有阴沉沉的灰云往大山上空袭来。
跟随赵遇进山的兰潜心中直跳,不安感沉淀在胸前。
他们往东南峰疾步而去。
轰隆!轰隆隆!
有大雨落下,宛若从天而降的白线。
这队精兵不得不贴着山壁而行。
少淋些雨,也好过走在中间一不留神往崖边滑去。
行至拐角处,兰潜朝还有一定距离的东南峰望去,似有云雾……
云雾?
雨中哪来的云雾?
“像是一把剑。”有人这么说。
那似长剑的云雾忽上忽下,就像是有人握着它寻找切东西的最佳角度。
它轻飘飘的撞在山峰上,剑刃似乎没入其中。
轰隆轰隆——
有雷电劈闪,他们脚下的山体在震动。
众人抓住身边可抓的东西,无论是树,还是突起石壁,试图在湿漉漉的山路上站稳。
有人惊恐地看向远方。
“塌!”
“塌了!”
“山塌了——”
……
一步之遥。
司玦站在阿萨身边,看前方向他奔逃而来的人。
天地在震动,阿萨单手抱着树干,另一只手紧紧缠住司玦的腰。
前方山石崩裂,有如犀象大的碎石从天而降,砸到前方的山路上。
妄图杀人的人正被大山杀死。
有人逃脱身后的崩塌,几近蹒跚至司玦身前,却是白光一闪,有什么东西缠住他的脖子将他向后拖去。
惨叫声淹没在山石崩塌的声音中。
阿萨垂眸看着怀中的人。
他的主人,像是未卜先知的大巫一般,知道今日会山崩,在何处崩,在何处又能安然无恙。
冷静自持,令人心安,想臣服于他。
阿萨现在很想将头蹭进主人的怀中,被摸摸头。
司玦……
司玦正在腿软,如果不是阿萨揽着,他可能会坐在地上死命抱树。
太久没见过大场面,有点hold不住。
还好飞鸢是个计算小达剑,不然现在就是他抓着剑柄,阿萨抓着他的脚,在天上上演绝命逃生的戏码了。
山崩了好一会儿,等平稳了,司玦又跳到阿萨的怀中,绕路走另一条道。
山崩后从南面下山的路无了,只能绕到北面去。
途经东南峰的最高处,那几截身子还在呢,暴雨都没将其冲走。
司玦想了想,还是毁尸灭迹吧。
他这段世界支线已经够有悬念了。
什么皇子被绑,官匪对峙,局势焦灼,山崩地裂,皇子下落不明,天灾**样样俱全,真是够够的了,一波三折,莫过于此。
哦,他要不要装个失忆,这样狗血也全了。
阿萨刚把十六截尸体丢到山下,回头就看见他的主人拿着一块石头想往脑袋上砸。
“主人!”阿萨扑过去,抓住司玦的双手。
碎金色的眼睛中蓄满泪水,吧哒吧哒的往下掉金豆豆。
朝自己下不了手的司玦还打算让阿萨来呢,现在完全打消了这个想法。
行叭,其实也不用制造出伤口嘛,脑袋被砸了一下但没出血,还是有可能失忆的不是?
再说,他身上还有盐贩踹出来的青青紫紫呢,脸还肿着,够作出些话题来了。
司玦与阿萨重新上路,飞鸢也回到了司玦的腰间。
十一殿下用小拇指去勾飞鸢变软的剑尖,心中在想那批杀手是谁的人。
哦,猜都不用猜,是他那阴险狡诈的四哥。
赵遇明面上是太子的人,三王爷更是太子胞弟,他若在这儿出了事,遭殃的就是太子那一方。
赵遇将私盐案解决得如此完美,回京后渊帝定然会对其大加封赏,可谓是风光无限。
随之而来的是太子那方势力的水涨船高。
但若是司玦死在了这儿呢?
那群杀手假扮成私盐商,杀了司玦,完全可以说是赵遇带兵不力,太过紧逼,以致皇子殡天。
赵遇之前为私盐案做出的努力怕不是得付诸一炬。
至于九皇子,算了吧,公认的没有脑子,就觉得自己手里有兵万事大吉。
但是四王爷可以制作假证栽赃嫁祸给九皇子嘛。
这假证可能发虚,但有所指向,不就麻烦了?
故而司玦觉得自己假装失忆是个可以试探的点,把追杀这一段给隐去,四王爷肯定会来试探,并且将目光放到不通大渊语的阿萨身上。
以防万一,大概率会对阿萨动手。
司玦估摸着得回去加派保护阿萨的人手,或者把人时刻带在身边也行。
就是失忆的这个度……
靠你啦!司八岁!
司玦和阿萨先对好口供。
以防万一,他给自己也喂了个时效三个月的演技速成包。
担心演小傻逼给自己演笑了。
……
前边的路塌了,山石堆砌在道路中央。
从缝隙中可以看到一具私盐贩的尸体。
兰潜扑倒在碎石中,徒手去挖,身上泥泞不堪。
赵遇细细盯着这片山石看,面上表情不显。
胸腔中升起窒息感,他才想起呼吸这件事来,脚下一晃,被身后的将士扶住。
嘶哑的声音响起:“挖,通知南北两侧的士兵,分两头挖。”
“给我挖,活要见人……”
“死要见尸!”
赵遇说完这句话,身上的力气像是要被抽干一般,他斜着身子靠在山壁上,去看动手搬运山石的士兵。
赵遇的脑子重新运作。
回到京城后该如何面对渊帝?
怎么将盐贩劫走皇子一事的罪错嫁祸于他人?
如何自保?将自己的损失减到最少?
司玦会不会死?司玦会不会死?司玦会不会死?司玦会不会死?
会不会……
“大人,殿下吉人自有天相,您,您莫要……”
士卒未将剩下的话说完。
赵遇伸出手,从面上抹下一手咸湿的泪。
眼眶中仍有泪水汹涌而出。
原来,他竟是在意小十一的。
怎会不在意?他看着那个孩子长大?与他亲近,又与他疏远,再……
赵遇朝爬至石堆上方的兰潜看去,他正将一块大石抱住,往外处扔。
他们都是那么的在意他。
赵遇往石堆走去,去挖最外层的石块。
即便是死了,即便是死了……
清理石块的士卒见到长官也上手了,便更加地卖力起来。
他们足足挖了两个时辰。
什么时候停的?
山下传来消息,十一殿下安然无恙时才停的。
这两个时辰的石头算是挖了个寂寞,可众人心中压着的那块石头尽数落下,消失的无影无踪。
一队人往回走。
在路上,前来报信的士兵向赵遇解释。
赵遇传信给山北士卒进山挖石救人,收到信后,堵在两条道路上的人马即刻动身进山,但是才走了三刻钟,就遇上了下山的十一殿下。
准确的来说,是遇上了司玦和抱着司玦的阿萨。
现在人已经安置在临时搭建的营帐中,就是……
“殿下好像被山石砸坏了脑子。”信使自认为说了句大逆不道的话。
赵遇追问。
信使只好含糊地说:“殿下不认得人了,现在只认得那个异族奴隶,且不允许将士们将他们分开。”
他们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毕竟掳走司玦的人中不是也有阿萨吗?
“但是属下提到您的名字后,殿下还是认识的,吵着要见您,还掉了好多眼泪。”
闻此,赵遇的脚步又快了些许。
其他人跟着提速。
兰潜也在其中。
他也想问问殿下记不记得他。
等到他们见着司玦,天已然全黑,唯有营帐处灯火通明。
此时的司玦已经洗过澡——他没让别的人帮自己,只留下阿萨给他递衣服。
但外边的人觉得应是那奴隶替司玦洗的澡。
阿萨就着剩下的水,也将自己擦干净,换上一身干净衣裳。
赵遇进到营帐时,就见到坐在阿萨腿上的司玦,司玦正在玩奴隶卷卷的发丝。
司玦白皙的脸上有很明显的红肿。
赵遇瞳孔一缩,上前一步,与同样上前的兰潜撞到一起。
兰潜自觉地退到一边,攥紧了手。
怎么敢,他们怎么敢?!怎么敢?!
“赵遇哥哥?”司玦有些疑惑的声音响起,他歪着脑袋去看一身黑衣的赵遇。
赵遇上前,想将司玦从阿萨的身上抱起。
他用眼神示意士卒,让他们将这个意图不轨的奴隶拉走。
哪想司玦看了他一眼,神色惶恐:“你不是赵遇哥哥!”
“赵遇哥哥才没有这么大只!”
司玦一头扎进阿萨的胸口,瑟瑟发抖。
“阿萨哥哥,阿萨哥哥我怕!”
不行了,司玦心想,他要撅过去了,演小傻逼真的好心累。
这糟糕的台词。
见此,赵遇的脸一沉。
无数个念头在他心中闪过。
他不太确定地问:“殿下,您今年几岁了?”
司玦:“……”
总觉得赵遇哥哥接下来会说:怎么这么幼稚?
这是在阴阳怪气谁呀!
司玦不回答,赵遇再问,他还是不回答。
直到阿萨用生涩地说:“殿下,您,几岁了?”
司玦才闷闷地回答:“我今年八岁了。”
营帐中一时寂静无声。
不知道是谁先笑出了声。
那人被抽了一巴掌,给另一人推到帐外去了。
马德。
司玦把脑袋埋得更深了。
果然不该这么离谱的吗?但是张弓哪有回头箭!
司八岁在心中懊悔地以头抢地。
羞耻地哭出了声。
……
飞鸢:切山如切瓜,得找好角度。
司八岁闪亮登场:啊吧啊吧啊吧啊吧……
前天堵路上,半途下高速炫麻辣烫,看到一个小朋友拿着开瓶器削苹果吃。
我爸问小朋友多少岁了。
小朋友:我今年三岁啦。
司八岁:我完全没有那种童真感呢是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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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山雨欲来风满楼(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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