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孔麟闻言,朝魏芝轻点下颚,转身随着小五匆匆离去,魏芝也并未阻拦,只是深深的看着他。
他一路快马加鞭,很快便来到了秦羽下榻的客栈,大步迈进客栈正厅。
掌柜早已等候多时,见到赵孔麟,立刻迎上前,恭敬地行了个礼,便带着他来到了秦羽的客房前。
赵孔麟手本已抚上房门,不知顾及什么,忽然重重垂下手,抬手示意小五等人退下。
小五几人自是不愿,上前一步拱手道:“少爷,这秦羽如今身份不明,您独自一人进去,万一有什么危险,我们如何交代?”
其他随从也纷纷附和,脸上皆是紧张之色。
赵孔麟面色一沉,目光扫过众人,难得的显露了凶像:“此事我自有分寸,你们在此等候,不得靠近。”
小五嘴唇动了动,只能无奈地带着众人退到了远处,仍由赵孔麟深吸一口气,坚定地推开了门。
门内,烛火摇曳,昏黄的光芒将整个房间的轮廓勾勒得影影绰绰。
正对着门的是一张古朴的雕花床,床上的被褥整齐地叠放着,床帏半垂,一个人影在其后,似察觉到他的闯入,慢慢掀开床帏:“孔麟,你来了?”
赵孔麟的目光顺着声音望去,只见秦羽缓缓从床帏后站起身来,他身形消瘦,脊背佝偻,仍同当年一般,身着一件洗得有些发白的青色长袍,举手投足间,还保留着儒雅风范。
他轻轻迈出一步,指了指一旁的椅子:“好久不见。”
赵孔麟顿住,行了一个晚辈之礼:“秦叔,许久未见,您的身体可还好?”
秦羽微微一笑,走到椅子旁,缓慢落坐:“身体大不如前,时间过的真快,孔麟如今已是独当一面的朝廷命官,前途无量啊。”
“您言重了,学生能有今日,全仰仗先生当年的悉心教导。”
“你天资聪慧,又勤奋好学,即便没有我,也定能有所成就。”
茶香袅袅升腾而起,赵孔麟接过他递来的热茶,并未浅尝,反而是搁置与桌上,像是下定了决心般,开门见山:“先生,我今日前来,是为了主簿之事。”
秦羽的手顿在半空,脸上的笑容渐渐淡去,他缓缓坐回原位,双手交叠放在膝上,目光颇为平静地看着赵孔麟,“我料到你会为此事而来。”
赵孔麟直视着秦羽的眼睛:“秦叔,出入登记册显示,您在主簿死亡前不久去过他的牢房,停留了一炷香的时间。”
“那日我将主簿关入地牢,便已料到如今情形,特令人守住牢口,能让他们打开门放李建进去的,怕只有身为大理寺卿府中的掌书吏的您吧?”
秦羽抬手轻轻捋了捋下颌那缕斑白的胡须,声音里带着几分喟叹:“没错,是我让狱卒放李健进去的。”
赵孔麟眸色一颤,他的手指不自觉地在桌沿上轻轻敲击,旋即端起茶杯,轻抿一口茶水,才幽幽开口:“为何?”
“您做事缜密,不可能不知此案,同知州李建有众多关联,您却为他大开方便之门,这实在是与您一贯的行事风格大相径庭。”
秦羽的目光越过赵孔麟,望向那摇曳的烛火:“孔麟,有些事情,远比你看到的要复杂得多。这其中的利害关系,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说清楚的。”
“是父亲吧?”赵孔麟一字一顿,咬牙切齿。
秦羽面色没有多大变化,只是沉默不语。
赵孔麟偏生不放过他,步步紧逼:“他给了父亲什么?”
“钱财?”
“权利?”
“又或者…那尊前朝白玉观音?”
秦羽闻言,身子猛地一震,原本平静的面容瞬间被惊愕占据,声音不自觉地带上了一丝颤抖:“孔麟,你……你怎么会知道这些?这事情本不该传入你的耳中。”
赵孔麟的眼神愈发锐利:“我托人去了一趟知州府的账房,发现了一些账目上的异常,又派人去府里核实,才渐渐拼凑出了这事轮廓。”
“看您神色,我定是猜中了实情。”
秦羽摇摇头:“孔麟,你陷得太深了,这件事背后牵扯的势力盘根错节,远不是你能想象的,你以为你能凭借一己之力对抗整个势力吗?”
“秦叔,我并非是之前那个懵懂孩童了,我想试试。”赵孔麟格外坚定。
秦羽深深地看了赵孔麟一眼,良久,他长叹一声,缓缓坐回椅子上:“我什么都不会告诉你,你走吧。”
赵孔麟向前一步,挺直了脊背,语气恳切又坚定:“我既然已经走到了这一步,就绝不会轻易放弃。您一直教导我,为人处世当坚守正道,如今,正是我践行这番教诲的时候。”
秦羽手指无意识地在膝盖上轻轻摩挲,过了许久,他才缓缓开口:“夜已深,你早些去休息吧。”
赵孔麟顿住,轻轻颔首,明了此刻再多纠缠也无济于事,只得转身,跨出门槛。
他的手轻轻搭在门把手上,正欲拉开房门离开,就在这时,身后传来秦羽那略带沙哑的嗓音:“孔麟,且慢。”
赵孔麟愣住,看向秦羽。
只见秦羽缓缓站起身来,他的身影在摇曳的烛光下显得愈发单薄,脸上的神情复杂难辨,轻轻的吐了一口气:“孔麟,你这股子执着的劲儿,和你父亲年轻时一模一样。”
“我给你带一句话。”
“文字能造假,公文能篡改,真正能坐实罪行的,还得从那些实实在在的财物流转中去探寻。”
赵孔麟闻言停顿片刻,未曾迟疑,大步迈出了房间。
在房间外窗沿处,果不其然看到了一片漆黑衣角。
若刚刚他并未叫小五等人远离,现在她们可能就晕倒在此处了,秦羽敢如此直白的坦白所想,无非就是因为无人可为赵孔麟证明。
赵家手下,没有等闲之辈。
赵孔麟眸底越发晦暗,心中不断思忖着秦羽刚云里雾里的一句话。
“少爷。”看他走出,小五连忙踱步上前:“我们接下来去哪?”
赵孔麟利落吐出几字:“州衙。”
—
清晨,阳光透过斑驳的树叶,洒下点点光斑,魏芝早早便起了身,她为了掩人耳目特意收拾了一番,伪装成寻常百姓,便带着春明出了府门。
根据那夜林璟珺酒后所言,那代旗安葬之处已经明了,她只需去香烛铺,寿衣店买些物品,便可前去祭拜了。
街道上熙熙攘攘,叫卖声此起彼伏。
魏芝拉着春明,走进一家香烛铺,目光在琳琅满目的商品间扫视。
春明有些不明所以,出声道:“小姐,我们为何到此地方来,怕您千金之躯染上了晦气,我们快些出去吧。”
“为了祭奠友人。”魏芝一面说,一面轻轻拿起一捆香,端详后微微颔首,轻声对春明说:“就拿这捆香吧。”
“友人?什么友人?”春明下意识接过,嘴里不忘询问道,见魏芝无暇作答,只能跟在她身后,不时拿起一件东西,轻声询问:“小姐,这个如何?”
正当挑选合适祭品之时,一道熟悉又带着几分戏谑的声音从身后悠悠传来:“夫人,这世间的缘分,当真奇妙,怎么走到哪儿都能遇见你。”
魏芝身形一顿,手中的动作僵住,缓缓转过身,便看到林璟珺乔装打扮,赫然一副寻常公子哥模样。
他身着一袭淡蓝色锦袍,身姿挺拔地站在香烛铺门口,阳光透过门口的竹帘洒在他身上,在他面颊投下一片影子。
他怎么在此处?
魏芝回过神,将翻涌的心思藏进眸底,欠身行礼:“殿下,好巧。”
林璟珺点点头,迈步走进铺子,眼神在货架上的祭祀用品上扫过,不解地开口问道:“夫人怎么有兴致来这香烛铺,莫不是要操办什么祭祀之事?”
要祭拜那天把你灌醉,故意套出来的人。
想到这里,魏芝不带犹豫的掩盖过去,轻声回:“只是想起一位故人,想去祭拜一番。”
怎料,林璟珺闻言嘴角上扬笑的狡黠,上前几步,悠然开口:“祭拜故人,这可是件大事,既然如此,本殿下也一同前去,为夫人添些助力,也好表表心意。”
说着,也不等魏芝回应,便自顾自地走到她身边,拿起一块精美的绢布,仔细端详起来,“这绢布不错,用来包祭品正合适。”
…魏芝嘴唇上下磨蹭片刻,硬生生挤出一句:“不用了,殿下,我方才想起,今日时辰,不宜祭拜。”
“不宜祭拜?”林璟珺微微挑眉:“夫人莫不是在诓我?我瞧着今日风和日丽,天光清朗,分明是个宜出行祭祀的好日子。”
魏芝垂眸,反应极快的重新寻了一个理由脱身:“那位故人忌日尚早,是我记错了日子,今日贸然前去祭拜,怕是不妥。”
把玩着手中的绢布,林璟珺嘴角噙着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目光在魏芝身上打转,好一会儿才悠悠开口:“既是如此,那倒是本殿下唐突了。不过既然都来了,这祭品也挑选了大半,不如就买下来备着,也省得夫人日后再跑一趟。”
说罢,他将手中的绢布递给魏芝:“夫人你说…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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