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了一夜光怪陆离的梦，冉昕醒来时，还觉得耳边嗡嗡的，仿佛有人在持续不断窃窃私语。
放空了好一会儿，那种被人议论的感觉才渐渐消散。
她爬起来洗漱，刷牙的时候大脑时而空白，时而又像宇宙大爆炸，呼啦啦掠过一大片七零八碎的画面。
余木樨在她旁边对着镜子卷头发，见她起床，想告诉她外卖拿上来了，就在她桌上，没想到一抬眼就瞥见她苍白的脸色。
“昕昕你生病了吗？”余木樨空出一只手，摸了摸冉昕的额头，倒没发热。
冉昕恹恹地说：“没睡好。”
“反正早上没课，怎么不再睡一会儿？”
“再睡也睡不着了，头疼。”冉昕敲了敲太阳穴，盯着镜子里煞白的脸，准备买杯咖啡提提神。
余木樨替她揉头：“那你等会儿还去图书馆吗？”
“去的。”冉昕刷着牙，声音含糊，但余木樨还是听懂了。
“那我们一起吧。”余木樨想到要去图书馆，哀叹了声，“为什么上了大学还会有期中考试啊？最过分的是考试成绩还算在绩点里。下半学期我得努力点，万一挂科就完了。”
冉昕刷完牙，安慰她：“你多刷刷题，期末肯定能考好。”
“那你可以帮我补课吗？”余木樨要的就是这句话。
冉昕干脆地说：“当然可以。”
“昕昕真好。”余木樨耶了声，一把抱住冉昕，冉昕连忙提醒她脸上还有水，余木樨却一点也不在乎。
吃完早饭，两人一起去图书馆，路上经过咖啡店，冉昕停下买了杯冰美式。
余木樨第一次见她喝这么苦，看来昨晚是真没休息好，刷卡的时候她眼疾手快付了钱，冉昕回过头，不解地看她。
“就当是补习费啦。”余木樨被期中考成绩吓到，下定决心改过自新，但她落下的进度太多，只能麻烦冉昕。
冉昕说：“怎么这么见外？”
余木樨正想说什么，两人身后响起一道声音：“一杯冰美式，一杯热拿铁。”
余木樨闭了麦，悄悄拿余光往后瞟，宋怀真笑眯眯招了招手，旁边是叶矜玦，天气渐冷，他穿了件大衣，人很挺拔，清冷气质更加明显。
冉昕提上店员递来的咖啡，瞟了余木樨一眼，没吭声。
余木樨用眼神问她：要等他们吗？
她也用眼神回：走。
两个女孩默契地转身，走路速度不紧不慢，叶矜玦侧头望了冉昕一眼，等她出了店门，他和宋怀真点的咖啡也已做好。
他迈开长腿，轻松跟了上去。
她知道他腿长走得快，他也知道她刻意放慢了脚步。
心照不宣，无需多言。
……
图书馆有专门的讨论室，冉昕和余木樨抢到一间，在讨论室里复习了一遍上半学期的课，或者说冉昕重新教了余木樨一遍。
主要是高数，电磁学开了个头，就得去上公共课。
路上冉昕问她听懂多少，她硬着头皮说：“七八成吧。”
冉昕耐心地说：“有不懂的就问我，我又不是老师，不会骂你的。”
“我知道。”余木樨肩膀耷拉下来，沮丧道地说，“我就是觉得上半学期太疯了，很后悔。昕昕我好佩服你，没人监督还能这么自律，一直以来都这么坚定地朝着目标前进，不像我……”
冉昕露出迷茫神色：“你觉得我……坚定？”
“嗯。”余木樨惊讶地说，“难道你的理想不是成为物理学家？”
“……我不知道。”
她不知道自己配不配这么说。
好好学习是因为老师说知识改变命运，物理竞赛是为了拿到奖学金给家里减轻压力。
父母没办法在人生规划中给她提供任何帮助，邻居总夸她听话、懂事、给家里省钱，以后一定能找到好工作。
高中班主任曾经说她学习太功利，没有求知欲，为了成绩而做题，她其实不应该学物理，而应该去计算机、金融这种实用性更强的专业。
老师是她能接触到的最有学识的人，最接近科学的人，既然他这么说，她也觉得有道理。
但叶矜玦出现后，她想起他曾经说过的话。
我期待你成为大科学家。
有一个人，还没见过她的面，就送出了最美好的期许。
冉昕转头，试探问余木樨：“你觉得，我有那个资格吗？”
余木樨吃惊地说：“如果你没资格，物理系还有哪个学生有这个资格？”
“不能光看绩点。”冉昕试着理解，“要想成为科学家，应该得有一种纯粹的精神，追求真理的精神，不能是我这么现实的人。”
余木樨深吸一口气：“昕昕。”
“嗯？”
“你是不是，被谁pua过？”
以至于，连自己的理想都不敢承认，仿佛连提起来，都是一种玷污。
正好到教室还有一段距离，两人边走边说，找了个冉昕最喜欢的位置，倒数第四排的角落坐下。
之所以是倒数第四排，是因为前三排有时候空荡荡的，老师就会要求最后三排的同学坐到前面来。
当然，有的时候是两排，有的时候是一排，说不准。
总体来说，倒数第四排是比较安全的位置。
找到位子后，冉昕也差不多说完了。
听到冉昕高中班主任说过的话，余木樨气的整个人都炸毛了：“他懂个屁他，谁说理想和现实完全对立，科学家就不能有功利心？不知道牛顿是搞政治.斗.争的一把好手吗？我看他就是自己平庸，所以嫉妒你的才华。”
她用力握住冉昕肩膀，盯着她的眼睛说：“你是我见过的，最有天赋的物理学生。如果你放弃这门学科，人类物理的发展进程得停滞五十年，我说真的！”
冉昕被她认真语气感染，眼睛都弯起来，点头说：“好。我争取读研、读博，继续钻研下去。”
“然后成为21世纪最伟大的物理学家。”余木樨话锋一转，笑嘻嘻道，“等我老了，我就写一本回忆录，我和诺贝尔奖获得者同窗的故事。”
越说越夸张，冉昕笑倒在她肩头。
不远处，叶矜玦收回视线，宋怀真横着手机打游戏，一心二用地扫了他一眼：“失落了吧？人家跟闺蜜玩得多开心，理都不理你。”
叶矜玦嘴角上扬，心情很是不错：“我喜欢她现在这样。”那些看不见的枷锁，正一点点从她肩头除去。
……
公共课学生数量多，偌大的阶梯教室也被塞得满满当当。
把书包塞进桌肚，掏出要用的书和笔，冉昕习惯性在大教室里搜索了一圈。
叶矜玦个子高，背影在人群里也很突出，她总是能一眼就看到。
这一次也没有例外。
可能是因为看的次数多了，好像他应该永远在那里，冉昕找到叶矜玦的那一刻，心就定了下来。
她无意识地弯了弯唇，低头翻开了课本。
耳边忽然起了骚动，衣摆被余木樨扯得绷直，冉昕疑惑地抬眼，顺着她的目光望向讲台。
叶矜玦站在讲台后，正把u盘里的ppt拷到电脑上。
她想起来了，今天轮到叶矜玦他们组做presentation。
怎么了？
冉昕目光移到投影幕布上，看到u盘打开的文件夹里，有个子文件夹的名字叫“喜欢的人”。
教室里所有人都在盯着那个文件夹，叶矜玦同组的组员走到他身边耳语了几句，他才发现这个文件夹暴露了，一抬手，点击右上角的叉，退出了u盘目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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