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撞见让她难以忘怀,整个世界都崩塌的这一幕。
包厢里大家玩的差不多累了,半躺在沙发上,三两人各自低声聊着天。
灯光璀璨明亮,蹁跹而落,衬得人面容更加精致,少了几分凌厉,里面气氛一片温馨和睦。
桑宛刚走到包厢门口,发现门没有关,明亮的视线映入眼帘。
第一眼就瞥见顾景然的侧脸,温润白皙中带着些许酒醉的红,他正跟江昼聊着天。
忽而——
一道阴沉令人发冷的声音响起,制止住了她的脚步。
“顾景然,你忘了江晚吗?”
江昼说完之后,轻轻舔了舔艳丽发红的唇,没有血色的手指轻轻在轮椅上敲了敲。
很轻微的声音。
顾景然整个人瞬间僵硬住了,像是被雷劈了一样,指尖都在颤抖:“江……江大哥。”
“我……没有。”
他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说完这句话。
江昼死死地盯着他的表情,眼睛红的不像正常人:“那桑宛呢?”
“今天晚上那个小姑娘——”
“如果不是我来,你还打算瞒着多久?”
江昼的声音阴恻恻的,让人内心发慌,轮椅朝前推动了一下,发出吱呀吱呀的响声。
整个夜晚在这一刻,仿佛都安静了下来。
对上江昼的双眸,顾景然狠了狠心,闭着眼睛有些绝望道:“她……只是替身。”
“江大哥,你没发现——”
顾景然顿了一下,眼圈泛红,晦涩道:“她跟晚晚很像吗?”
名字像,眉眼和侧脸像。
除了性格,太过温顺不娇纵。
可依旧是他在黑暗深渊里,唯一能抓住的光和念想。
江昼闻言,一滴眼泪也从眼眶中流出。
两人对江晚的感情,几乎是刻入骨髓的。
在得知她出车祸死的那一刻,江昼甚至看到顾景然想要自杀去陪她。
毕竟——娇贵宠着长大的小姑娘,就这么没了。
像是在心上狠狠地剜了一块,鲜血淋漓,痛不欲生。
“罢了……”江昼闭了闭眼睛,像是放弃了质问。
他也没有立场要求顾景然为了他妹妹守身如玉。
毕竟人已经逝去。
本来安静的夜晚,在这一刻,风声呼啸了起来,吹动着窗户一旁的帘布沙沙作响。
诡异的静谧。
桑宛在门口,默默地听完了这一切。
整个人分外窒息,有种整颗鲜活的心脏被无情践踏的感觉。
疼——
浑身都疼。
却比不过大脑此刻的绝望。
桑宛竭力扶着门,让自己不要跌坐下来,拼命地咬着下唇。
没几秒钟,已经血流不止,靡丽地染红了整张唇。
而这一刻。
顾景然像是意有所感,抬眸往门口看了一眼。
刹那间。
目眦尽裂,心如死灰。
桑宛见他注意到了自己,整个人咬着牙不哭出来,转身就往外跌跌撞撞地跑。
狼狈又可怜。
没有人注意到,此时,对面包厢里有个身形颀长穿着西装的矜贵男人,同时走了出去。
“桑宛!”
顾景然不要命地往外追过去,脚步踉跄着,心里却慌张地更厉害了。
不知何时,已经泪流满面。
他跑了好几步,才追上寒风中穿着单薄衣裙的小姑娘。
她的背影很清瘦,在月光下,很小一只。
桑宛正跑着,手腕突然被握住。
一转身,就是男人焦急的脸,泛红的眼,和滚烫的泪。
“宛宛……你听我解释。”
顾景然竭力说出这句话,目光一眨不眨地盯着她,怕下一刻,小姑娘就会跑了似的。
桑宛挣脱开他的手,用另一只手背浑不在意地抹了抹眼泪,却还是在不停地流淌。
她哽咽又倔强地问:“解释什么?”
“所以——”
“喜欢吃海鲜,爱玩密室逃脱,讨厌猫,喜欢粉色洋娃娃都是江晚。”
“而不是我桑宛!”
“所以——”
“电影院里你哭着做梦叫的名字,也是你的前女友,江晚!”
“你总爱走在我的右边,是因为我的左边唇角有梨涡,而她没有。这样更像是么?”
桑宛边哭边说着,条理清晰,一字一句,仿佛像一把尖锐的刀子,扎进顾景然的心里。
这两个月各种困惑了她的细节,在这一刻,仿佛迎刃而解。
从始至终。
她都是一个替身。
可笑的替身。
她最厌恶的替身。
“宛宛……”
顾景然还想再说些什么,可她的每一句话,明明声音不大,带着哭腔,可却掷地有声地锤在他的胸口。
他张了张口,拼命地想要解释。
这一刻,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你别叫我!”
桑宛后退了一步,看向他的目光带着几分冷漠,眼底深处还藏着不易发现的脆弱和疼痛。
“顾景然,从始至终,你都把我当成替身,是吗?”
她这句话问的格外平静,手指却紧紧地握着,指甲扎进了肉里,却浑然不觉的疼。
“宛宛,我承认,一开始,是抱着这种目的接近你,可我现在。”
这次她没有打断他,反而盯着他的眸子,听他说完最后一句。
“已经喜欢上了你。”
桑宛的眼泪一滴一滴掉落下来,只觉得想笑。
“你知道,我最厌恶什么吗?”
她本该也像其他同学一样,有个幸福的家庭,有个爱她的爸爸妈妈。
可她没有。
她青春期所有不幸的来源,都是从“替身”这个词开始。
母亲变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对她非打即骂,每天都是数不尽的伤口,和黑夜的巷子口一个人低声啜泣。
这些伤痛,怎么也弥补不了。
顾景然看着她决绝又厌恶的目光,第一次感觉到了生不如死的窒息感。
上一次,是听到江晚去世的噩耗。
他想要靠近,可看到她的举动和神情,却又不敢。
“桑……桑宛。”
“再给我一次机会行吗?”
“算我求你——”
顾大少爷一生没怎么折过腰,在这一刻,低着头,语气诚恳卑微地问。
“你要怎么才能原谅我?”
桑宛笑着,不顾眼泪的流淌,声音格外轻:“回不去了,顾景然。”
“我看不起你。”
“既然心里还装着别的姑娘,为什么要来招惹我?”
“你同时伤害了两个人。”
她转身就要离开,顾景然却像是发了疯似的,突然扑过去,扯出她的胳膊,表情有些癫狂:“可她已经不在了!就……就我们两个好好过好吗?”
见桑宛不为所动,甚至深恶痛绝的目光,顾景然备受打击,甚至口不择言道:“你以为离开了我,还能找到更好的男人吗?”
话音落下,瞬时间,整个空气都安静了下来。
连晚风都停止了脚步,在一旁歇息着。
桑宛闻言,笑着笑着眼泪不停地滑落:“我真的看错了人。”
“顾景然,你记住,我桑宛是脾气好,不爱跟人争辩,有什么事也愿意妥协将就。”
“可我有自己的原则和底线,我有健全的人格,我的价值,也不需要用男人来证明。”
她说完,挣脱开了他的手臂,心脏像是已经千疮百孔,第一次——想要用尽全力去相信,去爱一个人。
被骗的彻彻底底。
真心换来了虚情假意。
可眉眼却依旧倔强坚韧,不服输,不愿意屈服,这是她桑宛的品格和原则。
“顾景然,分手吧。”
桑宛轻轻说出这句话后,对他弯了弯眉眼,似是在跟过去告别。
左边唇角的梨涡,也分外好看。
只可惜——他已经失去了欣赏的机会。
顾景然在说完那句话的时候,就已经有些万念俱灰,恐慌之下,他竭力想要挽回,却不知道如何说。
这句话,已经给他判了死刑。
他任由泪水夺目而出,低声呢喃:“不分好不好……”
“我真的知道错了……”
“别纠缠了,对彼此都好。”
她依旧体面而温柔地说着,把所有伤口和背叛的疼痛都强迫自己压在心底。
明明是夏日,夜晚却凉到了人的骨子里,像是寒冬腊月凛冽刺骨的风,无情又肆虐地侵蚀着人的每一寸血液。
割裂着每一寸肌肤,刀刀致人命。
“如果——没有江晚呢?”顾景湛握紧了拳头,强硬的从口中挤出这几个字,固执地看着她。
桑宛想了想,只是哂笑了声。
大概也走不到最后吧。
毕竟,失望已经累积到了极点,终究还是会离开。
她再将就委屈,也不至于为了一个男人赔上后半生。
只不过,她没有回答。
而是抬起头来,迎着灿烂星辉,脚步坚定地回了包厢。
无视其他人打量好奇的目光,她目不改色地拿起包,转身就要离开。
却没想到,被江昼喊住了。
他表情有些变态:“桑小姐不把你的陶瓷杯带走么?晚晚生前最爱这种手艺了。”
陶瓷杯露出一个角,恰好是字母W。
她以为的宛,实际上是晚。
桑宛想起来她小心翼翼珍视接过时,江昼就笑得意味不明。
原来是嘲讽。
她压下心底的阵痛,扬起一个明艳大方的笑:“不必了,您留着自己用吧。”
“我这里,不是垃圾回收站。”
“还有,再也不见。”
少女果断又干脆地说完,拿着包就走。
背影挺直孤傲。
一瞬间,让江昼看着失了神。
晚风裹挟着阵阵清凉的气息,桑宛一个人慢慢走在路上,看着周围一家家店铺亮起来的灯光。
听着路上行人的欢声笑语。
最终,在一个公交站台蹲着,心理防线和坚强,开始土崩瓦解。
为什么一片真心得不到回报。
被骗的彻底。
她真是个从头至尾的傻子。
她一直在拼命地,努力地生活着。
可上天好似总爱跟她开玩笑。
桑宛想了很多,想起最亲近的外婆,快要离开她了。
想起初中时遭受的校园暴力。
想起一次次渴望靠近母亲,却被无情地打骂。
“你怎么不去死!”
“为什么你爸跟人跑了,都怪你这个赔钱货!”
“哈哈哈哈哈哈哈她就是黑鬼!”
“你们快看,她裤子上都是血!”
“还想考上高中,做梦吧,你一辈子只能这样了。”
“她……只是替身。”
各种侮辱的,谩骂的语言在脑海里回荡着,曾经刻意被埋藏在心底的一切,拼命地想要忽略的不幸。
在这一刻,彻底爆发起来。
每一个部分都扎的她心绞痛。
这么多年,她都咬着牙把苦痛往肚子里咽。
可是真的——
好累啊。
好想哭啊。
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一样,跟初中时一样,一个人在漆黑无人的地方,独自舔舐伤口。
可是。
没有光照进来。
也没有人救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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