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珠浑身仍旧酸痛无比,但多少恢复了一些力气,她目光扫过周围的一片狼藉,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打算先去问问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她向着喜神殿驭风而去,却在落地前遇到了一些阻碍。
是个她十几岁时就能破解的隔绝阵。
如此谨慎又精密的阴谋,方才那唤灵之术险些将整座城都夷为了平地,喜神殿就用这个阵?
珍珠满腹狐疑,本想直接闯阵进去,但还是觉得不能掉以轻心,一个急刹悬停在空中,又在阵外仔细地探了探。
可经过了她的几番确认,这确实只是个极为普通又简单的隔绝阵。
都什么年头了还有人会设这种入门级的阵法拦人?
还煞有介事地叠了好几层,就像那一层包一层的白面馒头似的,都不用刀,一筷子就能扎穿了。
什么意思?空城计?
珍珠正纳闷着,转眼瞥见了楼台之上那道熟悉的人影,没再犹豫,抬手挥剑一扫,将这阵扫出一个缺口,随即稳稳落地。
红裙的裙边登时便溅上了漫溢在地面上的鲜血,艳色变暗变深,蜿蜒上爬。她面上透着几分疲惫,眼帘低垂,目光冰冷,周身还有些许未被敛去的杀意,眼侧的汗珠像一颗晶莹的泪滴,欲坠不坠。
她单手握剑,仿若浴血而来,看上去凶狠乖戾,透着一股子邪性。
珍珠没有丝毫的停留,越过地上死相各异的尸首,向着鹤古快步走去,停在他的身前。
她没有急着开口说什么,只是仰起头,视线扫过面前之人的脸,若有所思地左看右看。
鹤古总是不束发,花都不知道要簪在哪里才好。
珍珠认认真真地瞧了半天,终于找到了满意的位置,踮起脚将手中的仙子玉兰轻轻地放在鹤古的耳后,顺带起了他脸旁垂落的发丝,将那一张惊为天人的面庞完整地露了出来。
指尖不舍地触着他的侧脸滑下,轻佻又暧昧,珍珠嘴边的笑意抑制不住,昂头背手欣赏着自己的杰作。
嗯。
特别合适。
活像个貌美的花精。
鹤古鼻尖充盈着兰花的幽幽暗香,眼中的钦慕与眷恋似是要满溢出来,拼命克制着将她抱紧的**,只在袍袖之下握住她的手。
直到此刻他心中才终于感到了些许熨贴,面上不耐的表情霎时舒展,松了一口气,语气中带上了些不易被察觉的委屈:
“珍珠,你来了。”
鹤古不动声色地偏了偏头,不经意间露出了脸侧的一道血痕。
珍珠脸上的笑容突然消失,眉头瞬间拧紧,拂开鹤古腮边的碎发,两手扶着他的脑袋仔细查看。
白白净净的皮肤上印着一条扎眼的红印子,又细又长,一看便是被尖锐利器所伤,万幸伤口不深,也没有破皮流血,但这条划痕不短,一直从鬓边顺着脸侧延伸到下巴,且红肿得厉害。
珍珠的神色愈发严肃,心头的火气蹭蹭冒起。
不久前两人刚分开的时候鹤古人还好好的,她这些日子寸步不离地跟着,精心地养着,吃饭睡觉晒太阳,赏花散步唠闲嗑,努力让他起居有常,心态平和,不操不劳,面色才稍微见着了一点红润,怎么经过了今晚的这一遭,不但脸色又惨白了回去,浑身也给风吹的又冷又僵,整个人跟被霜打了的茄子似的,还受了伤。
珍珠的指腹轻轻扫过他伤口四周的皮肤,疼惜地轻声问:
“疼吗?是谁伤的?”
鹤古满意地翘了翘嘴角,愉快地接受了她的抚摸,却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他眼神垂着撇向一侧,声音淡淡,听上去还有几分自责:
“无妨,是我一时大意,没有及时躲开。”
珍珠怒火中烧,顺着他方才的眼神侧过头去看,在一地的尸首碎块中找到了一个囫囵个的,那人此时正面色惨然,瘫倒在地,两股战战,冷汗频频。
想来这位便是此次喜神宴的东道主,妙欲城现如今的城主了。
珍珠目光逐渐锐利起来,恨不得将他大卸八块,扔进楼下的河里。
日日都往琳琅楼里递帖子,硬是要请鹤古来,请来了屋门也不让他进,席面也不摆,不但不给他吃一口饭,一杯水也不叫他喝,就让他站在城楼上生生吹了一夜的冷风。
什么破宴!
下一回说什么也不让她家鹤古再来了!
珍珠越想越气,“刷”的一声抽出翻云,冲着那人就要砍去。
鹤古眼疾手快,一把拦腰抱住她,越抱越紧,被风吹成冰坨子的两人贴得严丝合缝,像是两团碎雪捏在了一起,他眼神中充满了暴戾与杀意,睥睨着、憎恶着,语气却轻柔温和,安抚着怀中的人:
“没事的,不疼。”
珍珠听到这活更是气得七窍生烟、魂飞九天,她不顾鹤古的阻拦,挣扎着硬是要给那人脸上也来一刀。
若不是鹤古早预料到了今日的阴谋提前做了准备,怕是就要丧命于此了。
难道身为金骨血脉之人生来便都罪大恶极,便该为了填这些人可嗤的欲壑平白去死吗?
什么叫不是很疼,受了伤能不疼吗?
他又不是泥捏的!
青鸦一刀飞去将要逃下殿楼的漏网之鱼扎了个透心凉,转身冲着身边的同伴们挤眉弄眼。
看啊,我就说吧。
孰离赏了他一个白眼,专心擦拭着手中那把沾血的利斧,妄归搞不清楚现在的状况,百无聊赖地踢了踢脚边从不知是何人尸首上卸下来的头,婴苛更是无动于衷,她仰头望天,努力不去看脚下杂乱无序的尸块,忍得头上都冒出了几丝热汗。
虽然此时城楼之上的局面已经被鹤古拿捏在了股掌之间,从宫中调遣来的墨玉也都悄无声息地退了下去,但婴苛几人看上去并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她们心照不宣地默默将兵刃收起,靠在墙根处站得整整齐齐。
杀到现在,今夜的这场大戏甚至都还没有开场。
她们在等一个命令,等一个拉开帷幕的时机。
鹤古几乎快要控不住怀中扑腾的人,有些事他还没有与这两位发疯的妙欲之主说清,有些账还没算完,暂时不能便宜她们被珍珠痛痛快快地一剑戳死,为了稳住她,鹤古只得先将话题扯开:
“珍珠,斗篷去哪了?”
珍珠果然被这句话问走了神,她愣了愣,将方才破阵时的情景在心中过了一遍,又回想了一下云歇楼外的一片狼藉,一丁点那斗篷的影子都找不到。
方才那大阵带起的狂风都要把人的一层皮给掀掉了,更何况一张斗篷,它现下还在不在妙欲城中都不太好说,估计正挂在不知哪处山里林里的哪根枯枝之上摇摇晃晃呢。
珍珠摇了摇头,开朗地冲着鹤古咧嘴一笑,表示非常遗憾:
“被风吹跑了。”
鹤古被她这乐观积极的态度噎了一下,张了张口还想要再说些什么,但现在属实不是一个讨论这些事情的好时机。
他抓紧趁着珍珠思索的空档,将自己身上的那一层外衫解下来给她披好,扶着她的肩膀将她摁在了身后的椅子上:
“冷不冷?坐下歇歇吧。”
珍珠被鹤古的几句话和他一套行云流水的动作缠得脑中忙乱,顾不上再去砍人,屁股挨上椅面,顺手就将翻云入了鞘,她脑子还在发懵,怔怔答道:
“我不冷,你……”
鹤古彷若未闻,他绕到木桌的另一侧,将另一把椅子拖到了珍珠的身旁,心情颇好地施施然落了座。
闲话叙完了,该办正事了。
他整了整袖领,目光扫过站在一旁的墨玉,面无表情地启唇吩咐一句:
“拿来吧。”
紧接着孰离便不知从何处取来了一根金石秤杆,其上篆着密密麻麻的复杂纹符,杆长足有半人高,分量甸重,俯身交到了鹤古手中。
珍珠越来越搞不清现在的状况,她一脸茫然,回过神来飞快地四下扫视了一番,城墙上的尸首碎块不知何时被清了个干净,方才地面上的那一大片血迹也好似从未存在过一般,已然消失不见,婴苛斟好了茶水,青鸦甚至还在一旁生上了热炉,看这架势,一时半会好似是走不了了。
但如今妙欲城中放眼望去一片破败,处处断井颓垣,喜神殿殿楼也几乎被兰花树枝蔓损毁殆尽,塌陷了一大半,墙倒瓦碎,四处破损,摇摇欲坠,这高处平台之上更是一兜接一兜的冷风,都要将人吹成人干了,还留在此处做什么?
珍珠愈发疑惑,不禁开口问:
“鹤古,我们不回琳琅楼吗?”
“不急,请你看一场好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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