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以后,我们把院里种满花,再养几只小鸟,好不好?”
云岫抬头看他,眼底亮闪闪的:“你还想养小鸟?好啊,我要养一只像我以前那样的小白雀。”
夕阳渐渐沉下去,风卷着梧桐叶落在两人脚边,云岫又忽然想起梧奕。
“要是梧奕还在,肯定看不上这些花。他之前总说要在院里种满梧桐树,说这样夏天就能遮荫了。”
晏嵫的眼神暗了暗,却还是温柔地说:
“万物有始有终,只是此时还不可见。不知多少年后——也许是下一场雨后、下一次风起,梧桐叶就会再长起来的。”
云岫攥紧了怀里的白玉神像,心里安定了些。她靠回晏嵫肩上,看着天际最后一点光消失。
晏嵫没说话,只是轻轻拍了拍她的背。
晚上的时候,云岫躺在床榻上。晏嵫在桌边借着月光整理术法卷轴,是之前师尊留下的,里面记载着一些控制神力的方法。
“师兄,”云岫忽然开口。
“嗯?”晏嵫本能地听出云岫语气中的不同寻常。
“如果明天你能活下来,我会很开心。”
“说什么胡话。”晏嵫答得又快又急,甚至有几分呵斥的意思。
云岫却不恼,认真地重复了一次。
“我是说真的。师兄,你体内的神力本来就少,活下来的机会更大。无论如何……如果你活下来,我会很高兴。”
“我的生命,本来就是你给的吧?当时神力仙力都枯竭,根本没有仙灵能化形了……活着嘛,就是创造回忆,我已经很满足了,够本。”
“反倒是你……师兄,忘了我们,忘了上古神,去凡间平平安安地活一世吧。”
不行的。晏嵫不敢回头,动作也不敢停,完全只作很忙的样子。
就在云岫以为他不会回答时,晏嵫回头看她,答了一句:
“你上次把我们丢下就走了,还要我经历第二次吗?”
云岫愣住了,她坐起身来看晏嵫,对方却慌忙回身,再也不让她看了。
“盈堂夜夜都哭,说你和京廿一样,一句话不说就消失,再看你一眼的机会都没有。”
云岫掀开薄被,赤着脚踩在微凉的青石板上,鞋都忘了穿。她走到晏嵫面前,问他:
“那你呢?我消散之后,你是怎么过的?”
晏嵫攥着卷轴的手猛地收紧,连呼吸都慢了半拍。
他没回头,只是将卷轴往桌边推了推,像是想把那些翻涌的情绪也一并推开:“没什么好说的。”
“怎么会没什么好说的?”
云岫正好对上他垂落的视线,看见他眼底映着的月光都泛着涩意:
“我来猜……是每天都在练剑,还是总对着这竹屋发呆?我以前送你的东西,你也留着吗?”
她刻意捡着细碎的旧事问,像用小石子轻轻敲着他紧闭的心门。
“我也学着编绳,可总编不好。挂绳编了半根就编不下去了。你之前总嫌我编得松,说银铃会掉,我后来试着紧了些,可编完一看,又觉得不是你喜欢的样子。”
他抬手揉了揉眉心,像是想驱散那些翻涌的记忆:
“粥也煮不好了。你喜欢把榕果煮得软烂,我总掌握不好火候,要么煮太生,要么煮得化成泥。后来索性不煮了,每天就啃些干灵果,直到梧奕发现我的仙力都紊乱了,硬逼着我喝他煮的野菜汤。”
“那神力紊乱的时候,是不是很难受?”
晏嵫的身体颤了颤,终于抬眼看向她,眼底的红再也藏不住。
云岫便是如此看着他,不催,也不开口,直到晏嵫再也忍不住。
“比挨止桓一剑还难受。我吃不下也睡不着,睁眼闭眼都是你魂飞魄散时的场面。夜里更甚,灵脉像被无数根针扎着,我只能靠打坐勉强压制,可一静下来,又全是你的影子。”
他顿了顿,张嘴却全是强撑着的哽咽。
“后来试着给你重塑肉身,要抽我体内的本源神力做引。可那时我心神不宁,神力根本控不住,刚把神像里的魂灵碎片引出来,止桓就从我的灵脉里冲出来了。他本就是我另一半魂灵。意志一垮,就再也压不住他了。”
晏嵫别过头去。他不看云岫,只看窗外月光:
“我那时候才知道,没有你,我连自己都守不住。活下来的意义,好像都跟着你一起散在后山了。”
云岫盯着他泛红的眼眶,忽然转身往院外走。晏嵫还愣在原地,就见她从后院木箱里拖出个蒙着灰的酒坛。她抱着酒坛回来,脸上沾了点尘土,却笑得明亮:
“这是之前师尊藏的酒,我一直没动。”
她找了碗,倒了两碗酒,酒液泛着浅淡的桃红色,还带着点陈酿的甜香。
她递一碗给晏嵫,自己端着另一碗,抬手轻轻勾住他的手臂:
“师兄,我们喝杯酒吧。就当……提前庆祝我们能找到办法,也庆祝……我们现在还能在一起。”
晏嵫看着她的动作,颤动着,没有拒绝。
晏嵫看着她眼底的光,喉间发涩。
他顺着她的动作,让两只碗轻轻碰在一起。酒液滑过喉咙,带着微烈的暖意。
云岫喝完,还轻轻晃了晃空碗,笑着说:
“这酒比我想象中甜,要是还能喝到……”
晏嵫没说话,只是伸手帮她擦掉脸上的尘土,指尖的温度透过皮肤传过来,暖得云岫鼻尖发酸。
他们在月色下相拥而吻。
所以说
永远多长、永远短暂,永远很缓慢。
——《答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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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夜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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