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贺忍术和东瀛奇书,就带给千翎类似的感受,尤其是后者的招式和意蕴,什么“七影变”、“离恨掌”,极尽空幻之能事,大有水月镜花之感。
千翎听他爹天枫十四郎说过,伊贺武学发祥于《虚空藏经》。他娘李琦所授心法,同样是讲究“缘起成幻,空有不二,一切只在虚实之间”。
这难道只是巧合吗?
但无论其中有何牵连,无论东瀛奇书中,画饼画的再大。千翎都不打算主修这一门功法。原因只有一个,真理也是要靠实践验证的。
逍遥派也自称,祖师修炼有成,白日飞升。这些且不提,至少从逍遥子,到无崖子、天山童姥,再到虚竹。这三代传人,武功都独步武林。
特别是无崖子师兄妹几个,年近百岁,依旧容颜如玉,身轻体健,如同神仙中人,当真是不老长春。若非爱恨情仇纠缠,还不知道会天寿几何呢?
这叫什么?这就叫榜样,这就叫战绩!
自己手握《北冥神功》、《小无相功》、折梅手六阳掌等全套逍遥派武学,怎么会愿意吃下东瀛奇书的安利?除非将来,自己武学修为已经精深,才会博引百家,拿来参考。
千翎有意敷衍糊弄,李琦很快发现儿子,修炼新功法进展缓慢。以儿子的天资,不应该如此啊?还是不够用心?李琦频频焦急焦急催促,甚至板着脸教训斥责。
这让千翎更加恼火。他到底知道,他娘也是一片爱子之心,才把自己手里的上乘武学教他。千翎不怪他娘,一腔怒火全冲着东瀛奇书的作者去了。
什么野外蛮夷、孜尔小国!不知走了什么运道,愚者千虑,方有一得。写下一本还看的过去的武功心法,便叫娘亲奉为圭臬。
自己如果放着天朝上邦的道家宝典秘籍,不去修炼,反倒去主修那什么劳什子东瀛秘法,岂不是脑壳有疾?
而且,千翎甚至都不想他娘再练了。他打算找个机会,将逍遥派武学拿出来。只是,一则他娘不一定愿意自废武功,转修《北冥神功》。二则,实在不好解释啊啊!
总不能,人家贾某人一出生,就自带一块通灵宝玉。到了自己这儿,就是自带一脑袋瓜子的武功秘籍。家人们,这说出去谁信啊?
就在千翎的纠结犹豫之中,光阴日日飞逝。这天晚上,千翎打坐完毕,才刚要睡下,门被轻轻推开了。
李琦柔美悦耳的声音,低低响起,“一郎,快醒醒。一郎,醒一醒。出来,娘亲在院子里等你。”
千翎顿时有不好的预感,迅速穿戴好衣服、鞋袜,来到院中。
李琦一副将要远行的打扮,千翎步履轻轻,走到她面前,道:“娘亲,你这是……”
李琦露出期待而愉悦的神采,一双眸子比天幕上的群星还要璀璨。“一郎,我本出生于黄山世家,与华山七剑有不共戴天之仇。满门惨遭血洗,为了避祸,娘不得不远来东瀛。”
她露出一丝绝美微笑道:“如今我神功大成,将归中土。我儿当与我同回。”
千翎感觉晴天霹雳!这是什么神展开。一时之间,竟有些呆若木鸡。
不过想想也是,他娘一个中原女子,如果没有遭遇变故,怎么会孤身流落到东瀛来?
他是不反对回中原。可是,怎么说走就走,事前一点征兆都没有呢?而且娘,你是不是忘了点儿什么?他爹还在外面出任务,没回家呢!
千翎赶紧道:“外祖父家的大仇,当然一定要报。只是娘,咱们从长从长计议。至少,先等爹回来啊!有他相助,报仇的把握也大一些不是?”
李琦面上的笑容淡了一些,微微摇了摇头。“你爹他不听我的。”
之前,哪怕她反对,十四郎还是为儿子,定下了伊贺宗主的女儿为亲。她自己故土难忘。以己度人,自然不信十四郎,会愿意背井离乡。
“你爹不会和我们走的。而且,天枫院一族在东瀛树大根深。伊贺谷中忍者众多,如果惊动了你爹,反而旁生枝节。”
李琦当即立断:“趁着他不在家,咱们娘俩速速脱身。也不用带什么衣物,离了此地再添置。”
她着急催促:“别再耽搁!否则,你爹随时可能回来。他为人机警,一眼便知发生何事。届时必定带人来追。我们必须尽早动身!”
这是什么跟什么呀?怎么剧情就快进到这儿了?这就要母子亡命天涯,来一段说走就走的旅行了?也别把他爹说的,跟个霸道总裁似的啊!
千翎回过神,赶紧提醒道:“可弟弟怎么办呢?”
李琦微微蹙眉,月下美人轻愁,我见犹怜。“此去中土,漂洋过海。你弟弟刚刚满月,禁不起一路颠簸。也只得留在这里。他自有乳母服侍。且我已拜托藤原家,帮忙照看。”
小儿子出生不久,多由乳母和他哥哥照顾,李琦自己没怎么费过心。何况小儿子的资质,不能于大儿相提并论。事不得已,无奈做出取舍,李琦也只能放下幼子,先把长子带走。
“十四郎看似冷峻,实则是个慈父。你弟弟由他带着,没什么不放心的。”
千翎却摇了摇头,话不是这样说的。
他娘显然没打算,和他爹解释清楚。弟弟年幼,连话都不会说。家里的乳娘,这会儿都没有出来看看,多半是被点穴了,显然也指望不上。
如果他们娘俩就这样一走了之。等他爹回来,怕不是以为妻儿被仇家掳走,那他还不要疯?
再说,伊贺谷中虽然防守森严。但百密还有一疏,万一有仇家和上次那样,偷偷摸上门来,弟弟岂不是任人宰割。
何况,在古代这种条件下,小孩子如果不悉心照料,很容易夭折。天枫十四郎虽然是慈父,但他怎么看,都不像是会照顾婴儿的人。
眼下情形,如果是一般的小孩子,瞧见娘要一走了之,肯定哭闹撒娇、恳求不休。但千翎毕竟不是真小孩。
他略一思虑,压下心中的失落和难过。低声道:“娘,你先走吧。儿子要暂时留下来照顾弟弟。”
他娘心性坚定,不是自己几句言语,就能改变的。千翎低头沉默。而且,自己实在没有立场去阻拦。血海深仇不可不报。否则,娘岂不是一辈子不得安宁。
千翎双目酸涩,悄悄背过身子,擦擦通红眼眶,这才回身平静低声相询:“娘可盘算好了落脚的地点?您回了中原,切莫急着报仇。等爹回来,儿子一定说服他。一同去寻您。”
他声音有些哽咽,“又或者……您安顿好之后,派人捎个信回来。”
“小儿无知!”李琦见状,冷了面色,俏脸含煞。“中原地大物博,实乃世间繁华之地,且各门各派武学广博精深,绝非东瀛小岛可比。”
“我岂能见你因小儿心性,误了前程。”她不容儿子反驳,冷冷道:“我只是告诉你,不是让你选。你今天不走也得走!”
说罢,她直接一掌探出,抓向千翎的肩头。千翎还沉浸在、即将母子分别的沮丧之中,再不料他娘突然变脸。
然而,他多年习武,反应极快。几乎刚察觉到一丝微弱掌风袭来,他就立即脚下一点,身体后仰,直飘出数尺。
“咦?”李琦不料一抓落空。她手腕一翻,连带着和服宽袖,自下扬起,鬼魅地卷向千翎。
千翎并指一点,正中宽袖之上、真气最为薄弱的一处,将扑面而来的劲风破去。他不敢恋战,身形一矮,从李琦腋下侧身闪过,继而脚下发力不停。
只见千翎忽左忽右,飘忽不定,不过几息之间,就与李琦拉开了数丈距离。
“好你个小子。”李琦不怒反笑:“平日里,我教你的武功,你就百般偷懒。原来是在他处苦苦用心。这一两招,倒是不俗。”
得了这个空隙,千翎赶忙试图稳住李琦。一时之间,顾不得思量妥当,随口道:“娘,儿子近日得了奇缘。一个白发丈人,传授了我一门绝学。不信您到屋子里看看,心法就在柜子第二个抽屉里。”
他也不是瞎胡说。之前,千翎就琢磨着,要怎样把逍遥派武功拿出来,让他爹娘能够一起共参同炼。北冥神功入门苛刻,一般人狠不下那个心转修。千翎便先默出了一份小无相功。
只见月夜之下,小小少年唇红齿白,低声劝道:“既然能灭了外祖满门,逼得娘出海避祸,想必咱们那仇家,也不是一般人物。”
“娘不如暂且住手,略抽点儿功夫,看看儿子这门心法。若能有所进益,报仇岂不更有把握?”
“一郎,你竟也学会了和娘耍心机。”李琦嫣然一笑,容颜生辉,声如碎玉。她竟不为所动。“我不必去看那心法口诀,我只看你手头上的功夫便知。”
在这天底下,但凡高明乘的武学,都是有主的。什么白发老翁传授,李琦是一个字儿也不信!
只是,儿子这手上的招式,也绝非伊贺谷中的粗浅忍术。李琦转念一想。十四郎家学渊源,应是私下传授了儿子。
她急着要尽快把儿子带走,因此也并未进屋翻找,只是继续动起手来。儿子学武才几年。就算给他天上的仙书,短短时间又能练出什么花样?李琦不怕制服不了他。
她旋身之间,衣袖中飞出素练白绫。如毒蛇一般,朝千翎的双腿上缠去。
千翎双臂一振,腾跃而起。然而李琦的攻击又至,纤纤玉手带着肃煞的掌风,往他肩头拍来。千翎右肩一低,左手切掌一挥,挡住李琦的小臂。
他一招挥出,看也不看,急向后弯腰。因为,白绸飘带已经倏忽而至。劲风几乎是擦着千翎的鼻尖掠过。
就这样,李琦攻,千翎躲,一连过了十数招。李琦复又一跃而起,凌空击下,电光火石之间,已同时攻出七招。
她避开了头颅、胸腹等要害之处,只攻击向儿子的肩头、前胸、双腿和左足。招式几乎将他整个人都笼罩起来。
一时之间,漫天虚影。
千翎暗道不好。同时七招一起攻过,已是难以应对。何况这七招之中,虚虚实实、虚实相生。
任何一招,都有可能是虚晃一枪。但任何一招也都有可能,由虚转实,给他重重一击。
千翎屏气凝神,运起凌波微步。右闪之间,左半身后转,已是避过两招。接着右掌画一个圆,护在身前。硬碰硬,接下李琦攻向他右肩、右胸的两招。
二人招式相接。李琦攻来的招式,果然由虚转实,一股奇诡的内力,随之刁钻地传来。
北冥神功自动护体,笼罩在千翎周身。顿时二人真气相撞。
就在刹那间,另外三股劲风,就要袭到千翎的双腿和左足。白绫如有生命,在主人的指挥下,一边游弋,一边凶狠地朝着千翎的右足缚去。
眼见避无可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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